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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餍足
片刻后,楼下大门的铃声突然响起。二楼母亲房间里的谈话声和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像是有人要往外走。
贺天叙捧着越狱被捕的仓鼠,躲回自己房间。把仓鼠重新关回笼子里后,贺天叙趴在桌上跟它大眼瞪小眼。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刚刚姚今轻柔地把仓鼠拢进掌心,递还给他的那一幕。
贺天叙躲进房间时太匆忙,没有把房门关严实。楼下二十多人的谈笑声从门缝逸进来,飘至他的耳侧。
他起身打算去把门关紧,搭上门把手的那刻却停住了动作。
欢笑声阵阵,填满了往日里总是安静空阔的家。贺天叙能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其中也包括母亲的笑声。
他可以想象到,平时程悦梅跟这些学生上课是种什么样的氛围。
在许多道不同的声线里,贺天叙可以轻易地辨认出姚今的声音。只是旁人的声音太闹,总会压过去,让他听得不甚清晰。
但贺天叙感觉到,姚今很开心。
他听了一会,最终还是关上房门。再度坐回书桌前,贺天叙的心仍静不下来。
心弦被撩动,弦止而余音仍袅袅。
到了用午餐的时间,程悦梅专门上楼叫贺天叙。
程悦梅轻敲房门。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她才开门进入房间:“下去吧,一起吃饭,别一个人猫在屋里了,闷不闷啊?”
没等贺天叙回答,程悦梅猜测道:“你没点外卖吧?还是等会又打算吃泡面对付啊?”
“没。”贺天叙的语气半死不活的。
实话说,他一想到楼下那二十多号人,心里就有点发怵。
程悦梅知道贺天叙的性子,劝道:“今天来的都算是你学弟学妹,你这个已经高考完的过来人,去给他们分享分享大学的生活呗!”
贺天叙真是怕了。
每次程悦梅邀学生来家里做客,都是这样跟他说的。
这跟过年时被迫给亲戚展示才艺有什么区别?
这还更吓人!
好歹给亲戚展示才艺也不会当着二十多个人的面。
再说了,能分享点什么?贺天叙一想起那些水课和小组作业就觉得憋屈。
贺天叙正纠结着,突然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老师,多余的杯子放在哪里呀?”
是姚今。
贺天叙立刻听出来了。
他心中的那架天平开始稍稍倾斜。
程悦梅站在门口,转头向姚今应声:“应该在厨房的收纳柜里。对了,冰箱里还有很多饮料,我之前特地买的新口味,你们都试试看。”
程悦梅说着,同姚今往楼下走。她余光一瞥,竟发现贺天叙也跟出来了。
一步一台阶,贺天叙的目光落在姚今的背影上,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等母亲介绍完自己,贺天叙僵着脸笑了笑。他和众人打过招呼后,站在了餐厅的角落里,默默盯着姚今的身影。
一楼餐厅的区域被程悦梅指挥佣人提前布置过,此刻容纳这么多人也显得宽松。银边瓷盘盛着各式菜肴被摆放至桌上,很快把整张桌子占据得满满当当。
众人陆续入座。程悦梅扫视一圈,心满意足。
举杯欢庆后,众人开始用餐。
贺天叙挑了个餐桌最远处的位置坐下,埋头吃饭,默默听着席间诸位聊天。他全程不敢跟程悦梅对视,生怕对方突然来了兴致点到自己,让他开始分享什么鬼经验。
吃到中途,程悦梅给自己满上橙汁。她习惯性地看一圈桌上,发现姚今的杯子空了:“小今,你喜欢喝什么饮料,我帮你拿。”
闻言,贺天叙抬头悄悄望向姚今。
姚今停下筷子,谢过程悦梅的好意。见对方仍坚持,她便坦言想喝椰汁。
她起身打算自己去冰箱拿,却被程悦梅制止。
“我帮你去拿,你坐下好好吃饭。”
程悦梅记得冰箱里有椰汁。她起身去翻找一通,却没看见。
见老师找了一会,像是没找到,姚今立刻道:“没事的老师,我喝别的也行。不用麻烦啦!”
程悦梅觉得奇怪:“我前几天还看见了来着的……”
见状,贺天叙立刻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嘴。他轻轻起身,绕桌子一大圈,路过姚今,行至程悦梅身旁。
他弯腰翻找起来,很快便在冰箱下面的一个抽屉最里面找到了几瓶椰汁。贺天叙把所有的椰汁都放在冰箱上层,单独留了一瓶拿在手里。
贺天叙去往厨房,用水简单地冲了一下瓶身,顺便带了根吸管。走到姚今身旁,打开易拉罐环,插入吸管后,他才递给对方。
困意渐渐袭来,贺天叙的意识开始涣散。脑海里一会是姚今笑着跟他挥手说再见,走出家门的模样,一会又是姚今眉眼弯弯接过椰汁,向他轻声道谢的样子……思绪万千,搅在他混沌的脑海里纷繁难辨。
可每一缕,都是姚今。
*
翌日。
贺天叙早早地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特地抱着新玩偶,出发去片场。路上遇到每一个人,他都带笑地回应。
张怀鹏远远就见贺天叙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注意到对方手上的东西,他主动询问:“哟!新买的?挺可爱的。”
这番询问正问到贺天叙的心坎上。
“别人送的。”贺天叙稍稍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笑容,状似不经意地回答。
张怀鹏一挑眉,还想细问,却被别的工作人员拉走了。
这一天从早到晚,贺天叙精神百倍地跟张怀鹏盯了一整天的戏。眼睛都有红血丝了,他还不觉得疲惫,连中午也不去午休。
张怀鹏刚吃完饭,端着茶杯路过。
见贺天叙还坐在树荫下,他轻轻吹了吹茶沫,打量起对方:“你今天怎么格外精神?是不是快杀青了,特兴奋啊!”
杀青这两个字已经无法引起贺天叙的心情波动了。
面对张怀鹏的打趣,他垂眸盯着抱在胸前的仓鼠玩偶,只笑了笑,没应声,更没解释。
“你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张怀鹏摇摇头,忍不住提醒,“今晚还有最后一场夜戏要拍呢!”
贺天叙随口应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他匆匆应对完张怀鹏,又跑去黏着姚今了。
夜戏拍完,已是凌晨。贺天叙回到酒店,洗漱完后仍无睡意。
屋内寂静而漆黑,唯有床头一盏小灯投下昏黄光影,显得格外温暖。
贺天叙坐在床上,把玩偶抱在怀里,用手心一下下蹭过软软的绒毛。满足感在心中慢慢升腾,更驱使着贺天叙把此刻的心情分享给某个幸运儿。
今天很多人跟他打招呼时,都注意到了他抱着的仓鼠玩偶,还简单地夸上几句。
但贺天叙还是觉得有点遗憾。而现在,这份遗憾能被补足。
他起身下床,把玩偶单独放在床上。贺天叙蹲在床边,调整角度给它拍照。光是调整角度,他都调整二十多分钟。好在拍出来的照片很让贺天叙满意。
贺天叙熟练地点入和江山的聊天界面,在相册里一下子勾选十几张照片,一股脑地全部发给江山。
发完照片后,他还细细地重新欣赏了一遍,满意得不得了。
几秒钟后,江山回复信息。
【江山】:?
【江山】:同一张照片发十几遍干什么
【江山】:在深山老林里拍戏把手机搞坏啦
【江山】:[猕惑.jpg]
【贺天叙】:……
贺天叙简直气笑了。
汹涌的分享欲如同即将泄洪的河水,却硬生生被关闭的闸门堵死,无处可去,只能在心里翻腾。
好在江山也不算是完全没有眼力见。
【江山】:这是新的?我还以为是之前那个旧的呢
【江山】:还挺可爱,哪来的啊
贺天叙扫一眼新消息,顿时精神振奋起来。
这才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贺天叙的心情立刻阴转晴。手指飞速地在对话框里敲下一大段字发给江山。
他极尽详细地把关于这只仓鼠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江山,还包括自己的心情起伏也全都通知给对方。
江山阅读速度很快,看完后也立刻来了精神。
【江山】:姚今送你的?那你俩这进展还挺快的啊
盯着江山发来的信息,贺天叙回忆起和姚今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有些泄气。
【贺天叙】:但我觉得,姚今对我还是太客气了
也许人就是这样贪心,永远不知餍足。
和姚今只是点头之交时,贺天叙想要日日都见到对方。
等到能天天见面的时候,贺天叙又不甘只能远远注视。
他想靠近,想与姚今并肩而立,想跟姚今成为朋友。
可朋友也分交情深浅。
贺天叙想要的,远不止如今这般。
他想更了解姚今,还想和对方无话不谈,更想让姚今愿意与他交心……
贺天叙想要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心中的欲壑始终难填。
不满足当普通朋友,还觉得人家对他太生分了。江山看贺天叙这架势,有点头疼。显然贺天叙是已经沦陷而不自知,还借着个朋友的幌子在这自欺欺人。
江山想起自己上次跟贺天叙的对话。
他劝贺天叙赶紧远离姚今,别陷在里面难以自拔,最终落入道德困境。结果贺天叙自说自话地胡言乱语一通,愈发坚定了要继续和姚今纠缠的念头。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江山知道,现在自己劝说贺天叙就算把嘴皮子说烂也无济于事。贺天叙仍旧会心甘情愿地去撞南墙。
与其自己白费口舌,倒还不如推他一把,让贺天叙早撞南墙早死心。
江山觉得这个主意很妙。他不由得为自己敏捷的才思所叹服。
他当即就给贺天叙发信息,怂恿对方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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