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鬼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将老者收于葫芦后，萧烬羽又在房子走了一圈，确保要拿的重要文件都已装箱。
　　他把豆包装进猫包太空舱搁行李箱上，戴上黑色美瞳，拖着箱子打算出门。

　　期间，林洄之抱着没看完的书，看着他忙活来忙活去，几次三番想出声打断，话都到嘴边儿了，想想算了。

　　萧烬羽虽然在忙，其实也分了块心关注他，怕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自然的，他也注意到了那鬼的三缄其口。

　　“先走，”他拽过林洄之，锁上门，“想说什么就说，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我真说了？”

　　“说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发现你刚刚好有礼貌。”
　　林洄之语气十分认真，甚至还能咂摸出点沉重。

　　萧烬羽：“……？”

　　“你平时工作都是这个态度吗？”林洄之出神喃喃：“好像真的是唉，其实你对江皓白和陈语莹也很有礼貌，还会叫姐姐，多乖啊。”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嘴贱问出来。

　　“好像你就只是呛我，对我态度不好，对其他任务对象都和颜悦色的。你用红绳捆我，还恶劣的骗了我两次，其实我应该也算你的任务对象吧？”林洄之疑惑道：“我不明白，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萧烬羽心说我那面包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别的鬼可没从我这儿拿过东西。还有，你大概要成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了，不是滑铁卢也是钉子户级别的存在，还指望我对你和颜悦色，做什么梦。

　　那鬼又下定论了：“你看，你不说话了，你就是心虚。”

　　萧烬羽：“嗯，我心虚，呛你了，你怎么办？我又没捂着你嘴不让你呛回来。”

　　林洄之：“……”
　　他好想咬死这人。想想还是算了，他要认识融入这个现代社会，跟着萧烬羽能省很多事。

　　这个人发话了：“你一问三不知给我增加工作量，还灭了我法器的隔音咒文，杀了一法器的鬼，又险些拆了我的法器核心，然后你要求我没脾气？”
　　“我是什么大圣人么？我不是。”

　　“你也看到了，其实刚刚那位老者所求才是我们平常的任务难度，基本不怎么涉及乱七八糟的奇怪事件，又是厉鬼又是献舍又是过不了门什么都不记得的……”

　　林洄之沉默了会儿，“好吧，理解你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萧烬羽：“……”
　　怎么这么乖啊。

　　他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拖着东西继续往前走。

　　怎么说呢，和林洄之呆在一起，萧烬羽经常会生出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也不知道这鬼怎么做到的，有时候噎的他没话说，让他头疼的没边儿，有时候却心软善良，叫他生不起气。

　　“但你遇到一连串奇怪事件也不是我的错啊。”林洄之声音很轻，有些委屈。

　　萧烬羽也放缓语气：“嗯，不是你的错，我没怪你，我不也一直在想法儿处理你这情况吗？我都没有暴力镇压你。”

　　他走到楼道口，外面阳光正盛，斜照着撒入楼道，红色身影从身旁飘过，某刻被阳光照的透明发虚。

　　萧烬羽突然反应过来，像平常抓豆包一样一把将林洄之拦腰拉了回来。

　　林洄之一脸懵的看向他：“？？？”

　　萧烬羽：“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只鬼魂了。”

　　“……”糟糕，忘了。

　　萧烬羽继续说：“要不你还进龛吧，无聊的话继续看书，书看烦了就把龛外面那层隔音符给我补了。这次不要再拆我法器了！”

　　林洄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摊手无奈道：“我有的选吗？”

　　萧烬羽微微一笑。

　　**
　　安平市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一条安澜江横贯其中，将安平分为南北两块。

　　酌古，这里可溯源出十朝古都，有过物阜民丰、盛世繁华的辉煌，也经历过政权迭变、战火纷飞的动荡。

　　斟今，安平市属于区域发展核心，经济蓬勃增长，城市面貌日新月异，因而也是一座活力十足热闹非凡的城市。

　　安平的旅游业如今也蒸蒸日上，那些见证安平岁月的古都，现在基本都被修复保护，成了景点，每年引得无数外来人慕名而来。

　　车在一处古建筑旁缓缓停下，是个古城墙，往前五十米就是城门。
　　天有些阴，大片乌云聚集在一起，遮住了太阳，映的那些青砖也灰扑扑的，上午刚下了场雨，石缝中的青苔探头，青翠欲滴。

　　萧烬羽抬头看了下天，短时间内大概不会有阳光，就把林洄之放了出来。

　　“到了？这次好快。”

　　林洄之出来后就控制不住四处张望，看到开了一侧的朱红城门后愣了一下，萧烬羽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异样。

　　“怎么？认识？”

　　“……是有点熟悉，这是安平市吗？”

　　“对。”

　　看来他有时间得查查安平的历史，抓林洄之一起过来看，说不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也好让他赶快想起。

　　“现在我们干嘛？解决爷爷的执念吗？化工厂就在这里吗？”

　　“不在，化工厂一般远离市区，这是在市中心。”萧烬羽边走边说，“进城门，给你搞具身体，不然不方便。”

　　林洄之一听两眼放光，火速跟上他。

　　石板街道很宽敞，石面已被无数足迹磨得圆润光亮。两侧的古式建筑里开了很多家小店，店面之间的青墙上不规律地裹着爬墙虎，二层一些合页窗开着，时不时垂下几根绿藤，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古城里有流水有小桥，晚上会有夜灯，用以拍照十分出片，因而这些店也顺应消费需求，大多都是汉服写真店。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主路尽头，向右转进一条小道。

　　与主干道相比，这条道里店家很少，比刚刚安静了许多，尽头坐落着一家古香古色的汉服店，绿植环绕窗明几净。二层是咖啡馆，开了三个半落地的窗口，醇香自其中逸散，隔老远就沁人心脾。
　　房门前有个小院子，搁着几套木质桌椅，旁边有个秋千，绳上绕着花藤。溪道横穿此路，拱桥架在上面直通院门。

　　萧烬羽走过桥来到店前，推门进入，引得门店上方悬着的铜铃“泠泠”作响，林洄之紧缀其后。

　　却见下一刻，铜铃发出一道金光，直朝林洄之脑门打去。

　　他吓了一跳，快速闪避，萧烬羽给他起了个屏障挡头上，这才安稳进入店中。

　　一道清澈甜美的嗓音响起：“欢迎光临，本店妆造类型丰富，有汉服、古装、异域服饰，以及簪花等等，当然主打还是汉服了，您想做什么样的呢？”
　　前台姑娘带着复杂的银饰头饰，低着头看不出来在干什么，她只是说：“先挑衣服吧，挑完告诉我哦，我给您安排。”

　　“……你要不要抬下头？”萧烬羽无奈的说。

　　店里很安静，只有一个顾客正在做妆造，闻声从镜子中看了他一眼，直接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火速移开视线，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趴在前台认真玩宫斗游戏的店长这才抬头，看清来人后，唰一下直接站起身，声音热情：“烬羽哥哥，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萧烬羽问，“灵灵，你姐姐在吗？我找她有点事。”

　　“她不在，我姐跟我讲过你要来，有什么事给我说就行，一样的。”
　　舒灵视线往后，看到表面四处张望眼神飘忽，实际正有一眼没一眼打量她的林洄之，眼睛都看直了。
　　她转过头，一脸戏谑打算侃萧烬羽几句，突然想起来还有个顾客，就闭了嘴。

　　她穿了一身蓝黑相间的苗疆衣裙，银饰坠在其上，一步一响，从前台走出来。

　　“走吧我们去里面说，比较保险。”舒灵喊了一声，“冯姐！帮忙看下店，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边的化妆师应了一声，显然已经习惯了店长时不时消失的操作。

　　两人一鬼进入里间，舒灵抬手熟练的拧了下墙上挂钟的指针，咔吧一声，最里面的墙滑开四分之一。
　　是一条暗道，舒灵走进去，萧烬羽也跟上，林洄之站在门口，觉得怎么看怎么像是要把他杀了埋了。

　　他正犹豫不决，在心底天人交战，前方却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手腕把他拽了进来。
　　紧接着萧烬羽低沉的嗓音浇在耳边：“站门口吹什么风？你不进来我们怎么弄。”

　　“哦……”

　　暗道又窄又长，中间拐了几个弯，走到一半时，林洄之听到一些交谈声，零零碎碎并不真切。

　　他揉揉耳朵，声音并未消失，于是加快脚步走到萧烬羽身后拽他衣袖，低声问：“你有没有听到说话声……还是我幻听了？这好诡异。”

　　“你很怕么？声音都是抖的。”萧烬羽默默握住他的手，搓了搓掌心，“我听到了，很正常，一会儿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温热从掌心传来，林洄之被牵的大脑宕机，吞吞吐吐了句：“我才不怕。”
　　但是也没甩开，任凭萧烬羽拉着他向前走。

　　越往深处，暗道越窄，声音也越大，但由于回音效果，声音仍是模糊的，好像还有一两声并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两人一鬼很快就到了尽头，是一扇门，此时的甬道窄的仅供一人通过。

　　舒灵输入指纹推门，吵闹声在指纹识别通过的瞬间戛然而止，静的针落可闻。

　　下一秒，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客厅半大的空间，目测有四五十平米。

　　空间里乍一看花花绿绿，定睛才发现，那是各种各样的小物件，一动不动，花草虫兽物种齐全，摆的琳琅满目。
　　有些是木质的，有些是瓷烧的，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拿出去足以以假乱真。

　　房间正中摆着张工作台，左半边搁着缝纫机，右半边整齐摞着云锦华布，上面掸着轻纱，一些零零碎碎的边角料散了满桌。

　　舒灵带着他们往左边走，角落里几具人偶或躺或坐，无脸，看起来像半成品。
　　她掠过人偶，把左侧墙角花盆里摆着的向日葵花转了个角度，左边墙壁便应声而动，缓缓撤出一扇门的距离。

　　是一间密室。

　　说是个密室，空间却比外面汉服店整个店面大多了，这里面光线柔和，空气里弥漫着檀木与清漆混合的沉香。

　　正对门是一个陈列柜，每格都摆着一个半身人偶，或瓷制或木制，栩栩如生，诸如身着罗裙的古代仕女，半纱掩面的异域舞娘，面带脸谱的戏剧歌者，穿着洛丽塔的中世纪贵族小姐……无一例外都很精致。

　　左侧则是仿生人偶，古代的现代的、半身的等身的都有，在灯光下泛着近乎真实的光泽，甚至可以在一些人偶的手背上看到青色血管。

　　“哇塞……”看到全貌后，林洄之一个没忍住惊叹出声。

　　舒灵见状开朗笑了笑，解释道：“我姐姐是偶师，灵师里面专研偶术的，这个才是她真正的工作间……嗯，看到的人都是这个反应。”

　　“那你姐姐好厉害啊，我可以摸摸看吗？”林洄之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半步，眼神中是挡不住的好奇。

　　“当然可以呀。”

　　“话说我是鬼也能摸到吗？”他伸手在一个人偶的蓝色衣袖上碰了碰，触感柔软微凉，上面绣着奇特的阵脚纹路，看着像是咒文。

　　“可以吧，应该都是开过光的，各有各的脾气，别给碰坏就没问题，不然我姐姐又要念叨我好久了。”

　　萧烬羽心说他没轻没重的，碰不碰坏难说，刚想出声制止，就听林洄之“啊”了一声。

　　萧烬羽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怎么了？”

　　“他怎么变红了？”说着林洄之伸手就碰上人偶的微微泛红的双颊，好像还有些烫，他喃喃道：“……我不会弄坏了吧。”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一把青玉骨扇袭来，打过他的手，“没有坏，不要再摸小生了，真遭不住……”

　　被摸的人偶转向林洄之，面如冠玉，眉眼温润，活脱脱一儒雅少年。扇子唰的一声展开置于胸前，扇面上用行书写着“幽谷不言，自在芳华”，旁边点缀几朵兰花。
　　他一手轻轻摇着扇子，企图赶走那点热浪。

　　“阁下看着也算是个礼贤之辈，怎么这么轻浮。”
　　当然，由于脸颊通红因而显得并没什么说服力。

　　四周传来几声浅笑，另一道少年音响起：“别听他瞎说，他在嘴硬，这是出厂设置，你再摸摸他估计就冒烟了。”

　　扇子快速合起，飞向角落，啪一声。

　　“嗷！打我干嘛？！我又没说错。”

　　持扇的蓝衣少年并未答话，手抵在嘴边装模作样咳了声，清清嗓子道：“装死的都醒醒，再装就不仗义了哈。”

　　哄笑声瞬间大了一倍。

　　林洄之愣在原地反映了两秒，问道：“你们还会说话啊？所以刚刚在廊道上听见的声音就是你们？？”
　　“还有，出厂设置是什么？”

　　“刚刚你们没进来的时候我们在聊天，你懂，不然太无聊了。”刚刚那道少年音再次响起，林洄之循声望去，发现声源处在角落。
　　说话的少年面容俊朗，身姿挺拔，一身青碧，腰间坠了根玉笛，见他发现了自己，索性从台面上跳了下来，走到林洄之身边，抬手企图摸蓝衣少年的脸，然后被一巴掌拍开，“别犯贱。”

　　少年不爽的啧了两声，转而继续对林洄之解释：“出厂设置的话，你可以理解为，他只要害羞就会双颊发红。”
　　“我们想看他脸红一次可真不容易呢。”

　　“原来是这样……”林洄之看向蓝衣少年，“但你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怎么能消？不过情绪这种东西应该不能离开消除吧，这样吧，我让你摸回来成吗？这样就扯平了。”

　　蓝衣少年：“……啊？”
　　然后他脸涨的更红了。

　　青衣少年笑到捶桌。

　　萧烬羽：“？？？”
　　不是？这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梦到哪句说哪句吗？今晚回去一定要抓着他好好科普一下社交礼仪。

　　舒灵也笑出声，忙着把桌子从青衣少年手下拯救出来的同时，问萧烬羽：“烬羽哥哥，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看又有趣的鬼啊？”

　　萧烬羽：“……捡的。”

　　林洄之弯了弯眼睛：“谬赞了，你也很漂亮啊小可爱。”
　　然后他眉梢舒展眼带笑意，转过头问萧烬羽：“烬羽哥哥，不是说弄身体吗，要我做什么？”

　　萧烬羽：“……”
　　“你先给我换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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