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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直哉没说话,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最后他的嘴唇只是张了张,蹦出句:“确实很蠢,因为你做什么都很蠢。”
然后他就不再看直人,匆匆转身出了房间。
等直人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新手机和早点都送来了,风介和直哉已经吃了大半。
直人走到餐桌前坐下,直哉嘴里嚼着东西,眼睛直勾勾看着直人。
直人像没看见的,径直拿起新手机开始传输数据。
餐桌的氛围实在奇怪,风介就着牛奶咽下三明治,忍无可忍:“你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吗?”
直哉瞟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向直人,话却是对着风介说的:“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个巫师给他驱一下魔。”
风介的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了。
他的视线在直哉和直人身上来回打转,他先是仔细打量了直人的脸色,最后又看向直哉,欲言又止:“你……能不能相信科学?”
“我们是咒术师。”
“你都是咒术师了你还信巫师那套!”
直哉把筷子一放,发出“啪”的声响,双手环胸面向风介:“那您有什么高见?”
“我觉得……”风介看着直人,琢磨了一下,说:“应该请个心理医生最稳妥。”
“你疯了?他见了心理医生说什么,说他杀太多人了睡不着觉,那他下一秒不是进精神病院就是蹲大牢。”
直人还在摆弄手机,懒得抬头看他们两个。
还好夏油杰只摔坏了手机屏,旧手机还能开机。
数据传输完毕,line就噌噌噌跳出一堆新信息。
直人打开,往下划拉,手指一顿,看到了场地圭介的名字。
两人互换line后并没有发过信息。
直人点进去,消息是昨晚发的。
场地圭介说,他们这些与直贺相识的朋友,想在东京为直贺以藤原贺的名字办一场道别仪式,给直贺立个墓碑,希望能得到直人的同意。
关系还真不一般啊。
直人心想。
他没有回复,跳出来,找到硝子的聊天框,输入:【兄长遗体火化完成了吗?】
硝子回复得很快,发来一张贴着符咒的骨灰盒照片:
【早就装箱了。要打开见最后一面么?】
【这就不必了。】
那边停了一会儿,又发了两条新的信息过来:
【顺便一问,要不要捐献骨灰?】
【可以做成咒具,是新出炉的活动,可以给你个免费体验的名额哦。】
甚至能想象到硝子漫不经心,但又憋着点坏的笑。
直人的嘴角翘了下,又很快抹平,回复:【随你。】
硝子回了个“OK”的小表情。
直人又切回场地圭介的对话框,他盯着屏幕,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回:
【感谢你们对兄长的惦念,若兄长在天有灵,也会倍感欣慰。】
信息发送成功,直人退出line关掉手机,把凉透了的鸡蛋一整个塞进嘴里。
直哉那边已经接了几个电话,他马上要去兵库,车等在楼下。
他起身把碗筷一推,眼睛扫过直人和风介:“你们两个,收拾好了赶紧搬走。”
风介把牛奶一饮而尽,有气无力地拖长音调:“是——”
直哉又盯向直人,直人也点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眼也没抬地说:“一路顺风。”
直哉哼了一声,他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直直地看着直人,最后留下一句:“要是再出幺蛾子,你就立马给我滚回京都。”
说完,也没打算等直人的回应,抓起手机走了。
直哉走后,屋里安静下来。
风介把餐盒收进袋子,系好。他看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
“市场什么时候去?”风介问。
直人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先把东西搬到新公寓。”他声音还有点哑,“现在太早,商户都没开门。”
风介点头:“行。那等中午前过去,避开饭点,人少点。”
两人没再多话,各自收拾。
行李箱重新合上。出门前,直人回头看了眼客厅。文件收走了,但墙上的裂痕和倒下的门还在。
“我已经叫人过来修了。”
直人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门。
照样还是风介开车,直人坐在副驾,他本来想先眯一会儿,但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打开,发现场地圭介已经回了消息过来。
他希望直贺的告别仪式,直人也能出席。
直人的指腹在干燥的嘴唇来回摩挲,看着这条消息,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
他故意沉默了一阵,才输入:非常抱歉,我也十分希望能——
他的字还没打完,场地圭介那边又发了消息,还附带了图片:
【我们整理了直贺哥的一些遗物。有几样东西,觉得应该交还给您。】
直人点开图片。几件叠好的衣物,两三样咒具,还有几个零碎的小物件。但这都不重要,直人的视线紧紧盯着,放在最上面的,一个破旧的笔记本。
边缘磨损得很厉害,本子很厚,看得出用了很久。
场地圭介的新消息紧随而来:
【我们翻了几页,是直贺哥的日记。写得很满,还夹了几张照片。我们没细看,已经封存好了。】
……
车辆转向,屏幕上那排字也跟着左右晃动,反胃的感觉骤然涌上来。
直人闭上眼,向后仰倒。他偏过头,蜷起身体靠向车门,手垂下来搭在膝盖上,指尖收紧,摩擦布料纹路。
……
指尖湿漉漉的,直人的眼睛重新睁开一条缝,眼神无目的地放空。
直贺——
我果然有够讨厌你的。
死了都不安分。
……
一口气刚想吐出,正巧这时候车颠簸了一下,顿时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直人起身捂住脖子,皱起眉唔了一声。
风介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用手推他:“怎么回事,要吐了?”
直人另一只手把手机递给风介,声音有气无力:“帮我打给信一。”
“我开车呢!”
最后风介还是拨了电话,开启免提放在中间。
电话那头,信一就自己竟然忘记检查遗留物这件事不停道歉,他声音急迫紧张,年轻的声线几次压不住险些破音。
风介感觉他再说几句,就要冲来大阪剖腹谢罪。
直人靠着椅背,闭着眼没吭声。
风介打断信一,让他冷静。
信一才慢慢说,直贺在东京的时候几人是分开住的,直贺直接住在了他本地一个朋友的家里,所以他也没想到直贺居然还写日记。
其实谁都没想到。
就连直人都没有。
禅院家能有几个,具备写日记的文化素养的人。就算有,也没有这个闲情雅致。
信一提出由他去东京取回。
“你还要跟着直哉处理炳的事……”
直人终于开口,但声音还是没劲,他顿了一下,说:“这段时间,你就专心你自己的工作,直哉那边的事,你去多请教请教你哥哥,我会和直哉说的。”
信一那边声音沉寂了一会儿,才又弱弱响起:“是。”
“那东京——”
“我到时候自己带人去。”
直人打断他,径直挂了电话。
“他还是太毛躁。”风介看着前方,笑着点评:“你第一次对他这么凶,他怕是要哭了。”
“他已经19岁,总该有点长进。”直人声音冷淡。
“什么时候去?”
风介问。
直人点开场地圭介的聊天界面,送别仪式定在周日,还有三天。
“我和你一起?”
“不。”直人扶着额头,摇摇头:“你留在大阪。”
“我在东京有几个认识的——或者走禅院家的物流——”风介没说完,他自己也后知后觉不够稳妥。
“我亲自去。”末了,直人又补充一句:“别告诉直哉。”
直哉是个行动派。
他要是知道消息,今天晚上就能冲到东京,一把火把东西给烧了。
场地圭介又发来消息,说直人如果实在来不了,他也能帮忙邮寄。
直人回复:
【我会准时到场。】
想着,他又把界面切回硝子处,询问她周日是否有空,他想去高专纪念一下兄长。
对此,硝子只回:【记得带几瓶清酒给我。】
新公寓比之前的大,就在难波站附近。风介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瘫在沙发上就不动了。直人把装着文件的包放在茶几上,开始收拾东西。
等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眼挂钟,快十点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宫治的line。
【宫先生,上午好。请问现在店里忙吗?】
消息很快显示已读。
【上午好。现在正好不忙,禅院先生要过来吗?】
直人打字:【方便的话,我们现在过去。】
【随时欢迎。】
直人收起手机,看向风介:“走吧。”
风介叹了口气,爬起来。
两人步行过去。难波市场这个时候人算不上很多,毕竟是工作日,又不是饭点。宫治的店在拐角,招牌很干净。
两人掀开门帘走进去,宫治正站在柜台后擦桌子,看见他们,抬了下手。
“欢迎。”
他一眼看到直人简短的头发,毫不遮掩地夸赞:“很帅啊,新发型。”
直人抿唇,只点点头:“多谢。”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宫治放下抹布,走到料理台后。“吃什么?”
风介凑到柜台前看菜单,直人站在他旁边。宫治的视线从帽檐下看过来,微微弯了下唇角。
“有什么推荐?”直人问道。
“唔。”宫治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禅院先生是什么偏好口味呢?”
“叫他直人好了。”风介的视线从菜单上离开,笑着说:“我也是,不用称呼姓氏。姓禅院的可有一堆呢。”
宫治楞楞地眨眨眼,又转头看向直人:“这有些太冒犯了。”
“没关系,就叫直人好了。”直人淡淡地说。
御三家之间向来都是直呼名字,因此对称呼并不在意。
“直人先生家有很多口人吗?”宫治还是加上了敬称,圆润的眼睛里是坦率的好奇。
“超级多。”风介平平带过,一转话题说:“我就要金枪鱼和明太子好了。”
“是。”宫治麻利地记录下选项,然后又看向直人:“直人先生的话——”
他意识到直人还没说他的偏好。
风介顺势坐在料理台前的位置,语气随意:“给他来烤鳕鱼子的。”
宫治看了眼直人,见他没反驳,就又低头记了下来:“是。”
直人没吭声,只瞥向风介,风介理直气壮:“反正你也吃不完,正好我想试试烤鳕鱼子口味的。”
直人在风介身边坐下。
宫治戴上口罩开始准备。动作利落,米饭在他手里服服帖帖。风介靠在柜台边看。
“宫老板一个人看店?”
“白天是。晚上会有学生来兼职。”
“生意不错吧。”
“还行。”
饭团很快做好。宫治用盘子盛好端到风介和直人面前。
饱满的饭团用海苔包裹,散发出诱人滚烫的香气。
“哇——光是看着口水就要流下了。”风介十分捧场地夸赞,还向直人寻求认同:“是吧,直人?”
直人还没饿,其实并没有食欲。但对上宫治期待认真的灰色眼睛的时候,还是点点头:“很香。”
“快趁热尝尝吧。”宫治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他把帽檐往上抬了抬。
风介吃了几口,连连点头:“很好吃!”
他的膝盖在底下撞了撞直人的,直人才拿起饭团咬了一口,也点点头:“味道很好。”
“喜欢就好。”
风介又看向宫治,笑着调侃直人:“这家伙很挑剔呢,能得到他肯定的,那一定是不得了的珍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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