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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窟 (三)
儒家的荀子曾经说过:“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人会追逐个人利益,而这种对个人利益的追逐会引发混乱。人性之中存在好利、疾恶、纵欲这三个方面的恶。人们会追逐利益,会嫉妒他人,还会放纵自己的欲望,所以人性本恶。”
同样是儒家代表人物的孟子则持有不同观点,他认为:“人天生就具备‘四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以及是非之心,这些善端足以证明人性本善。”
“师尊,我道家对善恶是如何定义的呢?”苏若曦恭敬地问道。
道玄真人缓缓答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弟子愚钝,还望师尊详解。”苏若曦恭敬地请教。
“平生不入世,何以窥天地?坐忘心离境,何以晓阴阳?”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一群人正追逐着一个身形孱弱的少年。
少年仓皇地东躲西藏,雨水把他的衣服打得湿透,脚下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那群人见少年摔倒,立马围拢上去,对着他便是一顿拳脚相加。而周围路过的人们,眼中满是淡漠,竟无一人上前相救。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阮凝寒撑着一把油纸伞,自酒楼之中走了出来。
“这小子都偷了我们好多回东西了,要是不给他点教训,他这恶习怕是改不了。”那群人里有个男子说道。
“他偷了你们多少银子?”阮凝寒开口问道。
“三斤豆腐,四盘糕点,五条鲈鱼,六块饴糖,七只叫花鸡。”
“停。”怎么全是些吃食,阮凝寒不愿再听他报菜名,直接拿出此次化凡前留在身上的几块碎银,扔给了他们。
那大汉拾起碎银,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便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莫怕,已然无事了。”阮凝寒回首欲宽慰那孩子时,却只瞧见他拾起糕点后仓惶而逃的背影。
“许是我多此一举了。”见那少年已然离去,阮凝寒便转身折回酒楼。
戌时,阮凝寒正欲安歇之际,瞅见窗外有黑影晃动,顿时警惕起来。
那黑影朝着她的房间缓缓靠近,而后轻轻叩响了她的房门。
“是何人?”阮凝寒问道。
窗外的黑影并未应声,阮凝寒只得小心谨慎地将屋门打开一条缝,只见一个身形瘦弱但衣着尚算整洁的小女孩站在门外。
“你是何人?”阮凝寒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女孩。
“我名祁洛钰,白日里姐姐想必是见过家兄祁洛铭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祁洛钰这么一提醒,阮凝寒脑海中就浮现出那男孩瘦弱的面庞,和这女孩竟有几分相像。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阮凝寒问道。
“哥哥说,白天姐姐给我们买了好多食物,不过那些食物都被我俩吃完了,只剩下几颗饴糖。想着还没谢过恩人呢,还望姐姐不要嫌弃。”祁洛钰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手帕里裹着几颗饴糖。
祁洛钰的眼神澄澈如水,可人心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看透的呢?阮凝寒接过她手中的饴糖,并不食用,只是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兄长可曾对你讲过,他在外是如何营生的?”
提及祁洛铭,祁洛钰的眼里便多了些光彩,回道:“兄长曾说,他拜了一位大儒做老师,每日靠着给人临摹字帖过活。”
“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会撒谎了。”阮凝寒心中满是鄙夷,可一想到祁洛铭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便对祁洛钰说道:“能否带我去见见你兄长?”
“好。”
“兄长,我回来了。”
阮凝寒跟着祁洛钰来到一座破破烂烂的道观,眼中带着问询的神情,说道:“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对,兄长说过,三清观下眠,胸怀浩然气。在道观里,他才能够安心读书。”祁洛钰回答道。
“妹妹,你在跟谁讲话?”脸上带着伤痕的祁洛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我们又碰面了。”阮凝寒脸上有几分笑意,可眼神里却是一片清冷。
“你怎么把她领来了?”祁洛铭厉声斥责道。
面对突然发火的祁洛铭,祁洛钰不敢吭声,只能默默站在一边。
三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祁洛铭对阮凝寒说:“你且先跟我出来。”
“你没在我妹妹跟前乱说什么吧?”阮凝寒跟着祁洛铭出来后,祁洛铭问道。
“没有。”阮凝寒回应道,“只是你既知晓圣贤之书,又为何做出那盗窃之事?”
阮凝寒这话让祁洛铭十分不悦,他反问道:“若你马上就要饿死了,还会在意这些虚名吗?”
“不会。”阮凝寒答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发问。”祁洛铭说道。
“可我听你妹妹讲,你拜了一位大儒为师,每日靠着给人临摹字帖,应当足以维持生计才是。”阮凝寒说道。
“呵呵。”祁洛铭冷笑一声,而后说道:“我一无人引荐,二无财帛用作拜帖,大儒怎会收我为徒?”
“若是我赠予你金银,助你拜大儒为师,待你考取功名之后,能否造福社稷呢?”阮凝寒问道。
听了阮凝寒这话,祁洛铭的神情终于不再冷淡,“若你能助我求学,待日后我功成名就,必定重谢。”
“不必谢我,记住你今日所言便好。”阮凝寒将身上半数的银两交给祁洛铭后便转身离去。
“十年秋衰任一瞬,千古哀愁酒半觞。”祁洛铭拜于大儒门下之后,果不其然,恰似他曾所言那般,在官场之上一路畅行无碍。未满而立之年,便官至二品,已然位极人臣。
只是,他依旧牢记当日誓言。待寻到阮凝寒之时,他一掷千金相赠,用以报答往昔所受之恩情。
“怎不见洛钰?”阮凝寒向祁洛铭问道。她还记得,当年这兄妹二人相互依靠,彼此扶持,艰难度日。如今祁洛铭已经身居高位,贵极人臣,为何还不把祈洛钰接到府中居住呢?
祁洛铭听到她提起祈洛钰,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异样,只是缓缓说道:“舍妹自小就跟着我四处漂泊,流离失所,身体一直不太好。现在我既已考取功名,自然是把她安置在别苑之中调养身体了。”
祁洛铭如此作答后,阮凝寒便不再追问。晚宴结束,阮凝寒独自回房休憩。刚要歇下,却听到屋外传来些许动静。她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就瞧见几个家仆背着一名侍女,也不知要奔往何处。阮凝寒当下心中起疑,便跟了上去。
阮凝寒一路悄悄尾随那几人,直至一片竹林深处。家仆们将侍女放下,开始掘土挖坑。可阮凝寒清晰地察觉到,这女子身上尚有微弱的呼吸,并非已亡之人。
果不其然,就在家仆们掘土之际,女子苏醒过来,奋力挣扎。但她只是一名弱女子,双手被缚,又怎能挣脱这几人的控制?很快她就被重新擒住。就在女子即将被推进深坑掩埋之时,阮凝寒终于出手了。只见她身形一闪,几下就把那几名家仆击晕,成功救下了女子。
“你是何人?他们缘何要将你掩埋?”阮凝寒救下那女子后,边解开她身上的束缚边问道。
“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女,竹柔,求姑娘救救我家小姐。”自称竹柔的侍女哀求道。
“洛钰她怎么了?”阮凝寒发问道。
“家主把小姐许配给了当朝大儒杨帆做妾室,妄图借此平步青云。那杨帆有怪癖,他之前的几任夫人全都暴毙而亡。数日前我收到小姐的求救信函,将其呈交予家主,谁料家主不仅不为所动,反倒要将我杀人灭口。如今小姐正在杨府之中,生死未卜。”竹柔道出了祈洛钰的下落以及自己遭此横祸的缘由。
阮凝寒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等回过神来,立刻提剑携竹柔往杨府奔去,完全然忘了自己此时并无修为。
“来者止步。”阮凝寒带着竹柔抵达杨府后,侍卫当即阻拦。
“让开。”阮凝寒仗剑而立,眼神冰冷。
“好大胆子,竟敢擅闯杨府,来人呐,将其拿下!”侍卫一声高呼,数十人从府内汹涌而出。
阮凝寒此刻虽无修为,但她毕竟是元婴之躯,普通武夫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不多时便带着竹柔杀进府内。
“你家小姐在哪个房间?”阮凝寒发问。
“请随我来。”竹柔引领着阮凝寒向祁洛钰被困的房间行去。
“不要啊!”
阮凝寒来到祁洛钰的房间前,一脚踹开房门,只见一位身披喜服的苍老男子正把祁洛钰压于身下,欲行不轨之事。
阮凝寒一把将那男子从祁洛钰身上扯下,一剑刺入他的心脉,使他生机断绝。
“阮姐姐。”被救之后的祁洛钰依偎在阮凝寒怀中哭泣不止。
祁洛铭闻讯赶来,瞧着横躺在地上已经断气的杨帆,焦急地说:“你们闯下弥天大祸了,快跟我走。”
但祁洛钰与竹柔纹丝未动,阮凝寒也只是以冰冷的眼神望着他。
“此处有危险,出去后我再同你们解释。”祁洛铭拉起祁洛钰就往府外奔去,阮凝寒和竹柔紧紧跟在后面。
在确认周围安全了之后,祁洛铭这才放开祁洛钰的手,气喘吁吁地倚靠着一片竹林歇息。他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阮凝寒的剑就已经架到他的心口了。
“祁洛铭,我当初赠予你银两,可不是让你在考取功名之后,为勾结权贵而舍弃自己的至亲。”阮凝寒的语调与她手中那把剑一般冰冷。
“恩公可知晓,水至清则无鱼,杨党势力浩大,我若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在朝堂之上根本无法立足,况且我将妹妹送进杨府,实在是被逼无奈。”祁洛铭分辩道。
“你有何难处?”阮凝寒被气得发笑,若非今夜救下洛钰,那她日后在杨府必定过得生不如死,即便这样祁洛铭竟然还说自己是被逼无奈。
“恩公可知,新郑蝗灾,百姓饥肠辘辘,食不果腹。朝廷的赈灾银两,皆被杨帆截留于京都。若不能获取杨帆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之人,我又怎能从他口中知晓这些银两的下落?舍一人而拯救万人,祁某心中无愧。只叹杨帆已死,这世上再无人知晓这些银两的去向。洛铭愧对小妹,更对不住天下苍生,实在无颜苟活于世。”祁洛铭说完,便朝前一步,任由阮凝寒手中的剑刺穿胸膛。
“兄长。”祁洛钰抱着祁洛铭的遗体放声痛哭,阮凝寒也抛下手中的剑,任由鲜血染红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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