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片海

　　江一树的睡眠一向如此，他没办法深度熟睡，睡一次觉大概会做很多个无厘头的梦，而占据江一树这些梦的，无一例外都是李昔鱼。

　　这几天失眠已经好了许多，沉闷的天气，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本来就应该是很好入睡的天气。

　　工作室只剩下江一树和李昔鱼两个人，和李昔鱼呆在一个空间里，江一树获得了久违的安全感和熟悉感再次涌上。

　　于是江一树躺在沙发上，望着李昔鱼的背影，眼睛以缓慢的速度眨着，李昔鱼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完全消失。

　　难得地没有依靠助眠的药物，便毫无预兆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江一树又做了许多梦，噩梦连连，本能驱使他抓住了什么，他极力想要睁开眼。
　　好像做了一个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梦里的李昔鱼不是很清晰。

　　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李昔鱼站在自己面前。

　　江一树想开口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拼命想要张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梦里的李昔鱼最后还是离开了，和以往每个梦的结局一样。

　　这一觉睡得过于久了，醒来时，工作室空无一人。江一树起身时都感到有点神离，头也有点不正常的疼，被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吓到，他在沙发上愣了足足有五分钟。

　　应该是梦。

　　原来是梦。

　　但是为什么比以往的梦都要真实？

　　李昔鱼是幻觉吗？

　　真的有幻觉会长得这么像，这么真实吗？

　　阳台透过落地玻璃窗涌进来，极为刺目，江一树揉了揉眼睛，没来得及再细细思考这个梦的具体内容，便发觉已经临近开工时间。

　　他快速起身，跑上楼去洗漱了。

　　这栋堪比别墅的三层建筑，二楼和三楼都是不允许拍摄的。

　　三楼是江一树进行油画创作的的地方，并未对外宣布过。

　　二楼则是江一树的休息的地方，当初设计装修时特意规划出来的。

　　他现在不回宁家别墅住，早些年购买的海景别墅放置了多年，也迟迟未动工装修，也懒得在外面租房，索性直接住在这里。

　　二楼应有具有，被规划为不同的区域，有健身区，江一树习惯睡在沙发床上。

　　对于江一树而言，住在这里还方便自在许多，只是这样一来，工作和生活就更加紧密相连，江一树常失眠时，就喜欢半夜起来创作，作息日夜颠倒。

　　因此等纪录片拍摄完，江一树或许得另找一个新的住处了。

　　二楼还残余着香水的味道。

　　江一树洗完澡出来，只系了条浴巾，他裸露着上半身，头发还半湿着，便边擦着头发，边像往常一样来到窗户边。

　　透过窗户，李昔鱼的身影在八点十分准时出现在工作室门口的那棵槐树下，身子微微弯着，像是在找什么。

　　李昔鱼应该是在找猫。

　　江一树一次无意中发现，这个角度刚好对着那片树丛，可以看到李昔鱼在底下逗猫的场景，就习惯性地在早上洗完澡后观察。

　　但严谨来说，也不算是无意，李昔鱼喜欢逗猫，江一树一直都是很清楚的。

　　因此当时工作室门口那片树丛刚出现一两只流浪猫时，江一树没赶尽杀绝，反倒是大发慈悲地买了点猫粮，好生养着。

　　他发誓自己不是喜欢这些带毛的小动物，只是他也没想到，半年的时间，猫群繁殖速度如此之快，这块地方俨然已经成为了流浪猫的聚集地。

　　李昔鱼会喜欢在这里驻足，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江一树从这里看李昔鱼逗猫，和大学时透过画室的窗户，看李昔鱼逗猫的场景过于相似。

　　但这么多年过去，李昔鱼逗猫还是毫无长进。

　　根据江一树这段时间的观察，李昔鱼总是喜欢先把猫粮先整齐地摆好，学着猫咪的声音呼唤，但是动作生硬，缺乏互动技巧，急于求成，期望猫能够立刻对他的行为做出积极回应，也常常逗猫忘记时间。

　　江一树起初很享受这种窥探的感觉，只是每次看久了，他心里也不得劲，和猫争风吃醋是年少时的江一树才会做的事情，至于现在是哪种不得劲，他现在暂时还无法形容。

　　就像上次，那只他救回来的橘猫，一心只记得往李昔鱼身上扑，还是见李昔鱼不理会它，才跑过来讨好江一树。

　　李昔鱼可不能和猫的关系这么好。

　　不过昨晚雨下那么大，猫咪们都不知道去哪里躲雨了，一时半会怕是没那么快回来。

　　李昔鱼在那树丛边“喵”了几声，见没有猫出来，又在原地左顾右盼了几分钟，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缓慢地走向工作室。

　　还一步三回头。

　　实在是有点好笑，看着看着，江一树脸上不知道何时浮现了笑容，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点。

　　等李昔鱼彻底消失在视线盲区，江一树便快速吹干头发，把衣服穿上。

　　江一树下楼时，何裕和于斯童正说着话走进来。

　　“早啊！”何裕的表情如同天气一样一扫前些天的阴霾，阳光明媚，“看来昨晚许愿生效了，今天雨终于停了。”

　　今年梅雨持续了十来天，被昨晚那场暴雨终结了。

　　于斯童看向李昔鱼，“又来这么早啊，昨晚你多少点回去的，那雨大得可真吓人。”

　　李昔鱼正在喝水，听见于斯童这么问，一时不知作何回答，被呛了一下，抬头刚好和在楼梯的江一树眼神对上，他假装镇定：“没有很晚，我挺早回去了......”

　　话一出，李昔鱼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浓重的鼻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其实在起床时他就感觉喉咙有点不舒服了，刚刚在门口喊猫的时候也有点不太对劲，以为是嗓子太干的缘故，才倒了杯水，但现在这声音真的是自己发出来的吗？

　　何裕听了哈哈大笑了几声，也看向李昔鱼：“你声音怎么了？”

　　还是于斯童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你感冒啦？”又推了何裕一下，“你怎么笑得出来的。”

　　一旁的何裕，“不是，他平常讲话都和现在不是一个声音，这会我真的好不适应。”

　　“我也不适应......”

　　其实不怪何裕会笑，这声音，李昔鱼自己听了都觉得有点搞笑，“应该是感冒了。”

　　江一树这会正走过来，听到李昔鱼的话，疑惑地问：“你感冒了？”

　　可谁知，刚问完，江一树不知怎么地咳嗽了一声，声音听起来虽然还算正常，但也感觉像是感冒的前兆。

　　一时间，气氛有点微妙。

　　于斯童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满是疑惑和不解，“不是，这么巧，你们两个这是同时都感冒了吗？”

　　李昔鱼显然更严重些，不说还好，一说话就开始咳嗽起来，连续咳了好几下，声音彻底嘶哑了。
　　何裕这会也纳闷起来，“你俩互相传染了？但昨天看起来都没事啊。”

　　于斯童：“对啊，那我们两个昨天都是好好的啊，一点事情没有，怎么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了，好奇怪诶。”

　　话音刚落，李昔鱼又不受控制地咳了一下。

　　于斯童很是担心，“天呐，你看起来很严重，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昔鱼摆摆手，“没事，可能是昨天不小心还是淋到了点雨，小感冒而已。”

　　这些天连绵不断的雨，李昔鱼因为手腕疼，最近睡眠都不好，免疫力低下。

　　这一淋点雨，可不就得感冒了吗。

　　“咦，我说呢，这种天气淋到雨肯定是容易感冒发烧的，你怎么不注意点。”何裕又看向江一树，问：“那你是怎么回事？”

　　江一树倒是不清楚自己怎么好端端地也感冒了，怀疑是昨晚在沙发睡的缘故，“可能是昨晚着凉了。”

　　何裕这会像个老大哥一样，唠叨完李昔鱼，又说起江一树，“你昨晚睡沙发里了？”

　　江一树看了沙发一眼，那散落的毛毯已经出卖了他。

　　“那个毛毯怎么回事，还想骗过我？”何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放着二楼好好的卧室不睡，在这里睡，昨晚还挺冷的，我该说你什么好。”

　　“你那海景别墅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装修？整天睡工作室也不是个办法啊。”

　　江一树没看他，“最好什么也别说。”

　　何裕拍了拍江一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像我和于斯童，蹦蹦跳跳的一点事都没有。要我说，还是你免疫力太低下了，要多锻炼知道吗？”

　　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李昔鱼惭愧地低下了头。

　　江一树懒得和何裕掰扯，他喊了一声李昔鱼的名字，“我这里有感冒药，你过来吃点。”

　　李昔鱼已经熟悉这里的药箱位置，很熟悉地拿了出来，治感冒的药品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

　　李昔鱼拿出几样，问江一树，“你要不也吃点？”

　　江一树摸了摸喉咙，说：“我没什么问题，就是嗓子有点痒。”

　　江一树的病大概率是被李昔鱼传染的，但看江一树的样子，显然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

　　李昔鱼这个罪魁祸首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本着忏悔的态度劝说道，“还是吃点，预防一下吧。”

　　“你流鼻涕吗？”

　　“没有。”

　　“那喝一包这个冲剂就好了。”

　　“好。”

　　于斯童举着摄像机问李昔鱼，疑惑道，“这台摄像机怎么没电了？”

　　李昔鱼猛地想起来什么，忙把药塞给江一树，便跑过去，“这台没电了，我昨天忘记充电了，用这台吧。”

　　于斯童有些疑惑，这不像是李昔鱼的做事风格，以往都是当天录当天晚上就导出素材，摄像机也是满电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于斯童并未多想，接过摄像机：“噢，好。”

　　李昔鱼迅速将那台摄像机装好，很是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真的差点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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