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不驻晴天

　　林溪还沉浸在方才冒险传递出信号的紧张与一丝微弱的希冀中。她蜷缩在床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毯上柔软的绒毛，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则地跳动着，既期盼那微小的信号能被苏阳捕捉到，又恐惧着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胃部的隐痛在这种极度的精神煎熬下，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从外面踹开！厚重的实木门板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轰鸣，整个房间仿佛都随之震动。

　　林溪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就看到父亲林辉如同地狱修罗般站在门口。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那双平日里只是冰冷严肃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怒火和骇人的戾气！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支已经扭曲变形、零件散落的钢笔残骸！

　　林溪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看到了父亲手中那支熟悉的笔，看到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想要将她撕碎的暴怒！

　　完了。

　　这两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没，让她连呼吸都停滞了。

　　林辉一步步走进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溪的心尖上。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完全笼罩了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将那只捏着钢笔残骸的手举到林溪眼前，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平静：

　　“这是什么？”

　　林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向后缩，但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我问你！这是什么？！”林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房间里爆开！他猛地将手中的钢笔残骸狠狠砸向林溪的脸！

　　“啊！”林溪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冰冷的金属碎片擦着她的额角飞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一缕血线瞬间从划破的皮肤渗了出来。

　　但这仅仅是开始。

　　林辉一把揪住林溪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巨大的力量勒得她脖颈生疼，双脚几乎离地。她像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被悬吊在暴怒的巨人面前。

　　“长本事了？！啊？！”林辉的脸几乎贴到林溪脸上，喷出的灼热气息带着浓重的怒意，“学会跟你老子玩心眼儿了？！学会跟外面那些下三滥的东西里应外合了？！啊？！”

　　他猛地将林溪惯在地上！

　　“咚！”一声闷响。林溪的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胃里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耳鸣声尖锐到了极致，几乎要刺穿她的鼓膜。视野里全是晃动模糊的光影和父亲扭曲狰狞的脸。

　　“我供你吃！供你穿！送你上最好的学校！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林辉一边嘶吼着，一边抬起脚，狠狠踹在林溪的腰侧！

　　“呃——！”一声短促到极致的痛呼被扼杀在喉咙里。林溪只觉得腰部像是被铁锤砸中，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让她蜷缩成一团，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泪水混合着额角流下的鲜血，糊满了她苍白扭曲的脸。

　　“躲？！我让你躲！让你找那个小贱人！让你给我丢人现眼！”林辉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暴怒支配了他所有的行动。他像对待一个沙袋，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毫不留情地砸在林溪单薄的身体上。后背，肩膀，手臂……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和骨头不堪重负的哀鸣。

　　林溪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念头，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巨大的疼痛和恐惧剥夺了她的一切。她只能本能地蜷缩着，用双臂死死护住自己的头和脸，像一只被抛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承受着这灭顶之灾。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那是痛苦到极致却连哭喊都无力的绝望。

　　她闻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额角的，还是口腔内部的。胃部的痉挛在外部剧痛的刺激下，反而变得模糊了。世界在她感知里缩小到只剩下无尽的疼痛和父亲狂暴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林辉似乎打累了，或许是林溪不再动弹的反应让他稍微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停下来，喘着粗气，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蜷缩着一动不动的林溪。她校服凌乱，沾满了灰尘和血迹，身体还在无意识地细微抽搐着。

　　林辉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发泄过后的冰冷和余怒未消的厌恶。

　　“废物。”他低骂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动作而略显凌乱的西装袖口，仿佛刚才那个施暴的野兽不是他本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林溪，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胆寒的冰冷和掌控感：“给我记住今天的教训。再敢有下一次，我打断你的腿！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等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说完，他不再多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砰！”房门再次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地板上，那个如同被碾碎了的、微微颤抖的身影。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团暗红色的污渍。胃部的剧痛在神经稍稍放松后，再次凶猛地反扑，让她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体，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小兽濒死般的呻吟。

　　希望，被彻底碾碎。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创伤。灵魂，仿佛已经飘离了这具破败的躯壳。

　　窗外，天色依旧明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执拗地照了进来，落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彻骨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这一次，她还能爬起来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那缕名为“碎阳”的光芒，似乎真的，要彻底沉没在这冰冷华丽的深溪之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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