木棉树下

　　空教室位于顶楼，常年弃用，除了讲台的一张椅子，剩余的桌子凳子统统被清除。

　　因为站姿更适合开嗓，所以只有林裕新落座。

　　唱歌的四人两两面对面，江予面对金一航和刘婷婷，同时也面对着讲台。

　　一个小插曲过后，江予用手机放伴奏，先让金一航唱一遍。
　　听的过程中，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往讲台瞟。

　　林裕新背了书包进来，正将一个练习册摆在讲台，而后翻出耳机戴在耳朵上。

　　江予很是怀疑，在这种场合下，真的能学的下去吗？不过她没多管，继续忙着自己的。

　　一首歌结束，金一航迫切询问：“学姐，怎么样？”

　　“挺好的。”江予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金一航不好意思地挠头，“上高中了才开始。”

　　江予点头：“有点小天……”
　　话没说完，被讲台突如其来的翻书声打断，声音大得明显，惹人注意。

　　连本在专注用手机看唱歌技巧的祝可昕，此刻也被吸引，笑了一声。

　　江予懵懵地吐出“赋”字，偏头看向讲台。

　　林裕新抬头与她对视，眼神里透着疑惑，几秒后，他又把注意力放到题目上。

　　又一个小插曲后，练歌的几人讨论了一下需要改正的问题，放着原唱，仔细琢磨。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声音打断他们，和谐融洽地完成好这次练习。

　　金一航因为有其他事先行离开了。

　　午休快结束之时，沈近阳到点来开门。
　　他走到讲台前，帮林裕新把练习册扔进书包：“不是哥，谁让你来学习的？”

　　林裕新任由他收拾好书包，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出门，用冰冷的语气说：“没事干。”

　　语意不明。
　　可能是说沈近阳闲着没事干把他推进这里，也可能是说自己待在这没事干只能学习。

　　沈近阳品味着这三个字，“啊”了一声。

　　江予往他背后打了一巴掌：“你想干嘛？”

　　“帮忙啊。”沈近阳一脸骄傲地说，“我看见那家伙路过这好几次了，就是不敢进来，还不是多亏刚刚我推了一把。”

　　“这样啊……”这是吃醋了吗？

　　林裕新还未走远，背影清晰可见，江予望着那一抹校服，忍俊不禁。

　　沈近阳：“行了别笑了，准备上课了，走吧。”

　　他抬了几步脚又回头与祝可昕并行。

　　沈近阳：“你报名比赛了吗？”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

　　……

　　回到班上，刘婷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手里的歌词纸发呆。

　　江予回想起刚刚的训练，刘婷婷一直有种放不开的感觉。她经常纠结于某个技巧是否掌握，忽略了艺术中最不可缺少的感情问题。
　　从而导致一场表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见她始终郁郁寡欢，江予在旁边坐下：“你怕唱不好吗？”

　　“嗯。”

　　“没事啦，你唱的已经很好啦。”江予语气平常，就像在分享一个普通的事情：“我知道上台对你来说需要非常大的勇气，既然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很厉害了。”

　　刘婷婷明显从歌词纸中抽离出来一点。

　　江予边说边观察她的表情：“我记得你一开始学音乐的时候，不就是喜欢音乐带给你的那一份情感吗？不只是你，评委也是这么觉得的，其实唱歌不只需要完美的技巧，更需要的是真实的感染力。”

　　“别看我好像很外向，但我一开始上台也会紧张，甚至想逃避。”江予作回忆状，“可是当我唱完歌，听到台下的掌声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这是一个充满成就感的事情。”

　　刘婷婷收起歌词纸，脸上恢复生机：“谢谢你小予，我会努力的。”

　　说了会努力，她也当真做到了。

　　虽然往后的每一次训练都面临内心的挣扎，但突破壁垒的声响，总归是震耳欲聋的。

　　唱歌比赛的报名人数约有五十人，初赛就在空教室进行，没有观众，由几位音乐老师作为评委，挑选十五位进入决赛，最后再选出冠亚季军。

　　进入决赛对刘婷婷来说相对容易，她随便选了一首擅长的歌参加了初赛。

　　初赛的过程非常顺利，当场公布进入决赛的名单，并抽取号码牌。
　　刘婷婷抽到的上场号数是8，靠中间，这给了她较大的放松空间。

　　-

　　一周后，决赛在报告厅如期举办。
　　后台，南屿f4围在刘婷婷的旁边。

　　江予靠在祝可昕的肩膀上，佯装抹眼泪：“我好紧张。”

　　沈近阳坐在一张椅子上，吃着零食悠闲地说：“喂，又不是你比赛有啥好紧张的？”

　　林裕新站在江予的对面，缓缓开口：“她应该比你想象的要厉害。”

　　江予抬头看他，重重地“嗯”了两声。

　　刘婷婷笑了笑：“我现在状态还不错，别为我担心啦。”

　　时间在聊天中飞速而过，主持人报幕到第七位选手时，刘婷婷便前往候场区等待。

　　等待的几分钟里，时间忽然被拉得无限漫长，她低下头，脑子里走马灯般闪过了无数张画面。
　　朋友们陪伴她时明亮的眼睛，被折的发皱的歌词纸，以及播放伴奏的那部手机。

　　所有的一切都深刻地记录在脑子里，成为弥足珍贵的回忆。

　　“有请八号选手刘婷婷。”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语，刘婷婷登上舞台。

　　身处舞台中央，聚光灯集中在她的身上，台下是密布的观众。

　　刘婷婷心脏剧烈跳动着，腿也止不住地颤，手心的汗一点一点渗出来。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完了。
　　前奏响起，她握紧手中的话筒，让自己强制镇定。

　　刘婷婷鼓起勇气把视线放在观众席，观众席第一排的小伙伴们用唇语说着加油。
　　她深吸一口气，将感情投入歌曲当中。

　　前奏结束，刘婷婷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
　　“雨过天晴之后的天……”

　　顿时，台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刘婷婷不想分散注意力去听，一心完成自己的演出。

　　唱到副歌部分，同学们早已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被台上的女孩吸引。

　　刘婷婷越来越放松，沉浸在这首歌曲的旋律当中。
　　私下她有体会过这首歌带给她的情感，每当旋律响起，青春期的温暖瞬间就浮现眼前。
　　她想把这份感受唱给大家听。

　　表演结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全场静了几秒，然而就是这几秒，让刘婷婷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
　　率先打破寂静的鼓掌声来自第一排，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
　　不一会儿，掌声响彻报告厅，人声鼎沸，甚至有些社牛的人大喊出“好”。

　　刘婷婷如释重负的笑了，她放下话筒，深深地鞠了一躬。
　　盯着地板的时候，心里翻涌出许多不知如何说出口的感受。
　　她只知道，在这一场无硝烟的战争中，她战胜了自己。

　　台下，沈近阳连连感慨：“快把我唱哭了。”
　　突然，一声抽泣声传来。一转头发现，旁边的祝可昕真的哭了。

　　沈近阳连忙摸口袋，递给她几张纸巾。

　　“谢谢……”祝可昕吸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感动。”

　　江予的目光还落在台上：“我也有点。”

　　如林裕新所说，刘婷婷的表现真的比她想象的要好……

　　刘婷婷表演完便也坐到了观众席第一排，刚坐下来就着急问唱得怎么样。

　　江予笑眯眯地说：“很好啊，太棒啦！你知道吗？你唱第一句的时候有很多人夸你呢！”

　　刘婷婷有些惊讶，因为她当时不敢去听那些声音，现在看来算是多虑了。

　　表演是表演完了，拿奖却是不定数，因为后面相继出场的七位同学表现都不分高下。

　　最后一个同学表演谢幕，颁奖环节即将来临，江予紧张地一把抓住两边人的手。

　　林裕新堪堪转头，瞥了眼她搭在自己手上的手。

　　江予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台上，没有半分偏移，因为情绪高涨，手越抓越紧。

　　另一边，被抓的刘婷婷终于忍耐不住：“你轻一点，都痛了。”

　　江予蓦地回神，松开两边的手。

　　林裕新直视她，像是希望她做出什么解释。

　　江予反倒理直气壮：“看我干嘛？”

　　林裕新移开视线，“没事。”

　　“现在，我来公布比赛的第三名，他是……”主持人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舞台，为了保留悬念，他还特地停顿了片刻。

　　“是高一一班高雅琪同学！恭喜！”

　　江予倒吸一口凉气：“没事，我们婷婷肯定是第一名。”

　　当主持人准备公布第一名时，所有人屏息凝神，期待无比。

　　“同学们，本次比赛的第一名……”又是停顿，“会是谁呢？”

　　江予：“啊啊啊，最讨厌这种停顿了！”

　　主持人高声喊道：“第一名是高二……高二十班的刘婷婷！祝贺她！”

　　霎时，掌声和欢呼声四起，听到自己的名字，刘婷婷大脑一片空白。

　　江予激动地抱住她：“太好啦太好啦！”

　　沈近阳边给祝可昕递纸巾边说：“哇塞，厉害啊。”

　　林裕新：“恭喜。”

　　获奖的同学需要即刻上台领奖，上台的途中，刘婷婷腿都要软了，完全以一种懵圈的状态站在c位。

　　姜瑶是评委老师的一员，刚好由她为刘婷婷颁奖。
　　她咳了一声，把奖杯递出去，说：“唱得不错。”

　　姜瑶夸人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时骂人贬低人的样子刘婷婷早已习空见惯。

　　闻言，刘婷婷有些许错愕，随即反应过来：“谢谢老师。”

　　奖杯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冰凉的触感。样式是一个音符，底座是亮眼的金色，刻着冠军二字。
　　刘婷婷看了许久。

　　三位获奖者的奖品颁完，在掌声雷动中，刘婷婷看见底下的小伙伴雀跃地给她竖大拇指。
　　因为模样有趣，刘婷婷觉得搞笑，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

　　掌声停止，主持宣布比赛结束，同学们陆续散场。

　　F5留在报告厅随便聊了会天，也各自离开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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