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痕寄

　　戚景之捏着笛尾的银环转了半圈，用修
　　士指骨碎末嵌成的扭曲符纹在暮色里亮起。断碑下的泥土开始翻涌，青黑色的雾气顺着石缝往外冒。
　　“地脉的灵息在逃。”他低头看着柳霜复，“你掌心的玉能锁灵，不如借我用用?”
　　柳霜复没后退，指尖的血珠顺着玉纹往下渗:“你挖开地脉，就不怕灵气泄尽后，这方圆百里的修士都成了废人?”
　　“废人?”戚景之笑起来，骨笛往断碑上敲了敲，“修士本就该为大道舍身。百年前那守护者要是识趣，就该主动把骨头献出来，我不过是帮她了却遗愿。”他突然倾身，骨笛的寒气几乎贴到柳霜复鼻尖，“你看，她的嫁衣已经来了。”
　　风里真的飘来两件红影。
　　绣并蒂莲的那件裹着燕璃的腰，正往断碑这边拽。另一件绣云纹鹤的悬在半空，鹤翅的金线在雾里闪了闪，俯冲下来，裙摆在柳霜复脚边铺开。
　　戚景之的骨笛又响了，这次的调子沉得像闷雷，“云纹鹤选了你，正好，用你的血养玉，再用玉锁她的骨，省了我不少事。”
　　柳霜复抓住云纹鹤嫁衣的领口，“柳凛凛!带柳束进暗门!”绛砂珀的红光从柳凛凛那边传来，他们已经找到入口了。
　　“霜霜!”燕璃还在挣扎，声音发颤，把烟袋往前掷，银质烟嘴撞在骨笛上，发出刺耳的脆响。戚景之皱眉，她咬碎舌尖，血珠喷在并蒂莲嫁衣上，“这衣服我娘留给我的!轮不到你动!”
　　燕璃第一次在柳霜复面前动真格。并蒂莲的花瓣炸开金光，硬生生挣脱了戚景之的控制。燕璃借着这股力往后，刚要站稳，戚景之的骨笛转向了她。
　　“有点意思。”他的指尖在笛身上摸了摸，那里沾着燕璃的血，正慢慢渗进去，“你的血能抗咒，骨头应该也不错。”
　　柳霜复拽住腰带，红裙被她带得扬起，天青色的玉光与骨笛的黑气撞在一起，发出碎裂声。
　　“你宁愿玉碎，也要护她?”戚景之挑眉时，“修士的情谊最是无用，你看，它现在正让你离大道越来越远。”
　　“我的道，不是挖坟夺骨。”柳霜复的掌心被玉的碎碴划破，血珠滴在云纹鹤嫁衣上，“更不是把别人的命当成垫脚石。”
　　云纹鹤嫁衣蓦地腾空。这次不是它选柳霜复，是柳霜复借着嫁衣的灵息往前冲，她扣住戚景之手腕。
　　“你敢碰我?”戚景之的眼神冷下来，黑雾里钻出数根白骨，直刺柳霜复的后心。
　　“我不敢，但她敢!”燕璃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并蒂莲嫁衣裹着她的拳头，砸在戚景之的肋骨上。
　　戚景之闷哼一声，手腕一翻挣脱柳霜复的钳制。骨笛的银环炸开，黑雾瞬间裹住他的身影:“今日暂且作罢。”他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带着点笑意，“但这两件嫁衣和你的玉，我迟早会取走。”
　　黑雾散时，断碑上只剩枚银环。
　　燕璃瘫在地上，并蒂莲嫁衣的金光渐渐暗下去。“吓死我了。”她摸着心口喘气，却笑起来，“但我刚才那拳，肯定砸得他疼。”
　　柳霜复走过去，把云纹鹤嫁衣往她身上披了披。红裙罩在水红短打外面，看着有点怪，却挡住了寒气。“你刚才用血咒时，不怕伤了根基?”
　　“怕啊。”燕璃揪着嫁衣的袖口，“但总不能看着你被他打死。你的玉裂了!”
　　柳霜复指腹蹭过裂痕:“还能用。”她望向断碑下的暗门，绛砂珀的红光从石缝里透出来，“柳凛凛他们应该找到灵息了。”
　　燕璃跟着站起来，踢了踢地上的银环:“这人真怪，连自己的名字都刻在凶器上。”
　　“不是凶器。”柳霜复看着银环上的“景”字，“是他觉得，这是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柳凛凛走出暗门，“搞定了。”柳束攥着块晶石，里面裹着司徒明灵息。她眼眶红红的，见了柳霜复才小声喊:“霜复姐姐。”
　　“找到就好。”柳霜复接过晶石，指尖刚碰到石面，就听见里面传来模糊的声音。
　　“柳束，你该回启明宗了。”她把晶石递给柳束，“司徒先生的灵息在你这儿稳妥。”又看向柳凛凛，“你替我送她到山门外。”
　　柳凛凛侧身朝启明宗方向抬了抬下巴。柳束攥紧晶石，朝柳霜复用力点头:“霜复姐姐放心。”
　　燕璃道:“我跟你们走。”她指了指柳霜复掌心的苍琅玦，“你这玉得修，我知道个老玉匠，他能补。别想赶我走!你答应过要去看槐花的，现在玉裂了，我更得盯着你，总不能让你没等到槐花盛开，就先成了别人的笛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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