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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折腾
陈书玉再一次见到龙阔似乎是在三天后,也可能是两天,他不太记得,人也不太清醒。
他只是在睡,很困很困,仿佛十多年来没有睡过觉。
他睡得很好,在阴冷的牢房,手脚被捆在铁架上,只能站着,竟然也睡得这么安稳,简直不像话。
时间在他面前已经失了往日的威信了,过得快就快,慢就慢,不能让他产生丝毫的紧迫感了。
龙阔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表情,可是陈书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心情似乎不好,压着火气,明显冲着他来的。
也对,上次戏耍他,拿砚台将他砸晕,这次突袭援军,又害他吃了败仗,哪能不生气?
气吧气吧,生气好啊,最好大发雷霆,就怕他不生气,不生气就麻烦了。
他是皇帝,他是贼子,他们不是一路人,快刀斩乱麻,要断就要斩钉截铁,陈书玉一点不想拖了。
“睡醒了?”
龙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陈书玉盯着他没有说话。
龙阔走近,扫过他的眼睛,里面的眸子很平静,泛着细碎的水光,像春和日丽的湖面,微风拂过,卷起好看的波澜。
他移开眼又看向他的脖子,不经意问道:“你脖子上的伤怎么弄的?”
陈书玉听言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
龙阔见他一副茫然的神情,深深吐出一口气,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书玉看着龙阔十分认真道:“没有。陛下用不着费时间审我了,我什么都招。”
龙阔转过脸来,冷笑一声,道:“没有?那你只有死路一条。还是说,你想好怎么死了?”
陈书玉也笑了笑,语气淡淡:“不用我想,刑部自有定夺,该怎么死就怎么死。”
龙阔听着,心里突然怒火滔天,他几步逼近陈书玉,扯着他的衣襟,狠声道:“陈书玉,你别挑战我的耐性。”
又道:“说话。”
陈书玉:“说什么?”
“你要不要活命?”
“不要。”
“说你想活命。”
“我不想活。”
“陈书玉!!”
“小声点,我没聋。”
陈书玉注视着眼前暴躁的龙阔,盯着他发怒通红的眼睛,突然低下头,和他靠近,如水的眼睛有些闪烁,他声音低低地问:“龙阔,我是你什么人?”
龙阔望向他的眼睛,骤然松开手,往后小退一步,许久后鼻子里轻嗤一声,冷笑着摇头道:“你?什么也不是。”
陈书玉慢慢点了点头,笑起来,轻快道:“这不就得了,陛下千金之躯,何苦跑到我一个死刑犯的牢房来找不痛快,也不怕沾了晦气。罪臣什么时候死,在哪儿死,怎么死,刑部一大群人又不是吃白饭的,还怕没个定论?陛下若是不满意,心里有想法,大可和他们商讨去,我绝对不说二话——”
“闭嘴!”龙阔怒声打断陈书玉不知死活的发言,蛮横地扳起他的下颚,厉声道:“陈书玉,我给你机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书玉扬起眼睛和他对视,龙阔也紧紧盯着他,心里怦怦打鼓。
他十分希望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一丝服软的痕迹,只要一点儿,他甚至不需要他开口说话,开口求饶,说让他放了他。
只要能够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丁点儿认错的迹象,他便既往不咎……可是该死,没有,什么也没有!
陈书玉摇了摇头,居然还微笑了起来,不慌不忙道:“龙阔,你竟然一点没变。”
又道:“国事都忙不过来,还有闲心在这儿耗着。”
又道:“你走吧,我不喜欢喝酒。”
龙阔听言深深吸了两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猛然松开手,低着脑袋,迈着步子在牢房里开始疯狂打转,嘴里念念有词:“好,好好好,好得很,好得很……诚心和我对着干,一定要和我对着干……好,好极了。”
他说着一阵风走到陈书玉面前,扣住他的后脖颈,将他的头往下压,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陈书玉,我想你是还没睡醒……没关系,没关系,朕再给你两天时间,你清醒点,想好了再说话。”
陈书玉轻轻叹了口气,在龙阔的注视下,点了点头,道:“嗯,我想好了再说话。”
龙阔松开他,走到门口,又反头,目光冷冷,饱含警告意味看他,重复道:“想好一点。”
陈书玉看一眼,便低头闭上了眼睛。
龙阔的目光很冷,脸色很沉,可是陈书玉却察觉到他恶狠狠的语气中泄露出的哀求的味道,龙阔自己可能不知道,其他人听了也只会听出蛮横的威胁,可是陈书玉听得出来。
陈书玉不想看他,不想听他的声音,因为烦他?还是还恨他,好像都不是,陈书玉说不清……他莫名有些难受,似乎有人在他的心上拉扯着一把生了锈的琴,一下长、一下短,发出滞涩的声音,回音在胸腔里面碰撞几次,然后越来越远……很沉闷,久了却又生出一种隐秘的酸楚。
两日后的陈书玉并不领龙阔的情,不知死活,油盐不进,一心求死。
龙阔愤恨起来,心里窝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那些日夜压抑的情感成了上好的燃料,疯狂燃烧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陈书玉要和他对着干,不如他的意,一步不退,给台阶不下,那好,他们就对着干。
对着干是简单的,是他们的拿手好菜,他们从来都是如此,谁也不让谁好过,双方都不好过了,仿佛他们就好过了。
陈书玉不想喝酒,他偏要他喝,他越不喜欢做什么,他偏偏要做,陈书玉让他不痛快,龙阔也不想要陈书玉痛快。
他提着一壶烈酒,再一次走进了关押陈书玉的牢房。
“陈书玉,你不会讲话,那我们也不讲话了。”龙阔冷笑着走到刑架子面前,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块类似于戒尺的木板子。
陈书玉低头盯着龙阔手里的两指宽的尺板,又抬眼看了看他,轻哼一声。
龙阔走近他,弯了弯嘴角,拿尺板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笑,笑不达眼底,他道:“不会说漂亮话?没关系,陈书玉,朕有办法让你开口求饶的。”
陈书玉一言不发。
龙阔走过来,抬起了尺板,迟迟没落下,像是在思考打哪儿好。
他望着陈书玉那双清水般漂亮的眼睛,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随后摸上陈书玉的脖子,拿尺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我知道你怕什么。”
他说着扔掉了尺板,也不再说话。
弯腰将酒壶提了起来,仰头自己先喝了几口酒,又放下,抬手摸了摸陈书玉的脸。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着陈书玉的耳朵,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皮肤上的温度。
陈书玉没什么反应,只是拿眼睛冷冷看他的脸。
龙阔的手往下,抚上了他的脖子,那上面有一些细微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龙阔避开那些伤口,往后,摸上了陈书玉纤细的后脖颈,突然用力掐住了,慢慢收拢,他看见陈书玉吃痛皱起的眉头,微微张开的吸气的嘴。
龙阔沉下眼,抬起另一只手,强硬地扳起他的下颚,低头碰上了他的嘴唇。
陈书玉没有反抗,尽管皱着眉头,可是没有像往常一样咬人。
他不咬,龙阔却想要咬,逼得陈书玉呼吸不过来,他才松开他。
龙阔等他喘过口气,抬起衣袖擦干他嘴边上的水渍,看着他微微发红瞪着他的眼睛,只是朝他勾了勾唇。
他看见龙阔走到墙边,将挂在墙角的灯一一吹灭了,只留下了左右两盏,整个牢房暗了下来。
陈书玉皱起眉头,盯着他走回来,又提起酒壶,咕隆咕隆喝了好几口酒。
龙阔见陈书玉盯着他,朝他轻哼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一包药,倒进了酒壶里面,一点没留。
陈书玉看着他将那金色纸包装的药全倒进壶里,怔了怔,这药有多烈,他再清楚不过,以前他提不起兴致,龙阔就喂过给他喝,喝个三五口,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眼下龙阔全放了不说,竟然还喝水一样喝了起来,他盯着他喃喃道:“你疯了吗?”
“早疯了。”龙阔说着低头看酒壶里的酒,晃了晃,似乎还有些多,他又喝了几口。
估摸着差不多了,笑了笑,含一口在嘴里,捏着陈书玉的下巴,强硬地将他的头扬起,把嘴里的烈酒灌给了陈书玉。
陈书玉手腕上的铁链子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挣得厉害,龙阔不理会他,就这样喝一口灌一口给他,将剩下的酒都灌给了他,摸着陈书玉的脸开始微微发烫,他觉得足够了。
光是那几口烈酒,就够陈书玉神志不清,更何况还加了药,他抵不住的。
陈书玉动了动手,那表情看样子是被恶心得不行,急着擦嘴,都忘了自己被拷着手腕。
龙阔见状抬起手将他下巴、脖颈上的酒渍擦掉,道:“这就恶心了?还没呢。”
陈书玉没心思和他吵,他胃里空空,那些酒进去像是火刀子一样,割得他的整个腹腔都烧了起来,嘴里又麻又辣,脑子晕了起来。
他眉头紧锁,看着龙阔,很想一脚踢过去。
于是他的脚不由自主就动了,只是离他还差了一大截,就再不能动了,脚腕前面因为用力,被冰冷的铁铐抵着一阵疼。
“想踢我?”龙阔说着走近了一步,低眼注视着陈书玉。
俩人对峙着,许久没有动作。
龙阔见陈书玉的眼睛因为药酒而泛起水雾,白皙的脖颈也微微发红。
他扯了扯嘴角,便伸手脱陈书玉的衣服,他脱得慢条斯理,一件一件地解开,然后随手扔到牢房闪光的青石板上。
“你闹够了吗?!”
龙阔置若罔闻,将陈书玉的衣服三两下脱了个干净,然后走到陈书玉的后面,双手揽住了他的腰,和他贴紧,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那天不是想和我做吗?”
“松开链子。”
“不松。就这样做。”
“龙阔——”
“别叫。”他伸手捂住了陈书玉的嘴巴,腰间的手将陈书玉紧紧勒住,不让他乱动。
陈书玉死死咬着嘴唇,龙阔慢慢进来的时候,他尝到了嘴里淡淡的血腥味,甜腻腻的,让他想到了那三两颗冰糖葫芦。
牢房里面那两盏灯开始跳跃起来,忽上忽下,时亮时暗,有时候像是隔了好几层薄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眼里模糊起来,视线里的那灯便发出刺眼的光,周遭生出好几条细亮火线,眨眨眼,掉下一颗泪,它们又消失了,重新雾里看花似的虚空起来。
灵魂在痛苦和欢愉中背叛了他,与后边的人一起作恶。
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整个不受控制地发热,又甜又腻,身心都像是一串冰糖葫芦,酸楚楚,又甜丝丝。
睁开眼,闭上眼,许久后,再睁开,还在飘着,然后又疲惫地闭上……陈书玉不知道他这样睁开又闭上了多少次。
只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的时候,墙上的灯灭了一只,另一只也只剩下一点火苗了,正滋滋作响。
整个牢房有一种糜烂腐朽的味道,像刚下过雨的沼泽地,湿湿的,热热的。
陈书玉动了动手指,手腕上便是一阵刺痛,他吃力地抬头,看见那儿破了皮,渗出了不少血。
他动了动腰,腰上十分沉重,他低头看龙阔的手臂竟然还环在他的腰上。
手臂上的汗水未干,在微弱的橘黄光下,像沉沉的夕阳下微风拂过的湖面,闪着细碎的金光。
那上面还有几排弦月似的印子,陈书玉木讷着思索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是牙齿咬出来的印子。浅色的是旧的,深色出血的是新的。
他想要龙阔松开手,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力气站着了。很累,腿疼,腰疼,后边疼,前边疼,嗓子也很疼。
龙阔将脸贴在他的后脖子处,平缓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那的皮肤上,他忍不住动了动脖子。
他一动,后面的龙阔也动了,手臂无意识摩挲了一下他的腰,激起一阵疼,陈书玉突然抖了一下。
后边龙阔的呼吸声骤然止住了,腰间的手慢慢松开。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
陈书玉背上汗湿了,龙阔一离开,便发起冷来,腿上使不上力,整个人便全靠手腕上的铁铐挂着了,生生的疼,他眉头紧锁,张嘴道:“手疼……”声音哑得不像话。
龙阔没有听见,可是他看见了陈书玉手腕上磨出来的伤,便猛然清醒了大半。
蹲下身去,在地上像狗一样嗅着鼻子摸索半天,终于找到了被甩在角落里的钥匙。捡起来,急急忙忙解开陈书玉身上的铁铐,将他抱了下来。
陈书玉没有力气,可是他还是挣扎着扬起手,给了龙阔一个不太响亮的耳光。
龙阔习惯性的没有躲,握着陈书玉的手,看见他张开的嘴唇在说些什么。虽然听不清也听不见,但龙阔知道他一定是在骂他。
骂吧骂吧,爱怎么骂怎么骂,龙阔希望陈书玉能够大声骂出来。可是显然不能,怀里的陈书玉已经睡了过去。
龙阔抬手摸摸他苍白的脸,然后开始给他穿衣服,他看见陈书玉的腰被他勒得发青,心里抖了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将陈书玉的衣服穿好,把他抱在了牢房的小床上,盖上被子,然后骤然脱力了似的,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将脑袋放到陈书玉脑袋的边上,仰面看着漆黑的牢房。
酒烈,药也烈,一番折腾下来,龙阔也觉得累了,身上累,心上更累。
他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反手碰到陈书玉微凉的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温水煮青蛙。
龙阔现在也不知道到底煮的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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