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曰

　　“不…”，梦呓似的低语从唇齿间溢出，林知意脸上的红褪了许多，可那皱着的眉却始终没有松开，像是被梦魇困住了的模样。

　　被汗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沈棣华抬手抚开了那些头发，摸摸额上的布，又探了下他脸上的温度，紧绷的神色松缓了些。

　　“不要…”，林知意的声音里满是仓惶，眼皮颤动，眉间的纹路挤作一团，原先平放在身侧的手忽地用力，手指蜷缩着，像是要抓握什么东西。

　　沈棣华瞧见林知意这番模样，刚松缓下来的神色又变得冷沉，他四下看了一圈，最后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林知意手里，轻声安抚，“我在这儿，别怕。”

　　林知意下意识攥紧了沈棣华的手，黏腻的汗和温热的体温瞬间包裹住了沈棣华带着些凉意的手，沈棣华试探着微微动了动指尖，却在下一秒被牢牢抓住。

　　或许是沈棣华的安抚起了效用，林知意安静了下来，侧着脸吐出有些灼热的气息，只有乌黑的睫羽还在微微颤动。

　　沈棣华任由林知意抓着他的手，盘腿坐着，垂眼静静地看着林知意，散落的黑发垂在脸边，火焰跳跃的影子映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知意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有些呆滞，目光没有定点。

　　他眨了下眼，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他想要去擦掉眼泪的时候才惊觉沈棣华的手被他紧紧握着。

　　沈棣华面色沉静，既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也没有出声，他的视线似乎落在林知意身上，但又看不清他的情绪。

　　林知意捏了一下沈棣华的指尖，沈棣华才似有所感地看向他，给他拿掉了头上的布。

　　“我…喝水…”，由于长时间的高烧，林知意的嗓子里满是艰涩的感觉，说话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沙哑，还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感。

　　沈棣华伸手拿过放在身旁的水囊，半抱着把林知意扶起来靠在他身上，给他喝水。

　　林知意喝了水，嗓间的痛感终于缓了下去，唇齿间漫溢的血腥味儿也散了许多，他像久旱逢了甘霖，咕嘟咕嘟喝了大半袋水。

　　他拿开了水囊，递给沈棣华，声音不再像先前那样艰涩了，“这是哪儿？”

　　沈棣华接过水囊放在原先的位置，抬眼扫了下林知意的脸色，确认他已经差不多退烧了，“还在平潭。”

　　“我睡了多久了？”林知意靠在沈棣华身上，手里抓着那条先前被拿下去的湿布。

　　“两天。”沈棣华抬手拢住自己的头发放在一侧，身子微微倾了倾。

　　林知意随着沈棣华的移动往后靠了靠，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抓在手里的布，转而去抓沈棣华的手，抓住后他微微侧身上下打量了沈棣华许久。

　　沈棣华也不躲闪，就这样大大方方让他看，还配合着掀开了披在身上的外袍。

　　林知意抓着他的手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就心满意足地转过头继续靠着，靠了一会儿，他微微偏过头，“我们待会儿走吧，这么久没消息他们会担心的。”

　　沈棣华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拉紧了林知意身上盖着的另一件外袍。

　　林知意就这样半靠着缓了一会儿，待那阵头晕目眩的无力劲儿散得差不多了才扶着沈棣华的肩站起来。

　　高烧才退没多久，他身上还是乏力，只能扶着墙站在一旁等沈棣华收拾好洞里的残局。

　　沈棣华束起发，穿好外袍，把生起来的火踩灭，收好了他们自己带进来的东西。

　　没等多久，沈棣华就已经收拾好了一切，他走到林知意身旁，把他搁在墙上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将林知意半架起来，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他俩散碎的贴身物品。

　　林知意刚出洞口就被迎面吹来的夜风弄得轻咳了两声，沈棣华单手架着他，还替他拢了拢被风吹开的衣领。

　　“冷吗？”，沈棣华低垂着眼，侧目看他，那双平日里满是冷淡的桃花眼里多了几缕情意，瞧着越发夺目。

　　林知意正顾着减少自己压在沈棣华身上的重量，半倾着身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沈棣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封，林知意看清了他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沈棣华问了什么，他急匆匆的抬手去拦，语速也快，“没有，我不冷，刚刚没仔细听。”

　　沈棣华的手还放在腰封上，林知意直接就伸过来压住了他的手，带着温热的指尖碰上了冷白如玉的手背，暖意在碰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夜间的风也带了温度。

　　沈棣华重新扣好腰封，攥了下林知意的手又放开，他垂眼看他，“冷的话告诉我。”

　　沈棣华又捡起地上的东西，架着林知意往前走，他的步子放得很慢，因为他隐隐察觉到林知意的身体应该是有些异样。

　　他余光瞟见林知意额角渗出了些汗，下颚处撑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眉头有些皱着，但他紧紧地抿着唇，也不看沈棣华，想来是不想让他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

　　沈棣华收回视线，垂着眼，脸上神色难辨。

　　就算是沈棣华半架着他，林知意走得仍旧有些吃力，他紧咬着牙关往前走。

　　其实让他如此难受的主要原因不是高烧之后的乏力感，而是他动用了力量的后遗症。

　　细细密密的疼痛如同附骨之蛆丝丝缕缕的在身体各处游走，走动时骨节的滞涩感如同生锈的零件一般难以驱使，每迈出一步，都会感受到来自身体的哀嚎。

　　大脑里零碎散乱的记忆片段像卡了带的录像一帧一帧在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不断试图夺取林知意对意识的控制权。

　　这股力量虽是强大，却也有局限，在使用的前后□□都会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甚至还有一定几率在之后的精神冲击中丧失意识。

　　阿婆曾经就和林知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一定不能用这股力量，这些后遗症维持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身体的损耗很大。

　　阿婆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和他说的人，但第一个和他说的人可不是像阿婆这样有理有据的告诫，而是直接令行禁止。

　　他第一次使用这股力量的时候，可是吃了很大一个亏。

　　沈棣华忽然停住了步子，带着林知意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累了，休息一会儿。”

　　林知意缓了口气，从四肢传来的麻木感消散了些，脸色却依旧发白。

　　沈棣华抬手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了下垂在脸颊边的汗珠，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林知意就是隐隐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沈棣华侧过头，仰起脖子看向天空，一轮皎白的明月悬在天边，漆黑的夜幕中只零散的缀了几颗星星，其中一颗格外明亮，与明月隔着不远的距离，跳跃着闪烁。

　　林知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仰起头，眼里落了细碎的星光。

　　沈棣华侧目看他，瞧见了满目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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