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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溢
林惊鸿一阵劝慰加上给了堆资料,终于是把林莺歌劝回了林公馆,让林莺歌不要再出门,就在家里好好研究接下来的“恶战”。
安顿好了林莺歌,林惊鸿立刻派人去苏州找绣娘专门绣一对龙虾靠枕,要求要快要精致但不能奢靡,而且让小厮直接在苏州等着,一旦绣好立刻送到杜公馆。
林惊鸿贺卡都提前写好了——谢杜先生龙虾之赏,愿杜先生高枕安康。
林惊鸿又拿出三条大黄鱼,匿名向“恒社”子弟学校捐了,并注明“饭资余润,供少年加餐”。
林莺歌那面刚吃完饭,杜月笙就全都知道了林莺歌的所作所为。他没加以评价,只喝着茶,听着《文昭关》转玉球。
侍奉杜月笙的佣人们都知晓,这是杜先生赞赏的意思,看来这林先生是要再上一步了。
接连几天,林莺歌一直在林公馆看资料,没时间出来,白蝶又来了两次,都吃了闭门羹,索性没有再去。
白蝶没有气馁,又在青/帮主堂门口守着,但林惊鸿安顿好林莺歌就去了码头,根本没回主堂。她连守了两日,没见到人,只好作罢。那之后她一直呆在自己的公寓,最近好像没有太多活动。
一直到沈五伤好了大半,换了那两个“机灵”的继续看着白蝶,白蝶才再出门。
不过白蝶没去林公馆,去了马伯甲的马府,看样子是去送礼。
“爹,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土匪!巡捕房处决的都是爱国人士,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林昭然给马愿愿看了之前鲁迅先生等人写的文章,字字珠玑控诉着当局的残忍镇压和青/帮的肆无忌惮。她一直仰慕的林惊鸿是把吃人的刀,他最爱的父亲赫然是拥护罪人的狗腿。
“愿愿,他们鼓动暴乱,打砸我们的货品,怎么不是土匪啊!”马伯甲一大早就被亲生女儿堵着房门质问,也有些云里雾里。
“那是因为你们卖日本人的货,你们不给自己人活路,帮着外人欺负同胞,是你们的错!”马愿愿看到那一张张血泪的照片时,心都碎了。她,她缩在马家的壳里,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辛酸苦辣。
“哦呦,囡囡啊,同爹爹吵相骂,姆妈看了心口痛呀!”马太太是个地道的上海人,她父亲是个遗老,让女儿们做的唯一“工作”便是嫁人。她命倒是好的,嫁的男人最是有钱,又疼她。所以马太太年近四十,风韵犹存。
“快来,泡手啦,凉了效果差呀!”马太太的女佣萍儿将银盆端上来,里面热气腾腾的是一盆“牛乳”,只是味道有些怪。
“妈!”马愿愿以往都不会拒绝马太太安排的泡手环节,因为无论她如何反应,最后一定都是要泡,但她今天哪有心情!
“旧年宋家三小姐回上海,也是好好保养手的,这泡的不是手,是前程呀。乖囡!”
马愿愿实在无话可说,甩手跑下楼梯,正看到一个微胖的女人,在往碗中挤——奶!
马太太担心女儿跟下来,马伯甲也怕女儿气昏头做出什么来,随即下了楼。
“姆妈,她,她在做什么?”马愿愿张大了嘴,看着那碗里白花花的奶,和女人涨红的脸,直犯恶心。
“哦呦,说过多少次啦,关门啊,让外人看到了多难看的!”马太太说完,另一个佣人小福赶紧过去将玻璃门拉上了,只留下一点剪影供马愿愿猜想。
“妈!我泡手的是!是!”马愿愿没说完就干呕起来,照片上饿死的孩子和那盆白花花的奶重合,死无全尸的人们挥臂高呼的场景在脑海里,翻过一遍又一遍。她用这双手写字,弹琴,吃蛋糕,她都做了什么,她都做了什么啊!
“囡囡啊!快,快去请医生呀!”马太太急得翡翠耳坠子都在上下翻腾,马伯甲赶紧指了两个小厮去请西洋医生。
“不,不用,”马愿愿呕的双眼猩红,她哽咽看着自己最爱的爹娘,觉得自己从来就没认清过他们,“为什么,妈!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
“乖囡啊!江北女人奶水多,卖不完也馊掉,吾心善帮伊赚铜钿的啦。”马太太心疼的抚着马愿愿的背,她九死一生才生下这么一个女儿,疼的不行。
“你!你们!”
马愿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父母,不知道说什么好,哭着冲出家门,马伯甲想拦,没拦住。
马太太跟了两步,高跟鞋一个劲的噔噔响,“呀,乖囡,去哪呀!”
林昭然正好来找马愿愿去书店做“正事”,马伯甲看到了他,一把拉住他,让他去追马愿愿,林昭然连连点头,追了上去。
“你怎么了!”林昭然拦不住马愿愿,马愿愿现在就跟一头小马驹一样,一个劲的往前冲。
“你去哪啊?”林昭然再问,马愿愿还是不回。
“你说句话啊!”
“你再不说,我可走了!”林昭然真的站定,不再跟着马愿愿。
马愿愿闻言哭的更凶,“你走,你走!谁叫你多管闲事!”
若不是林昭然偏要与她争论林惊鸿的事,她就不会知道这些藏在背后汹涌的黑水,马愿愿宁愿自己还是枝头花,至少心口不会这么疼。
“你问他们了?他们骂难听的了?”林昭然想起马愿愿看完报刊那愤恨的样子,不禁猜测她是被父母埋怨了。
“我爹妈才不会骂我!”马愿愿将擦脸的帕子掷到林昭然脸上,她力气不小,正好砸到林昭然眼睛。
“嘶——”林昭然捂着自己左眼,蹲下身子。
“哎,哎,”马愿愿看他这样,走近了些,“别装了。”
“真疼!你撇到我眼睛里了!”林昭然闷声闷气的,揉着眼睛抬头看马愿愿。
“啊!那我带你去看医生吧!”马愿愿也蹲下来,凑近林昭然的脸。
林昭然睁着一只眼看着马愿愿,她的脸上稚气十足,不是特别漂亮,但她一直都是天真烂漫的,让林昭然忍不住的心动。
“怎么了?你手拿开我看看。”马愿愿拍着林昭然的手背,满眼的担心。
林昭然缓缓移开了手,他的眼睛没什么大事,就是红了点,但给马愿愿心疼坏了。
“呀,都红了,我们快去看医生!”马愿愿说着就拉住林昭然的手,想拦黄包车往霞飞路走,那有洋医生,看的好。
“愿、马愿愿,我没事儿。”林昭然看着马愿愿主动牵着自己的手,其实马愿愿总是不在乎牵他的手,可她也只是不在乎牵“他”的手,他不是傻的,他觉得出。
“看看吧,这可是眼睛。”马愿愿被林昭然一把拉住拽回来,一辆黄包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就算瞎了,我身边有你,也还见得到光明。若是你不在,我就算睁着眼,也分明是个瞎子。”林昭然拉着马愿愿的手,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他转过身,咬着嘴唇。
“你,喜欢我!”马愿愿本来只拿林昭然当“笑话”,但渐渐的发现,他英文好,长的高,明明不穷却总是连饭都吃不起。别人调笑女学生,他不仅不加入,还总是出言指责,这就上了心。
后来她请林昭然教英文,发现他不是沽名钓誉,分明是个真诚热忱的人。他有个姐姐,他说起姐姐时总是眼睛亮晶晶的。
再后来,林昭然特别能吃在马愿愿这都是优点了。马愿愿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
“问你呢!是不是喜欢我!”马愿愿声线清亮,她一说话整条街都看过来了。
林昭然更是羞红了脸,点点头,“喜欢、喜欢你。”
“那我们私奔吧,我不想回去了!以后我们就浪迹天涯、做一对鸳鸯比翼双飞吧!”马愿愿气死了,她现在一点不想回去那个“家”。她以为林昭然会欣然答应,结果他严肃的望向她,郑重的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马愿愿声音更大,林昭然赶紧拉着她拐到一旁巷子里。
“聘为妻,奔为妾。我会明媒正娶的迎你做林太太,唯一的林太太。”林昭然一直非常厌恶古训对人的压抑,在很多方面他都是新的。只是也许是父亲不再续弦的做法影响了他,他虽然恨那个古板的爹,但他在婚姻上是真正的“中西合璧”。
“切,老古板,”马愿愿虽然这么说,不过心里热热的,“我是马愿愿,唯一的马愿愿。为什么是我做林太太,不是你做马先生。”
“可以啊,以后我就做唯一的马先生。”林昭然一点不觉得有问题,他欣然接受了马愿愿的提议。
马愿愿停下脚步,她站在没有光亮的巷子口,林昭然已经走到了阳光普照的街上,看她没跟上转头望向她。
“怎么了?”
“你亲我。”马愿愿拽着林昭然的衣角,他总是穿一身黑色,因为脏了也看不大出来。
“啊?”林昭然声音有些抖,皱了下眉,抿着嘴唇。
“亲我的手,你亲我的手。”马愿愿看向林昭然,她固执的说着,一步不再向前。
“不好吧。”林昭然眨眨眼,觉得得结婚才好真的做这样亲密的事。
马愿愿叹口气往巷子里走,她不知道前方通往哪,通往哪都无所谓。
“马愿愿!”林昭然再抬头看到马愿愿都走出去一丈远了,他赶紧追过去。
“你不是不愿意吗!过来干什么!”马愿愿大喊,她不知道自己该什么办!林昭然也救不了她!
林昭然拉住马愿愿不让她再走,“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结婚之后再做,不过,我喜欢你。”
林昭然拉起马愿愿的右手,蜻蜓点水一般贴了一下,只一下,马愿愿只感觉手背被刮了一下。
“扎着我了!”马愿愿拍了一下林昭然的肩膀,咬了下嘴唇。
“我刮胡子了的。”林昭然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还挺光滑的。
“你嘴巴太干了!”马愿愿说完脸也一红,她说什么呢!
不过,林昭然和马愿愿都没时间去回味这个吻,两只大狗从巷子深处飞奔而来,林昭然一把拉过马愿愿,推着她往外跑。
“哈哈哈!”马愿愿被林昭然推倒了,不疼,她摔在了林昭然身上,那她也不起来,躺在那哈哈大笑。
“笑什么?起来呀!”林昭然看着马愿愿,一改之前的“粗暴”,轻轻拍拍她的胳膊。
马愿愿看着空中高悬的烈日,她特别怕晒,但今天阳光真好。
马愿愿站起身,转身去拉林昭然,他们都拍着自己身上的灰。
这时候,他们看到了等在街对面的白蝶。
“好巧啊!”白蝶边过来边向他们招手,“愿愿,我正要给你送签名海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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