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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伤
沈灼的眼前,光亮一点点将黑暗全部吞噬,直到没有死角的光将整个人全部包裹。于是眼前又是电梯内无机质的冷光在恒久地照耀着。
沈灼计算着时间,看着电梯缓缓上行,电梯门一开就迅速往家中赶去。
27楼长廊尽头是一扇窗户,沈灼只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窗户外最后一丝日光已经快要消失。
明明在离开家之前,自己在给清清做午饭,而等做完任务回来,居然已经天黑了。
看来这里的时间并非恒速流动,反而刻意加速时间,迫使人类在天黑前无法赶回“家”,从而被诡异吞噬。
好在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丝日光。
沈灼直直迈开腿走向家门,喘了口气,轻轻敲响大门。
没有等到却清的回应,沈灼不禁皱起了眉。
再等了一会依旧没有人来开门,屋内还有碰倒东西的闷声。
沈灼心下着急,开始试图踢开门。
黑暗瞬间在日落的下一秒降临,几乎犹如浓墨一般疯狂蔓延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沈灼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门,在抬起脚决定再踹一脚时。
门被突然打开,一只带着疤痕和薄薄一层肌肉有力的手伸出来,将他拽一把入门内。
沈灼没敢用任何力气反抗,于是他就被却清用力摁在墙上,脖颈陡然出传来微凉的痛意。
沈灼下意识往下看,看到自己浓密睫毛的掩映下,一柄匕首反射出凛冽寒光。
沈灼垂眸看却清的眼睛,
那是一双冷漠的,绝望的眼睛。
通红的血丝环抱着因为用力而缩小的瞳仁,狰狞的面庞调动着脸上每一块肌肉。
任谁也觉得这是一个生死关头的危险情况,任谁也觉得眼前是一个无法控制的末路囚徒。
可沈灼偏偏觉得心疼。犹如用火柴炙烤心尖,滚烫的痒意逐渐扩大为剧烈的疼痛,犹如从心脏处将人提起一般,整个人挂在心脏上,被心脏巨大的痛楚逼得无法言语半句。
整颗心要被煮沸了,要一同死去了。
沈灼觉得受了伤的爱人犹如一只束起所有尖刺的小猫,奄奄一息地舔舐着伤口的同时又扬起利爪。
沈灼没有去管陷入脖颈的匕首,只是不断低下头,任凭匕首不断深陷。
好在却清也用尽力气克制着自己,他用力得青筋暴起,因为紧紧咬着牙而逼得自己脑袋微颤。带着睚眦目裂的表情而睁大的眼睛由于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干涩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似乎是用尽了余下的力气阻止自己,所以他只是举着匕首没有再动。
于是沈灼能够弯下腰吻到却清的唇上,
汩汩鲜血和滚烫的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沈灼品尝到了却清咸涩的眼泪。
于是他吻去了所有流下来的泪,
他对爱人说,“没事了,亲爱的。”
几乎是看到清清的第一眼,沈灼就知道是这可恶的副本设定里创伤发作的表现。
而对于在过去十年里无数次见到并且在几乎每个日夜都和这件事作对的沈灼来说,这再熟悉不过了。
沈灼能熟练地按下在阴雨天隐隐作痛的伤口和在黑夜里肆意生长的恶念。
但当这一切落到爱人身上的时候,
心疼溢满了沈灼的心。
却清全身依旧僵硬,但沈灼已经及时夺下了他的匕首,
沈灼坐在地上,将却清抱在怀里微微晃着。
沈灼怀里目光呆滞的却清直直地看着沈灼流血的伤口,缓缓地抬手想要按住那道刺目的伤口。
但当快要触及的时候又因为胆怯而始终不敢落下,
却清无力地垂下手,紧紧闭上眼,将几欲出声的哀嚎咽回心里。
却清在心里想着,
我给我的妻子带来了什么呢,
一去不归的背影,
苦等无归的征人,
甚至是本该不属于这个温暖的家的,远方的硝烟和血泪。
却清从来不觉得这是他的爱人合该承受的。
于是他终于下定了离家的决心,
他要一去不归,留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沈灼却又将却清整个人从地上拔起来,死死摁在怀里。
他转身走向厨房,甚至还将却清掂了掂,放到一只手上,而另一只手抄起一只板凳。
“一会看不住就炸毛,我得一直一直看着你。”
沈灼便感受着爱人有力精瘦的腰肢,一边计划着要做些什么菜,一边用脚带起了厨房门。
沈灼将却清放在板凳上,毫不客气地在却清眼皮上又香了一口,看着却清呆呆地眨眨眼,
然后心满意足地熟练围起围裙开始做没做完的菜。
看着却清不说话发呆的模样,沈灼将一头蒜放到却清的手心,
“别闲着了,快忙起来。”
沈灼假装不在意,却一直偷偷看却清的反应,见却清低头看着手心的蒜,稍稍缓和下来。
暗自下定了以后寸步不离却清的决心。
却清呆呆地看着沈灼流淌的血,一直向下看到衣领有些干涸的暗色血迹,
坐了好一会才将耳边的厮杀声忘记。
他抿了抿唇,转身去取了医药箱。
却清会的包扎手法很粗糙,几乎是能活着就行,
他一直面带不忍地从身后看着沈灼带着脖子上狰狞的伤口忙活着。
等到沈灼感受到却清微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脖颈的时候,沈灼身体下意识战栗一瞬。
然后他顺从地转身弯腰,任凭却清沉默地将自己的脖子包扎得严严实实。
趁着却清低头收拾绷带,沈灼又心痒痒地在他眼皮落下一吻。
却清乖乖地被亲,将医药箱放好之后又默默坐回来拿起蒜就开始剥。
萌得沈灼几乎无法专心做菜,只是一直偷偷暼着却清。
却清刚剥完一个,沈灼几乎下一秒就又往他手心放一个。
却清就默默地一直剥,直到沈灼把饭做好,然后牵起却清的手。
却清才抬头疑惑地看向沈灼,沈灼就又忍不住亲上一口,
“谢谢老公,以后再用你剥的,先吃饭。”
却清自觉地去用洗手液洗好了手,然后帮沈灼端起剩下的盘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落座餐厅。
沈灼不停地给清清夹菜,总觉得清清太瘦了。
却清就埋头全部吃掉。
沈灼又怕却清撑坏了也不说,就停止了夹菜,静静观察。
却清吃起来很快,似乎是习惯了赶时间。
他吃完就不知道跑去哪里找出来一张卡,
交到沈灼面前,说道,“他们说我这些年的津贴都在这张卡里,我平时不怎么用到钱,以后我的钱也都打到这张卡里......”
“上交工资可以,别的话不许说了。”沈灼用筷子敲敲碗边,“坐下再喝口汤。”
却清还想说什么,就被门外的叫声打断。
沈灼听见门口凄厉的惨叫混着重锤疯狂无序地四处击打的声音,并且不断靠近。
等到听起来似乎是走到了沈灼他们门口,
那响的让人心脏震得痛的声音突然安静了,并且安静得像一切都死绝了一般。
随后又毫无征兆地爆发,并且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咚咚咚————”
“我漂亮吗!我漂亮吗!我漂亮吗!我漂亮吗!”
那声音每一道都像要呕出来一般歇斯里地。
“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你开门看看我啊——”
并且以诡异的快速越来越靠近,总觉得下一秒便会贴脸相对。
“你凭什么不看我?你凭什么不看我!”
一个沾着褐色污迹的锤子居然将门砸出了一个口子,
然后一只睁到最大的纯白的带着蠕动的红色印记的眼珠直直地贴着那个口子,几乎堵满了整个缝隙,
“靠我近一些。”那只眼睛说。
“五:入侵者逗留越久,危险就越大。”沈灼想起布告栏的通知,
昨天摇摇欲坠的门今天已经被破开了一道口子,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沈灼叹了一口气,明天白天要么要抓紧时间加固门,要么就要寻找新的庇护所。
“她听起来有些可怜,要帮帮她吗?”却清问道。
已经猜到却清眼里的一切同他看到的不一样的沈灼叹了一口气,耐心地回答道,“太晚了,我们明天去看看她吧。”
“好吧。”却清端起碗筷走向洗碗池,“你去休息吧。”
沈灼没有推辞,他径直走向门,在他思考怎么击退门外的诡异时,
她却好像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带着尖叫窜走了。
透过门上破了的口子,沈灼看见外面一片漆黑,
能吞噬一切的,没有边际的黑,
是没有任何生机的安静,或许代表着更危险的诡异的来临。
沈灼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即使面临着未知的危险,他也丝毫不惧。
他只是思考着是不是将这些诡异全杀完就算消灭入侵者,
就能通关。
厨房内传来却清收拾碗筷时清脆的碰撞声,却清似乎是要将洗好的碗碟叠在一起然后沥干水分。
那清脆的声音实在悦耳,沈灼居然产生了几分留恋。沈灼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推门而出。虽然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也正是因为他背负的太多了,他不能轻易地让自己受伤——他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要好好留着救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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