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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相邀
此时,烈日高悬天际,光芒万丈,似要将世间万物都烘烤得炙热难耐。
艳阳高照之下,知了在树梢处卖力地鸣唱着,尖锐而激昂,仿佛是为耳房旁外院中的一对男女奏响了一曲热烈的夏日之歌。
早膳之时,太子便似被一片愁云笼罩,心不在焉,对萧将军那边的动静全然无心顾及。
此时再闻得萧承钧于席间说看上了裴府的一名传菜丫鬟,倒也不足为奇。
毕竟,与韩令公当众宣布要娶裴府歌姬为妻这般惊世骇俗的荒唐事相比,此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昨日,那位自幼便陪伴自己的臣子所做出的荒唐行径,一时间,愁绪缠绕心头,越缠越紧。
当太子听闻萧承钧对裴府丫鬟的心意时,他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戏谑与审视,缓缓说道:
“不知何时起,这裴府调教出来的下人竟成了我朝栋梁的心头好,本宫倒是好奇,这裴府究竟用了何种手段,竟有这般魔力。”
说罢,他的目光如锐利的鹰隼般在裴府众位丫鬟的脸上缓缓扫视一番,最后,那目光定格在裴瑾的脸上。
太子那脸上隐隐浮现的笑意,仿佛是一层面具,在这笑意之下,隐隐浮现出一抹如迷雾般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似藏着万千思绪,又似蕴含着隐隐的担忧与疑惑,让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裴瑾心中明白,太子此言,实则是想让他重提韩令公之事。其意图不过是让他施压于那舞姬,将人处置了,进而断了韩令公这荒唐行径。
然而,太子却不知,裴瑾这边亦是觉得此事棘手。
他私下里觉得,定是这六年自己不在府中的缘故,府里的丫鬟便愈发放肆,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同时让朝中大臣动心。
想起韩令公看那舞姬时的神色,双目含情,绝非是一时动情。那舞姬虽姿色上乘,却也不足以让平日不动女色的韩令公偏偏动了妄念。
况且,韩令公有正妻在房,姿色亦不输这舞姬,可传闻韩令公却从不正眼瞧她。
当众人皆以为他不近女色时,未料在这裴府的接风宴上,他却对舞姬动了情念,毫无缘由,那般执念。
可太子眼下的意思,是要想法子处置那舞姬。
裴瑾作为太子的臣子,本意或许与太子想法一致,欲结果了那舞姬,断了这乱了朝纲的孽缘。
但韩令公此举乃光明正大的阳谋,他当众宣称,裴瑾又如何能肆意行事!
故而,当太子那弦外之音飘向裴瑾时,他眉峰微蹙,眼中无奈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沉声道:“裴某在外数年,未曾管过府上事物,实不知其中手段。”
恰在此时,一阵“咣咣当当”的刺耳声响打破了沉寂,杯盘在萧承钧面前的桌上剧烈晃动数下,而后纷纷滑落,有的坠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有的则滚落至桌边。
原来是布菜丫鬟侧身夹菜之际,无意带动了萧承钧面前的杯盘。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正发生在裴瑾回复太子之后。
此时,那布菜丫鬟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如纸,忙不迭伏地跪倒,身躯微微颤抖。
萧承钧却似未受这突发变故丝毫影响,淡漠地从袖中掏出帕子,悠悠擦拭着衣摆处的水渍,末了,将帕子随意抛掷于桌面。
他脸上笑意自唇角处缓缓漾开,仿若回应太子方才那话般,轻启薄唇道:
“裴府不尽然是些伶俐勾人的,亦是有些莽撞的。”
跪伏于地的丫鬟闻言,浑身如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只觉此言一出,仿佛自己下一刻便要命丧于此。
对面而坐的裴瑾,冷眼旁观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心中一时诧异不已。
与此同时,萧承钧满含笑意朝裴瑾看去,那眼神仿佛带着商量的意味,向裴瑾说道:
“殿下与裴侯方才之意,莫不是将吾与那韩令公之流视作同类。”
说时,语气里竟夹杂着几分自嘲之意。
太子正欲呵斥其狂悖之言,却见萧承钧接着道:
“此时那丫鬟正在门外候着,不如便请她进来为吾服侍便是。”
说罢,他再次将目光递向席上作为这府上主人的裴瑾。
裴瑾回敬以审视的神色看向他,终在以为他不会如萧承钧的意时,看向在厅门处候着的翠姑姑,沉声道:
“便是按萧将军的意思办。”
翠姑姑闻令,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好奇,看向萧承钧,但她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之态,问道:
“不知萧将军说的是哪位?”
“便是贵府上,方才你唤她的那位传菜婢女。我们曾是旧相识。”
翠姑姑未料自己问话刚落,这位大人便即刻说了那女子。
翠姑姑了然,接着,她向匍匐跪地的女子疾言道:
“你且别冲撞了各贵人的用膳雅兴,快快随我退下。”
...
当翠姑姑领着韩文舒迈进这宴厅大门之际,裴瑾终究按捺不住心中那如涟漪般扩散的好奇,微微侧首,向昔日的战友萧承钧问道:
“怀琮兄莫不是真就看上了我府上的婢女……”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裴瑾便将那满是好奇的目光投向翠姑姑身后的韩文舒。
然而,在看到韩文舒的那一刻,裴瑾仿若被一道闪电击中,顿时心神一凛,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一时间,他定定地看着那低头的女子,竟相顾无言。
屋外的光影折射在她挽起的发梢上,晕染出一圈光晕。
此时,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却极为熟悉她身上那股自带的疏离气息,那气息仿佛她不属这尘世。
便是她此时的走姿,亦给人一种舒朗而自信之感,哪怕此时她将头颅垂得极低,但那肆意的踏步而所发出的声响,却让这静谧的空间带出一种特有地节奏。
那挺直的背脊,犹如青松般傲然,即便在翠姑姑轻声提醒后,瞬时压弯了几分,却也不似一般下人那般卑微怯懦的模样。
而后,她似乎忘却了自己的本职,浑然不知布菜丫鬟的本职是什么,仅仅像一根柱子般,僵硬地站立在那里,勉强地装出一副婢女的样子。
许是为了避嫌,亦或是内心情绪的翻涌让他难以自持,他不再看向她,而是猛地将目光转向对面的萧承钧,冷冷道:
“萧将军当真是觉得裴府是什么地方?裴府的丫鬟可不是供你随意消遣的玩物!”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仅一息时间。似是顾忌上座之人的威仪,又将这愠怒压下,一时面上恢复如常。
随后,他将身边的婢女挥手退下,而后,他静默坐在席位上,目光专注地等待着坐于上席位的太子进食,整个宴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如冰,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太子自是在韩文舒进宴厅之时,随着这声脚步声抬头向她瞧去,一脸探究之意。
但见于那裴候不怒自威的语气里,探出几分不寻常。
便是此时,他似乎将心中的几分不快散去了般,笑意浮于面上,对着那萧将军意有所指道,满是笑意道:“
怀琮果然品味过人。”
他见这女子,满是新奇,又满是疑惑:
这丫头竟有几分韩令公的影子,虽那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长相,便是那不拘的行姿,莫名有几分相像。
怪道怀琮是这般想要了去。
思及此,他不免对自己莫名冒出的想法有几分可笑来:
几人能有韩令公那般荒唐来。
便此时,他不禁将目光再次投向韩文舒,却见那丫头此时佝偻着身子,站立在怀琮之后,与普通的丫鬟无意,转瞬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那前后的差异让他一时惊愕。
他一时又怀疑自己的眼光出错,面上满是狐疑,但仍赞道:
“裴府果然都是妙人,便是矜持如怀琮,亦是绕不过这般魅力。”
...
韩文舒此时虽站立这大厅处侍候一旁,却因将自己屏蔽在这宴厅之外。
正因目不斜视,规矩的像雕塑般站在那里,并未在意这些贵人们的三言两语。
因此她并未在意这些贵人口中的几番揶揄,皆是因她而起。
再加之此时她站久了的缘故,她却沉浸于自己快要站不住的身子作斗争的窘状,哪里还顾及贵人们的画外之意。
便是直到她发现这侯爷的存在,她也未察觉这位侯爷与这裴府之间的联系。
但凡她多将心思放在方才三人谈话上留意一分。她便知这位侯爷的来历。
她却庆幸于,在她快要站不稳之际,一声指令,将她在快要出洋相之际得到了解脱。
...
早膳散场后,气氛略显松弛。
“裴候,听闻你此次江南之行,拜会了了凡大师,可曾带回他珍藏的孤品著作?”
太子此时已漱口净手,悠然提及此行的重要目的——一睹了凡大师手中的著作。
“殿下何时对了凡大师的著作如此上心,莫不是与韩令公有...?”
裴瑾微微挑眉,心中暗自思忖。
世人皆知,了凡大师乃道教高人,颇具出世之风,其“无妄为故无所失”之著作警句名动天下。
正因如此,太子言明要借阅裴瑾所带回的书籍,细细品鉴。
于是,太子在裴瑾的引领下,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至于萧承钧,却声称对了凡大师并无兴致,担心同去会扫了他二人的雅兴,只道在裴府花园观景消食更为自在。
于是,待太子与裴瑾二人去往书房方向后,萧承钧便步出宴厅,目光急切地探寻那女子的身影。
他朝旁侧耳房处搜寻,只见此时耳房处,传菜仆役们正鱼贯而去,他心急如焚,忍不住朝传菜仆役们离去的那方向疾步寻去。
终于,他看见走在首位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仿佛寻到了失落已久的珍宝,也顾不得自身的形象,只高声向那女子唤道:
“栀姑娘,栀姑娘,请留步!”
那声音在肃穆的庭院中回荡,宛如一道打破宁静的惊雷,饱含着萧承钧的急切与期待。
“萧将军是唤我……奴婢吗?”
韩文舒在旁侧小厮的提醒下,终是无奈地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那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淡淡的疏离。
“栀姑娘,此番多有唐突。萧某前来便是问栀姑娘,是否愿前院一叙。”
似是发现她的拒绝,他又道:
“萧某此番正有疑惑需要姑娘答复,便在那处如何?”
他手指向不远处的外院,说时,语气里带着笃定,仿佛韩文舒已答应其邀约一般。
韩文舒此时却全然忽视了其话里之意,她正心急如焚地想着要如何婉拒,本想着找一个由头便说,伙食房的胡嬷嬷安排其要事。
谁料,可这时偏却被旁的小厮抢了话头,那小厮忙不迭地顺着萧将军的话意,满脸谄媚着对着萧将军,话意却是催促韩文舒道:
“栀姑娘,萧将军相约,如何还能愣在这的道理,还不快快前去。”
韩文舒秀眉微蹙,只得把到嘴边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缓缓向萧将军走去。
天知道,她此时便是想赶紧结束这传菜的差事,赶紧回住宿处。
她迫切地想要看看含春在那般决绝离去前,是否留下了什么要紧信息。
而她此时亦是因含春之死,满心透着震惊和疲惫,让她何来闲情去与那位将军解什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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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令公再苟一段时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