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离开宗门后被监视了

　　他照做，闭眼。
　　料想的疼痛没有到来，丰盈澎湃的力量，源源不断从手与石壁的连接处传入身体。

　　充满生命力的翠青蔓延，将干涸灰暗的线条染上颜色。
　　石壁上的图案在此刻仿佛活过来一般，容纳万物的生命图腾。

　　力量交接完成，阮若水被轻轻放回地面，他再睁眼时，一切都恢复原样。

　　他轻声开口：“好了。”
　　与往日不同，他切实感受到身体中磅礴的灵力。

　　“比我想的慢一点。”神秘的声音带着俏皮的弧度。

　　眼皮颤了颤，没有任何铺垫的，阮若水直接了当说：“你是我。”

　　“你怎么！！”诧异的嗓音蓦然停住，“能这么想。”
　　后半句显然没底气，和被拆穿后的狡辩没差。

　　阮若水在手心腾起青色的火焰，不说话，定定看着斜前方的角落。

　　空气中响起极轻的叹息，角落处的空间扭曲，一只手率先探出来，接着是宽大的袖口，飘逸的青丝。
　　最后，是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对方笑嘻嘻凑过来，嘟囔不满地捏住他的脸，阮若水别过头，后退几步。

　　一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站在面前，还对自己上下其手，这感觉太奇怪了。

　　“果然啊。”
　　“果然什么？”阮若水头回正，发现他又在笑。

　　“我现在怎么闷闷沉沉？”

　　被绕着转了两圈，阮若水表情一变，差点没绷住，听他接着说：“欸，现在对了。”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老熟人了，装什么正经。”

　　“我猜你现在一定再想这是真是假，我是妖是魔。”

　　阮若水：“你觉得呢？”
　　对方“哈”一声：“你看，我就知道，别试探我了，咱俩心眼儿一样多。”

　　阮若水沉默了，对方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你不能告诉我这一切是什么。”
　　不假思索地，对方回：“对。”

　　阮若水盯着对方的眼睛，蓦然开口：“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出现在这，命运会安排好一切。”
　　“等待。”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声音一道出现，说话的语调，声音的大小，乃至字句的停顿都完全一样。

　　“怎么还在试探！”语气是嗔怪的，“他”面上笑眯眯，一点没生气。
　　阮若水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能从现代穿到修真界，再出现一个“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阮若水若有所感抬头，头顶壁画的色泽即将消退。
　　“你该带我出去了。”

　　说这话时，“他”正百无聊赖踢着脚下的石头，闻言头猛地一抬。
　　“你怎么知道？！”

　　早看透对方皮下故意的成分，阮若水再次看着“他”的眼睛。
　　“感觉。”

　　这两个字再次被他们一道说出。

　　“他”扬了扬下巴：“你懂我的，走吧。”

　　在危险的世界里，弱小的动物总需要学会更加谨慎，阮若水向来以此要求自己。

　　两人中间升起巨大的光柱，透过亲和的元素，阮若水对上那双始终弯着的眼，在分别之际，露出第一个笑。

　　但现在好像不用了。

　　“他”眼神呆了下，很快笑得更灿烂。
　　阮若水挥挥手：“再见。”

　　在即将离开万龙窟那刻，清澈的嗓音终于有个正形，柔和地在耳畔响起。
　　“辛苦了，阮若水。”

　　重新回到地上，地面的一切完好如初，完全看不出这里发生了多猛烈的塌陷。

　　掌心有东西在急剧发烫，和戒环带来的熟悉感不同，阮若水摊开手——
　　一粒雪花。

　　尚未多想，腰被手揽着，撞住熟悉的味道。

　　阮若水回头，看清云停面容那刻，瞳孔倏地放大。
　　往日俊朗的脸多了好几道划痕，严重的还往外渗血，冷淡的眉眼透出异常的阴郁。

　　他被云停带回客栈，对方一路都没说话。

　　“真的没事吗？”阮若水仔细看着眼前至今未消的划痕。
　　按理说，这种伤痕用灵力很轻易就能修复。

　　不经意瞥见的阴郁也许只是眼花，云停面上恢复平静，听见他问没直接回复，只是问：
　　“累了吧？”

　　被这样一提醒，阮若水后知后觉感到身体延后传来的疲惫，打了个哈气，然后让云停轻而易举扶上床。
　　云停站在床侧，对少年闭眼就睡的举动毫不意外。

　　轻轻为他掖下被角，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无声盯了熟睡的人不知多久。

　　云停背身关门，身后传来声音。
　　“小水睡着了？伤得重吗？”

　　来人是乔既阳，客栈早早闭店，当前已很晚，昏暗的廊道里只站着他们俩。
　　乔既阳取下帷帽，发丝微乱，眼下带着青黑。

　　自得知阮若水失踪，他两整天没合眼，云停和哑巴没区别，找他问线索也不回答，只能得到冷冰冰一句“没找到”。
　　而他自己用了寻人的灵器，没用，阮若水像是消失了一样。

　　好在最后回来了。

　　想了会，看云停还不回答，乔既阳顾忌这是在小水房前，把声音压得更低。
　　“这也不能说？受伤了早点治疗，多好！”

　　“没受伤。”
　　云停淡淡说完，观察乔既阳的表情。

　　差点连声音都压不住，乔既阳瞪大眼睛：“你和我开玩笑？！”
　　诧异的表情确实不像知道些什么，云停收回视线，左侧迈出一步从乔既阳身边走过去。

　　没走几步，他被叫住。

　　“你确定？检查好了？”
　　“确定。”

　　对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乔既阳重重叹气，手搭在门上准备推开，意识到阮若水还在睡觉。
　　又是一声叹气。

　　没受伤最好，云停不至于骗他，至于其他的，明天再看吧。

　　手从门上松开，他转身，自己找地方睡去了。

　　*
　　次日。

　　乔既阳一进门，眼前便是阮若水捧着鸡蛋跳舞的模样。、
　　他关门，再推开。

　　对方开始抛鸡蛋玩了。
　　云停也许没错，他兄弟身体或许这没问题，就是……
　　乔既阳摸了摸脑袋，走过去。

　　“你疯了？”

　　刚见面就是这句，只可惜阮若水被折磨得“我欲乘风归去”，没工夫给他个眼神让他自行掂量。

　　“烫烫烫！”
　　最后还是没忍住，他嘴里喊疼。

　　乔既阳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在跳舞。”

　　阮若水：……
　　手里的鸡蛋突然不烫了。

　　读懂阮若水的沉默，乔既阳继续说：“烫你就松手，凉一会儿再动呗。”
　　说着，他抬手去接。

　　下一秒，他也跟着“烫烫烫”起来，叫得比被宰的猪还惨。
　　“救救、救我！这蛋怎么黏着我不松手？！！！”

　　阮若水成功解放双手，瞥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在跳舞。”

　　乔既阳求饶：“错、错错错、我错、我错了、啊啊啊——”
　　阮若水哼了声，用灵力把蛋从乔既阳手中取下。

　　乔既阳仔细打量桌子上平平无奇的蛋，想用手戳，想到刚刚的惨状又悻悻缩了回去。
　　“这蛋、额，”他换了种说法，“这从哪搞来的杀器？”

　　“云停给我留的，叫我早上吃，我看它冷了，想着加热一下，结果……”
　　乔既阳一下子兴奋起来：“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阮若水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憋不出什么好屁，果然，对方兴致冲冲冲储物袋里掏出一鼎锅。
　　“来！”

　　“来什么？”阮若水发觉自己真的不懂他了。

　　“加热啊，听我的，你这灵力用来烧铁最棒了。”

　　阮若水：“……”

　　最后他帮乔既阳熔了三大锅材料。

　　给阮若水倒了杯茶，乔既阳正色道：“你那两天没遇到危险吧，我用灵器甚至找不出你还存在于世上。”
　　“两天？？”

　　“你不知道？何止两天！你昨晚要是没回来，可就是整整三天了！”

　　阮若水眼前浮现出云停脸侧的划痕，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那师、云停……”

　　乔既阳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是在担心人家了：“他，大概就心理出了点问题。”
　　对他保密就算了，怎么对小水嘴都如此严。

　　想到那几天云停是怎么对自己的，乔既阳忍不住控诉：“那几天他冷得像块冰，我鼓起勇气向他打探消息，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冻死了。”

　　乔既阳提起这件事就说个没完没了，从发现他消失，第一次问云停是否知道他的行踪，到今日凌晨询问他的伤情。

　　他一边说，阮若水一边给他倒茶。

　　终于，在乔既阳还要细究兄弟和男人那个更重要时，门响了。

　　阮若水口中的解释被强行止住，暂且放下对于乔既阳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和师兄有一腿的疑问。
　　他把乔既阳挥去一边躲好，对方头探出屏风冲他做口型：“谁来了，云停？”

　　阮若水也不知道，摇头。等乔既阳躲好，起身去开门。

　　吱呀一声，门后是泪水涟涟的楚晴嫣，往日整洁的着装沾了血。

　　没多问，阮若水将她拉进来，谁知她后面还守着个侍女，身上沾的血更多，正左右观察。
　　他将春枝也拉进来。

　　把她们拉着坐下，又倒了两杯茶水。
　　楚晴嫣喝了两口，终于不再发抖，春枝依旧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阮若水放柔嗓音开口：“楚小姐，你……”

　　话还没说完，楚晴嫣猛地站起来，淡雅秀丽的脸露出惊惶失措。

　　“救、不、都会死的。”

　　绝望的哭泣声被压低，在房间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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