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

　　陶楚只看了几秒直播，就意识到直播是岑乐偷偷打开的。

　　她只有这一个保命的办法，或者说……即便保不住命，也能留下证据。

　　陶楚推开挡在门口的闻耘生，径直冲出去。

　　闻耘生反应过来勒住她的腰：“你疯了，他们在等着埋伏你——”

　　黑洞洞的走廊因为闻耘生的低吼亮起了感应灯，陶楚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我必须去。”

　　不管李跃的目的是引她自投罗网，还是真的拿岑乐开刀，她都没有办法缩在房间里坐视不理。

　　岑乐的小区离这里只有几百米，她疯跑过去只要两三分钟——来得及，肯定来得及！

　　闻耘生眼看她就要挣脱，忍不住大吼一声：“沈应昌你他妈躲哪了，还不出来？！”

　　他亲眼瞧见沈应昌进了楼栋，不是躲在楼道，就是已经进了房间。

　　“让她去。”沈应昌刚刚挂断电话，快步走出卧室，对陶楚说，“我打过电话了，社区民警马上就到，你不要盲目冲过去——我陪你一起。”

　　闻耘生听了这话刚刚松开手，陶楚就像脱缰的马一样飞奔出去，一把拽开应急通道的大门。

　　门还没来得及合上，沈应昌就钻了进去，紧跟着狂奔离开，闻耘生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靠。”他低声骂了一句，扭过头看见挂在门边的钥匙，反锁房门之后才去追他们两个。

　　而岑乐面对李跃明晃晃的威胁，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翻了起来。

　　“果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李鹏程手里多少条人命数得清吗？你想跟他学，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还能不能像十几年前那样一手遮天？”

　　她做了好几年的网络主播，被骂过狗血喷头，被造过数不尽的谣言，可她总能咬着牙坚持下来不退网，就是因为她知道网络最大的好处——

　　一切都能被记录，被公开。

　　只要留下过痕迹，总能被寻得到。

　　藏形匿迹的人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而那些被践踏得无法抬头的人，至少他们可以发声，就有机会被看见。

　　如果她爸爸的案子是发生在今天，而不是默然无声的十年前……

　　可眼前的李跃丝毫不作此想，他看着她愤然慷慨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就凭她，一个缩在出租房里、靠对着镜头卖弄姿色、撒娇挑逗的网红，当然无法理解他们的权力从何而来、能量多大，所以才生出了可以抑制权力的妄想。

　　李跃抬起手勾了勾她的下巴，像哄逗小狗一样：“想试试？看看江临现在是谁说了算？”

　　他的手滑落在她的领口，她猛一闪身，把他完整暴露在摄像头前——

　　李跃瞥见显示屏的一角赫然出现了他自己的脸！

　　他顿时明白岑乐的用意，抓起右前方的摄像头狠狠砸向屏幕。

　　随着摄像头骨碌碌滚落在地上，碎开的半边屏幕一片黑暗。

　　但网络另一端守在直播间的人还能听见声音。

　　岑乐的尖叫呼救声，李跃的怒骂声，扇耳光，砸东西，捶门……

　　每一声动静都叫人心惊肉跳，但他们最害怕的是像此刻这样陷入了静默，只剩下黑色的画面和左下角的彩色弹幕里无数的感叹号。

　　江临市的接警电话已经被打爆了，沈应昌联系的社区民警最先到达现场 ，尝试破门的时候陶楚和沈应昌也一齐赶到。

　　陶楚已经说不出话，扶着墙喘着粗气，瞪着一双眼紧盯民警破门，随时准备冲进去。

　　沈应昌从她手里拽出汗津津的手机，示意她解锁后拿过来，已经没有画面了。

　　他把手机递回给陶楚，交代她打120。

　　民警们的动作已经不算慢，但是因为屋内情况不明，怕人质受伤害，他们只用了破门扳手和破门钳，加上一个门框扩张器。

　　沈应昌受训的内容和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救人要紧，他出示证件后直接弯腰拎起警用破门锤，教他们站在身后合力抓着拉环冲击门锁。

　　动静不小，只撞了两下，锁芯就坏了。

　　沈应昌接过破门扳手卸掉锁芯后，攥着扳手就率先冲了进去。

　　陶楚被一个民警拦住，她心急如焚，语速极快：“里面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添乱的，你让我进去，我进去救她！”

　　“现场情况不明确，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人。”

　　陶楚双手攥拳，嘴里不停重复着：“求求你，让我进去——我要进去——”

　　闻耘生赶到的时候看见她把着门，和民警僵持着，冲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陪她一起守在门口等待。

　　听见动静的邻居，有的大着胆子伸出头来看，还有人小声问“怎么了”。

　　直播间里的网友听见“警察！”的时候，弹幕一片沸腾。

　　沈应昌走到书房门口，看见满地狼藉，有零星血迹。

　　对面的卧室门虚掩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李跃手里有人质，现在应该是关着门抵抗的状态。

　　他侧着身推开门，卧室里竟然空无一人，床上有搏斗过的痕迹，血迹散布全屋。

　　窗户被推开了一大半，还有一只毛绒拖鞋留在了窗台上。

　　难道是岑乐跳窗逃走，李跃跟着跳下去追？

　　这里是三楼，运气好的话可能最多受点轻伤，他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沈应昌扫视了一圈卧室，领着两个民警检查了床底和衣柜没有藏人之后，才往窗边走去。

　　他的脑子“嗡”地一下——

　　那不只是一只拖鞋，是一条腿倒悬在窗边，头垂着朝下。

　　“救人！”他大喊一声。

　　沈应昌把手里的破门扳手一扔，伸手抓住那条腿，在仲春的夜里显得冰冷。

　　一定已经失血过多，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和民警一起把人拉了上来。

　　岑乐的血已经流得满脸满头都是，好在倒悬的时间不长，他们赶到得还算及时，人还有呼吸。

　　沈应昌一边扯下枕套帮岑乐止血，一边让民警去确认120的位置。

　　他用床单兜住岑乐，喊人进来一起抬她出去，好尽快和急救车碰头。

　　陶楚看见血淋淋的岑乐被抬出来，一颗心快要停止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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