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

　　祁闵，警号003821，年龄19，身高170，孤儿，符合卧底标准，申请加入‘跨国追踪Z国交换生系列失踪案攻坚行动’。

　　*

　　最近老有高校的交换生失踪，我的申请已通过，组织安排我进A大，需要连续三年内获得优秀学生称号才能作为交换生出国。

　　好难，这群高材生的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聪明？给我们卧底警察一点活路吧。

　　*

　　第一年过的好快，每天不是在补课就是泡图书馆。

　　今天在教学楼底下遇见个学妹，她的眼睛真漂亮，就是人挺笨，没看天气预报。

　　我举着伞，穿过人群，往校园里的小店而去。

　　卖伞的老大爷说三十一把，我愣了片刻，还是买了。

　　算了，警察就是要为人民服务。

　　一路上注意我的人很多，举着伞买伞很奇怪吗？

　　当我回到教学楼时，她果然还在那里。

　　我走上前，将刚买的那把伞递给了她，借口是多拿一把。

　　她的眼神很亮，更好看了，还不断说着感谢的话。

　　我没想到这个借口她还真信了，好笨。

　　*

　　不知道又过了几天。

　　在路上碰上了那天的学妹，小雨淅淅沥沥的，她竟然还打着我送她的那把伞。

　　雨停了，她把伞还给我，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离陌。

　　离开的离，陌生的陌。

　　难道有谁离开她就会得形同陌路的意思吗？

　　我暗暗想着，没一会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

　　她怎么一直跟着我？

　　我警惕地提防着离陌，看出她没有任何坏心思才放下心来。

　　原来，我们都住这一片，因为作息不同才没碰上面。

　　她对我笑笑，说好巧。

　　我也笑了。

　　*

　　那天之后，离陌经常约我出去玩，我明白她的心思，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可每每看向她的眼睛，我又于心不忍。

　　她又来约我散步了，明明走到一半就累的不行，还硬撑着陪我，好幼稚。

　　笨蛋离陌。

　　*

　　我快大三，离任务又进一步。

　　*

　　陌陌为庆祝相识一周年，我们在外面玩了很晚，现在只能找一家酒店过夜。

　　我们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家叫‘君迟’的酒店，还剩一间房。

　　我看了看日期，也不是什么情侣该过的节日，为什么每家酒店都这么火爆？

　　当我看到房间里的装扮时，很错愕。

　　暧昧的花瓣铺满房间的每一角，床上还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簇成的花团，昏暗的灯光将她的容颜衬的更瑰丽。

　　她扭捏地望向我，轻声表露自己的心意，眸光里的深情仿佛能把人溺死。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笨蛋祁闵。

　　*

　　相恋的第七天。

　　我终于知道——她那双眸子叫桃花眼。

　　网上说拥有桃花眼的人很滥情，完全是无稽之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她黏糊糊地抱住我，闻到烟味又立刻脱离，厉声呵斥我，不许让我吸烟了。

　　她不会知道我每次抽烟都是在和上级传达信息。

　　真不知道为什么在国内也这么谨慎。

　　我也不想抽，好难闻，每次一抽，她都不喜欢亲近我了。

　　就不能换个联络方式吗？

　　*

　　电影院的光线很昏暗，但我并不恐惧。

　　突然，我看到前面一对情侣，个高的女生说怕黑，较矮的女生就把她搂在了怀里，她顺势埋胸。

　　？

　　真讨厌。

　　我刻意控制我的心跳和呼吸，让脸色苍白起来，拉住了离陌的衣角。

　　我知道，她也最喜欢我的眼睛，所以，特意让泪含在眼眶，眩然浴泣。

　　她果然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真没想到为了以后卧底练的技能，能用在这。

　　好实用。

　　*

　　我的发热期到了，离陌帮我纾解。

　　她的手好软、好冰，我湿了。

　　*

　　相恋第三十四天。

　　她吻了我。

　　软软的唇瓣相贴，我还没开始回应，离陌就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我肩上。

　　我哄着她起来。

　　她的眼尾似也被羞意熏红，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

　　我觉得，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好看了。

　　我缠着她又多亲我几次。

　　*

　　和女朋友同居了。

　　为什么她盖上被子纯睡觉？是我对她没有吸引力吗？

　　我发出这个贴子询问。

　　1L：楼主和女朋友都是什么性别？
　　回：我是omega，她是beta。
　　1L：分手吧她不喜欢你。

　　我不信。

　　2L：有些beta只喜欢被压的！
　　回：谢谢。
　　2L：不客气，祝你们x生活愉快！

　　我回想起和她的点点滴滴，暗笑自己太傻。

　　对啊，这么娇一个人怎么可能喜欢在上面？

　　可惜我不能对她做那种事。

　　唉。
　　柏拉图也挺好的。

　　*

　　我申请的交换生名额差点没通过。

　　老师问，我不是在和一个人谈恋爱吗，怎么还要去国外。

　　絮絮叨叨一大堆，讲了异国恋的辛苦。

　　应当是她的亲身经历。

　　我听完，适当的给她安慰。

　　老师反复问我真的要走吗。

　　我迟疑了，随后坚定地点头。

　　迟疑是我想到了离陌，坚定是我有我的信念。

　　*

　　相恋快两年，我们走过A大的所有地方。

　　我最喜欢的是冬天，在湖边遛弯儿。

　　她发现冰层结的厚时会兴冲冲地翻越栏杆跑上去，发现站不稳，可怜兮兮地向我求救。

　　笨蛋离陌，那样很危险。

　　我逐步靠近危险，牵起她的手一起在冰面划。

　　虽然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但看到她兴奋的模样，我还是笑了。

　　*

　　三年过的好快，我要走了。

　　上次接收到的消息是，有一股势力已经注意到了我。

　　无权无势的高智商学生，会遭遇什么？

　　静等我去M国当交换生，他们应该就会动手。

　　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女朋友。

　　真的要提分手吗？

　　她还在熟睡，我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

　　我没有提分手。
　　存着一点念想，万一我活着回来了呢。

　　我看着手机里满屏的信息，心脏刺痛，没有回复。

　　算了，就让她以为祁闵是个渣女吧。

　　破镜重圆总比一死一活好追，等我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去重新开始。

　　omega身份特殊，我打了组织准备的封闭针，未来不会有发热期，做手术才能清除，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

　　老老实实生活了半年，我终于被抓了。

　　我被蒙上眼罩，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给同事留的记号她们能不能发现。

　　我数着数，整整三天未眠，终于到了目的地。

　　果然，他们在制作某种违法药剂和粉末。

　　在一堆防护服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的上某个失踪的Z国交换生。

　　老窝找到了。

　　我暗自窃喜，不做反抗的被她们强硬地塞进了地下室。

　　进去前他们先搜身，拿着机械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次。

　　还好我的定位器是最新一代，他们发现不了。

　　下面无一点光亮，偶有不知是蛇还是虫子的东西爬在身上，很能激发人内心的畏怯。

　　我疯狂拍打吼叫，想让人把我送出去。

　　这也是一个正常大学生该有的反应。

　　他们当然没有理会我。

　　派人一天只送一顿饭，有时是混浊的泥水有时是掺着虫子的米汤。

　　*

　　第十天，我好想离陌。

　　*

　　被关的第十八天，他们的技术人员将我的手机破译了，或许更早。

　　总之，这群人终于相信我只是一个学生，还用Z国话调笑了我几句。

　　“有个叫离陌的家伙在骂你呢。”

　　“我一直以为Z国的人都很忠情，没想到你竟然能甩了女朋友。”

　　我忍住怒意，讨好地冲他们一笑。

　　接下来，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单人间休息。

　　第二天，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我正式加入了他们。

　　我分析着每个被迫拐来的交换生，哪些是已经堕落的，哪些是心有不甘的。

　　*

　　这是我卧底的第二年。

　　他们的戒备心很重，每次将要暴露时就转移了根据地，我肯定局内有他们的卧底。

　　还没揪出来，我就被怀疑了。

　　他们不让我参与机密的制药工作，让我去后厨做饭。

　　厨子是这里待遇最差的，我被换到了大通铺，和其她几个人合睡。

　　我不知道该怎么破除我的怀疑，只能近可能的展现我的无措，扮演一个懦弱的人。

　　我的厨艺越来越好，他们也越来越喜欢我做的饭，甚至还有闲心搞来几本菜谱让我学。

　　我的嫌疑，应该快解除了吧？

　　*

　　我重新加入制药工作，他们更加信任我，我的待遇明显提高，甚至能拜托出去采购的守卫买点小东西。

　　我发现了潜藏在警局的卧底是谁，隔一段时间让守卫买日用品，首字母缩写拼出了卧底的名字。

　　希望监视的同事能发现。

　　*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被关起来了。

　　我感觉我的身份暴露了，但他们中应该有人不信，在为我争取机会。

　　*

　　卧底、不，潜伏的第几年？

　　我终于见到了同事。

　　这群毒/贩输了。

　　我试着搞出点动静，让她们找到我，却徒劳一场。

　　同事找到我时，很惊讶，惊讶中带着喜色。

　　束缚在我身上的麻绳终于解开，我却崩不出一个字。

　　*

　　我被秘密送往了医院，接受为期三年的养伤和社会化训练。

　　透过瓷面反光，我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

　　大光头，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骨瘦如柴，双眼木然凸现，嘴唇干裂，皮上没一块好肉。

　　我张了张唇，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真丑。

　　*

　　我能说话了，但还不能行走。

　　我确实脱离社会太久了，她们问我有什么要求的时候，我只想让她们恢复我手机软件的所有记录。

　　她们居然一脸诧异的看向我，问，确定只有这个吗。

　　嗯，我好想离陌，她一定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我要看完。

　　*

　　她们发现我怕黑，说我有黑暗恐惧症、ptsd，要治。

　　我一进入无光的环境，就能想起被囚禁时刻，它们无孔不入的侵入我的大脑，我会克制不住的发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甚至晕厥。

　　听起来挺逊的，希望陌陌不要嫌弃我。

　　*

　　我能直立站一会了。

　　有个穿便服的年轻人带着文件夹赶来，让我简述受了怎样的折磨，拿出来几个守卫的照片，让我指认。

　　我垂头，尽量平静地说出口。

　　一开始是在外面公开鞭打，折辱我的自尊，后来是精神折磨。

　　我身体的每一处都有鞭痕，脱臼、骨折更是常事。

　　他们把我关进一个类似下水道的地方，肮脏、恶臭。

　　我被绑在电椅上，不允许我活动，不允许任何人和我说话。

　　只有一点点光亮从上面透下来，我才知道一天又过去了。

　　有时候，我顿了一下，点了点照片上一个人。

　　有时候这个人会故意堵住洞口，我又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下雨天，雨水没过我的鼻尖，椅子是固定的，我要拼尽全力才能呼吸到空气。

　　鼻子可能是那时候坏的吧，我想。

　　一批人想让我死，一批人想让我活。

　　造成的结果是一个星期内至少遭受三次毒打，毒打完后上点药，半死不活。

　　我回忆着，斟酌次数，发现说少了。

　　怎么活下来的？

　　我听着对面的提问，沉默了。

　　我怎么活下来的？

　　离陌在给我发消息，我当然要活下去。

　　对面的年轻人被我同事拉走了。

　　*

　　陌陌很久没有给我发消息了。

　　我穿着病号服，狼狈地躺在床上。

　　刷新一遍又一遍。

　　突然，一条语音弹出来，我看着熟悉的备注，欣喜若狂。

　　点开的第一次没有声音。

　　我以为我耳朵又坏了，叫来了医生检查。

　　医生过来了，我发现我能听见她的声音，又重新点了一次。

　　医生在旁边斟酌的开口，说是条空语音，可能是不小心点错了。

　　点错了？

　　我愣住，想到了几年前开玩笑的话语。

　　离开她的人会形同陌路。

　　*

　　我要求医生把皮肤上的疤痕都去掉，最好完全没有痕迹。

　　她皱眉，说是有这个技术，可是很痛。

　　痛才好，痛才能知道自己活着。

　　我赶忙答应，想尽快进入这个疗程。

　　*

　　我不敢主动给离陌发消息打扰她。

　　我现在好丑，配不上她。

　　*

　　我身体上的伤都好了。

　　医生说最多只能恢复到正常人水平，不能继续做警察了，警察的训练强度很高。

　　我没有说话，半晌，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们已经尽力了。

　　为我花费的钱财远超了我本身的价值。

　　通过她们，我了解离陌在国内的消息。

　　在某天谈成一笔大单子，财经新闻会报道。
　　在某场拍卖会拍下一个藏品，主人会发文感谢。

　　就像此刻，我知道，她准备上一个综艺，叫‘心动频率’。

　　那是什么？

　　同事给我解释，那是恋爱综艺。

　　尽管我早就知道配不上她了，可我还是好不甘心。

　　我们不还是女女朋友关系吗？她怎么可以上恋综？

　　我让同事使了点手段，拿到邀请。

　　从此，我就是A大交换生‘祁闵’。

　　在国外的这些年一直研究学业，没钱的时候兼职当模特，闯出点名堂。

　　七年中的一切，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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