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边界

　　这次钓鱼回去，一周后就是程恪臣高考的日子。

　　赵桦烟他们高二和高一的放假，自从考完那天见过程恪臣，之后就很少看到他出现。

　　她不知道他不回家是去了哪里，但是她的生活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

　　离放暑假还有一个月，赵桦烟不用去等程恪臣一起上下学。

　　陈松梅和程博宇也不过问这个儿子到底是做什么去了，或者是待在哪里。

　　这个学期结束，来年赵桦烟就是高三，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班上的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老黄很爱操心，哪怕带过很多任，每次临近高三，都会提前开始焦虑。

　　他一面安慰大家放平心态，一面又鞭策大家专心向前，不可懈怠。

　　马上就是期末考，范青艺的状态却不对。

　　往日里兴致高涨，总有说不完话的人这段时间都很安静，看上去情绪不高的样子。

　　第三次听到她叹气，赵桦烟问：“到底怎么了？”

　　“哎……”

　　范青艺摇头，拖长声音，“你不懂。”

　　赵桦烟没问她不懂什么，范青艺自己接着道：“我心里这个惆怅啊，为什么呢，我搞不懂。”

　　她不趴桌子上了，直起来撑住自己的脸，扭头看向窗外，就这样看了半晌后，她突然问：“赵桦烟，你有兄弟姐妹之类的吗？”

　　赵桦烟：“没有。”

　　“哎，”范青艺叹气，“那跟你说这些你又怎么懂呢？”

　　范青艺摇头，瞧着内心是真的有一件很令她不好受的事。

　　然而话头都开始了，就会忍不住向外面倾诉出来。

　　“我只是感觉很奇怪，”范青艺又重新趴桌子上，“真的，人的情感和情绪怎么就不能直接有一个参考答案直接去照着做或者答疑解惑？”

　　她垂下眼，“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不喜欢我姐。”

　　“真的不喜欢，从小，她就是周围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优秀，长得漂亮，懂事听话，样样比我强，大家的目光通常只放在她身上，我在旁边像个陪衬。”

　　“我心里嫉妒，我姐应该也能感知到的，她有在尽力地维系着我们之间的感情，那时我的感受是，她在假惺惺，我反而更生气更恨她了。”

　　范青艺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语气越来越慢：“后来，可能是自己长大了些，我姐开始和我沟通，维护我时态度也更强烈了，我都看在眼里，我们的关系似乎缓和一点。但是……”

　　“我没想到会那么强烈，她今年高考，填报志愿去了很远的大学读书，现在她还在家里，但我已经有很强烈的分离焦虑，我好像高兴不起来。”

　　范青艺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一口气：“我对感情有些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过去太久，都没有和她好好在一起玩过，就是很可惜。”

　　赵桦烟：“那你和她考同一个大学。”

　　范青艺有些别扭：“我想肯定是那么想的，也不是说我对她情感一下浓成什么样了，就是一想到接下来的一年没她在家里，格外的……”

　　有些舍不得。

　　她忽然伤感，猛地偏过头去，“算了，你寡成这样，不会理解的。”

　　赵桦烟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看书上的题，看了三次还是有些没看进去，在打算第四次重新专注去学习的时候，范青艺背对着她说：“暑假约着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怎么样？”

　　赵桦烟嗯一声:“好。”

　　“哎？”范青艺激动，“你可算不当孤狼了。”

　　她拿出小本本记下，“你家在哪个区？”

　　赵桦烟：“拂兰。”

　　“啊？”范青艺震惊，“我家也在那，那你具体在哪个位置。”

　　赵桦烟回忆：“似锦陈都。”

　　范青艺静了几秒，她抬眼看着赵桦烟，缓缓竖一个大拇指：“看来你寄住那家很有钱。”

　　她想了想，“我住街角花园，听周围人口中名副其实的富人小区就是你那里，大家都说，住似锦陈都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范青艺好奇：“你是不是出门遇见个人都是西装革履，穿着打扮特别气派的人？”

　　赵桦烟回想，半晌道:“还行，主要我不怎么在周边转。”

　　“哈哈，”范青艺情绪起来很多，“那也是了，你宅成这样。”

　　她拍掌：“那咱们就说好了，到时候手机联系。”

　　范青艺目光落在同桌侧脸上，“放心，我不会天天都拉你出来，要是你不想出门，你跟我直说。”

　　赵桦烟神思清明，这会儿做题状态最好，她拿过草稿本，一边在上面演算，一边头也不抬道：“我不会委屈我自己。”

　　范青艺哼一声：“这一点我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

　　程恪臣回来搬行李那天，赵桦烟暑期即将过半。

　　是周一，陈松梅和程博宇都去公司，自然没在家。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带去的行李少之又少，轻轻松松地就拿着行囊背上，坐进出租车离开这里。

　　赵桦烟站在阳台，看着那辆蓝色的车一路疾行，很快离开这个地方。

　　天空日光直射，地面被炙烤着。

　　赵桦烟敛下眼回屋，按照和范青艺约好的时间去市图书馆。

　　远远的，范青艺就向她招手。

　　她扎着两尾麻花辫，穿着橙黄横纹的短袖，下身一条牛仔短裤，特别地青春靓丽。

　　赵桦烟就是简单的白色t恤，五分深蓝色牛仔裤。

　　她戴着帽子，往上撩撩，顺势抬手就回应她。

　　范青艺背着个小熊书包，她跳几步，小熊的短腿跟着在空中摇晃。

　　“还是夏天好啊，”她仰头吸吸空气，“舒服多了。”

　　“你喜欢夏天还是冬天呢？”范青艺突发奇想问。

　　赵桦烟认真琢磨了下，最终给出一个答案：“都不喜欢。”

　　“啊，为什么啊？”范青艺跟在她身边往里走，“那春天和秋天呢？”

　　“也不喜欢。”赵桦烟说。

　　范青艺下结论：“你这是压根没认真跟我说话吧。”

　　“不是，”赵桦烟没敷衍人，她语气淡，“只是每个季节感觉都不是很舒服。”

　　“那我悟了，”范青艺伸手，“你是神，不是人，这些东西于你而言没什么特别的，也看不到美好的地方，所以你才会那么无动于衷。”

　　“嗯。”赵桦烟点头。

　　“哇……”范青艺有些不可思议了，“我胡说的，你还认领了，看不出来啊，赵桦烟。”

　　进入馆内，她的声音低下来，捂嘴靠近旁边人惊叹道，“没想到你脸皮那么厚。”

　　赵桦烟往另一边让了点脑袋，不受影响地往前走：“知道的太晚了。”

　　范青艺小跑跟上去：“我真好奇啊，你生气，你害羞，你……诶？”

　　范青艺歪头，面上浮现个八卦的神情，“你喜欢过哪个男生没有？”

　　“我喜欢女的。”

　　“啊？”范青艺捂住身体，“你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赵桦烟时至现在，才松了点神色，却只往前面走，不说话。

　　范青艺胃口被吊着，内心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她真的对我有兴趣？

　　到达二人常来的二楼青少年读物区，赵桦烟接着阅读之前没看完的，范青艺重新找了本，是本小说。

　　书架外边围着一圈可以坐的沙发，范青艺学着赵桦烟的样子，没坐在沙发上，而是在案几边的地毯上盘腿坐着。

　　她有些看不进去书，赵桦烟把她的心搅乱，自己倒是平静地看书。

　　范青艺凑近，小声道：“你刚才说的那话是真的？”

　　赵桦烟：“哪句话？”

　　“就，”范青艺有些踌躇道，“喜欢女的那句话。”

　　赵桦烟浏览下一页：“你关注这个做什么？”

　　“好奇啊。”范青艺头就差没靠在赵桦烟肩膀上，“如果你真喜欢女的，我可能需要采取一点措施。”

　　赵桦烟嘴角轻勾。

　　范青艺看在眼里：“我还以为你都不会笑的。”

　　他们来得应该是最早的一批人，现在馆内很冷清。

　　见赵桦烟没说什么话，范青艺噘嘴：“快说嘛。”

　　赵桦烟：“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熟人下手。”

　　“嘶，”范青艺有个新发现，“我发现你这人其实还挺会拉扯啊，难不成是闷骚?”

　　赵桦烟：“我人正直。”

　　她不打算继续和她掰扯下去，适时停止，“我开玩笑的。”

　　可能她给人第一感觉太过正经，安静，所以范青艺当了真。

　　这会儿听赵桦烟这么说，她兴趣恹恹。

　　赵桦烟瞥一眼范青艺神情，问：“你在失望什么？”

　　范青艺趴在案几上：“好奇的事情没必要好奇了啊，生活真是太无趣了。”

　　两人安静几分钟，赵桦烟看书已经渐入佳境，范青艺突然弹跳起来。

　　她顺着动静看过去，范青艺拍自己的头：“被你打岔，我发现我差点忘了我要问你的事。”

　　赵桦烟还未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淡声问：“什么事？”

　　范青艺左右看了眼周围，探头问：“初中那会儿你早恋过吗？”

　　赵桦烟闻风未动：“没。”

　　“……倒是也猜到了，”

　　范青艺捋捋自己的麻花辫，随口道，“我初中那会儿恋过一个男生，现在想起来，简直无法相信，怎么就看对眼，怎么就谈上了，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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