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痕

　　孟则序想，自己这辈子大概所有的“意外”都是来自眼前这个人。
　　公证处的公章盖下去的时候，孟则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余陵乔，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又有些“故态复萌”，他只想着一股脑给余陵乔东西，没想过那是不是他想要的。
　　好在，余陵乔用相同的办法与他各有来往。
　　“生气了？”
　　对上余陵乔含笑的眼睛，心下了然，他根本就像一只斗胜的小公鸡。
　　“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只是觉得，只留下那间茶楼会不会委屈你。”
　　“以后我就是茶楼老板了，有什么可委屈的。”
　　“那你给我的这个怎么说？”
　　目光落在那个文件夹上，“陈家的意思，也是我母亲的意思。”
　　余陵乔那时接过这个东西的时候，也在想母亲若是在的话，会不会也送自己什么东西，告诉自己这是给他爱人的礼物。
　　所以他接受了。
　　他们从太山庄出来，余陵乔带他去了一趟陈家。祭奠完蒋夫人后，在四九城小住了几日，他无意借着余陵乔跟陈家多有牵扯，钟珏这次倒是好好过了一次东道主的瘾，在陈家这件事上他没提及，余陵乔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这两样东西价值可不一样！”孟则序挑眉。
　　余陵乔摇了摇头，“身外之物，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是没办法只靠单一的‘价值’去衡量的。诚然，陈家给得东西的确少有。”
　　余陵乔叹了口气，“明效，我们都是人，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前世今生。所以这一辈子，起码目前为止，我的身边只有你，这对我来说足够了。”
　　孟则序知道他说的认真，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有人能把情话说得如此正式。
　　也顾不得公证处人多，将人拥进怀里，“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聪明。”
　　“你更相信钱财的可靠性，我也不能免俗。可人就这一辈子，要那么多干嘛？”
　　孟则序放开怀里的人，“我总得为你多考虑一点。”
　　他不敢赌人性，不信外人，自也不相信自己。万一哪一天自己出了意外，余陵乔孤立无援呢？万一自己真的违背了今天的誓言，算计了余陵乔呢？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那可能存在的万分之一。
　　他其实有所隐瞒，那天让他们回去后，他立了遗嘱。孟家的东西他不会动，但除此以外的他都给了余陵乔。
　　他不能让以后的自己有任何欺负余陵乔的可能。
　　这是他所有的真心了。
　　“可算完事了，走吧！”
　　“回家？”
　　“先回不去了，新上任的姐夫请吃饭。”
　　宠溺地掐了一下余陵乔的软肉，“调皮！”

　　“当年的事感谢您解围。”江灵微率先打破了四个人之间微妙的尴尬。
　　“那我得感谢月老牵线。”孟则序举杯跟江灵微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江灵微也不逞多让，杯中酒见底。余陵乔依旧端详手里的结婚证，邵洪起身抢回去，“还我，我还没看够呢！”
　　话这么说，抢回去就好好贴身放在口袋里。
　　余陵乔眉头紧锁，“我还能吃了你俩的结婚证不成！”
　　“小舅子，你还没叫我呢！”
　　回复邵洪的是余陵乔的哼笑。
　　“快叫，快叫！”
　　余陵乔抬手，掌心向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邵洪翻了翻兜，最后把自己的大掌放在余陵乔手上，“这个时候谁还带现金啊！小舅子，改口费先欠着。”
　　“那改口也先欠着。”
　　收回手低头开始吃东西。
　　拉住邵洪的手不让他再闹，“你这回来了有什么打算？”
　　“什么？”
　　“不写书了，干点别的什么呢！”江灵微为了余陵乔实在有点发愁。
　　“以前的作品有版权，不愁吃喝了。有房子，不缺地方住。这不就可以了！”
　　“你再待废了。”
　　“富贵闲人的生活不好吗？”
　　“你要不给我当助理呢？”
　　“那你还不如直接给我钱。”
　　江灵微恨不得咬死他。
　　“有我呢！”孟则序在一旁开口，他只想余陵乔好好的陪他一辈子，不想勉强他做什么来显示他有价值。
　　江灵微也不再说什么了，“算了，你时刻记得你还有一个姐姐，别什么都自己扛。”
　　“你还是好好想想办什么婚礼吧！”
　　“来当伴郎！”
　　余陵乔突然笑得有些诡异，“已婚身份，还能当伴郎吗？”
　　三个人直接怔住。
　　“不对吗？”他俩的关系也是盖了政府部门公章的，具有国家承认的法律关系，大惊小怪。
　　回过神的孟则序只觉得自己燥得不行，一个劲儿喝水。
　　最后这顿饭在余陵乔吃饱喝足中结束了。
　　“邵洪，这么多年我很感激有你这个朋友。”余陵乔笑了笑，“姐夫，你跟我姐好好过日子，最好多生几个小孩儿。”
　　邵洪拍了拍余陵乔的背，玩笑归玩笑，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余陵乔能好，如今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结局了。
　　回去的路上，余陵乔靠在孟则序身上，“我什么也不干，你不会嫌弃我是个家庭主夫吧？”
　　孟则序能感觉到余陵乔今天的跳脱是因为他高兴，不管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定下来，还是因为江灵微跟邵洪修成正果。
　　“最好你就在我身边，我得把你这个宝贝看牢了。”
　　余陵乔拉起他的手到唇边，印上一个吻。
　　“刚才盖公章的时候有一句话我没跟你说。”
　　“什么？”
　　“孟先生，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郎了。”
　　余陵乔没想过自己颓废的人生会于腐烂之中生出新芽，也没想过自己会这般爱一个人，甚至愿意将自己的余生都交付给这个人。
　　孟则序轻轻咬了一下余陵乔，他想要他看着自己沉沦，他对怀里的人是偶然为之，蓄谋已久，终偿所愿。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他拉他下水，让他用一辈子陪着自己，自己将满腔爱意倾注给他，希望能让他的爱人余生肆意，一世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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