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今日发疯了吗

　　慕玄黎与凌木瑶在东境待了些日子后，便一起回到天云山了，舅舅这事暂告一段落。

　　凌木瑶对慕玄黎恋恋不舍，那双大眼睛水汪汪地落在她的脸上，慕玄黎别开视线，安慰道：“你若是想见我，便用传讯简告诉我。”

　　“好~”凌木瑶这才收起自己的不舍，露出满足的笑容。

　　慕玄黎与她告别后，便回到自己的别院。
　　内门几乎不见雾气，慕玄黎的住处环绕着几棵枯树和墨竹，静谧清幽。

　　这内门弟子的待遇比起外门的要好太多了，一人一个宽敞别院，附赠两间卧房，不像外门那般，一个住处要住两人。

　　她把自己剩余的东西收拾了一番，最后把装有赤霄子的木盒再次放入床下。
　　一切完成后，慕玄黎便去长老殿寻凌水姬了。

　　她曾四处打听过这位师尊。
　　凌水姬之所以被称为凌水姬，是因为她的天灵根属水，又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与慕景之年纪相仿，她虽不及慕景之的境界，但好在年纪轻轻出窍期修为，在天云山备受尊敬，德高望重。

　　慕玄黎离长老殿还有一小段路途，刚拐过石子小径，她便听到几位弟子在树下窃窃私语。
　　“哎，先别练剑，你听过中原那事了吗？”那女弟子神秘兮兮地凑近另一位男弟子。

　　“何事啊，大惊小怪的。”

　　“据说那位凌家老祖看不得众生苦楚，躬亲到寺庙里布施行善，此事已经在各地域开始流传了。”

　　“凌老祖都已经合体期大能了，居然还亲自做这些……”
　　正说着，那男弟子声腔染了几分崇敬，身旁女弟子接着喋喋不休。

　　慕玄黎无心听这些，她的脚步停到长老殿门前，抬起手来轻轻敲击木门。
　　半晌，那门开了，入目的便是往慕玄黎走来的凌水姬，她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凌水姬走到慕玄黎身边，优雅颔首，“随我来吧。”
　　“嗯。”

　　天云山还未到初春，外面的冬雪依旧铺天盖地，枯枝被雪压蔫，凉气不遗余力地往两人衣襟里钻。
　　慕玄黎跟在她的身后，放轻步伐，两人一路上沉默寡言。

　　凌水姬忽然顿住步子，纤瘦的腰身向慕玄黎侧过来，“我不与你主动开口，你难道就对我毫无兴趣吗？”

　　该说不说，她确实没什么兴趣。
　　但慕玄黎顺势问起：“先前那一次，你派我同白长老弟子离开天云山，其实十分清楚如何解开我体内的封印吧。”

　　凌水姬倒也不隐瞒：“这种封印靠外力难以破开，除非你的灵力能够做到转瞬爆发，冲破经脉桎梏，否则灵力便只能被封印。”

　　“原来如此。”这与慕玄黎所想并无偏颇。

　　凌水姬又转过身去，带着慕玄黎继续往前走，“我当初也是束手无策，不过只要破开了这个封印，境界也会随之提升。”

　　确实如凌水姬所言，慕玄黎突破这个封印后，境界便从金丹后期一跃为元婴期了。
　　“嗯，弟子受教。”

　　凌水姬将她带到弟子寥寥的内门练武场，径直朝一位正在舞剑的弟子走去。

　　慕玄黎打眼瞧去，这位男弟子身法不俗，施展的灵力也较为纯粹，境界至少金丹期了。

　　那男弟子看到凌水姬，收起剑来，毕恭毕敬地作揖：“师尊。”
　　凌水姬把慕玄黎带到这弟子面前，对慕玄黎说：“这是苏添，是你的师兄。”

　　慕玄黎对上苏添的眼睛，“嗯。”

　　苏添看着这位面生的女弟子，心下了然，随即便整起略显傲慢的姿态。
　　“你是师尊收下的新弟子吧，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师兄了。”

　　慕玄黎没有应答。

　　见她没有任何表态，反而将他视而不见，苏添有些不满，语气也跟着提高几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师妹，多少该叫我一声师兄吧。”

　　“我只认实力，不认辈分，”慕玄黎睨了他一眼，“金丹初期，还不配让我叫师兄。”

　　“你！”苏添怒气横生，“你又是何等境界，如此目中无人？”

　　“与你无关。”

　　慕玄黎站在原地傲然不动，苏添越发气闷了，可他的目光落在凌水姬身上时，声音又软了几分，“师尊，您看她……”

　　凌水姬扶额，不得不为苏添找回几分颜面，“玄黎，尊重一下你的师兄。”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虽然你说得确实不错。”

　　苏添：“……”

　　“嗯。”慕玄黎依旧置若罔闻。

　　凌水姬与苏添对此双双无奈，凌水姬只好先告别苏添，带慕玄黎离开了。

　　凌水姬本想带慕玄黎去见其他的弟子，可转念一想，回眸对慕玄黎说：“你其他几位师兄姐们似乎都离开天云山出远门了，所以今日你先随我去长老殿，我为你寻几本功法。”

　　“嗯，好。”

　　两人便又回到长老殿。
　　这次慕玄黎主动询问：“师尊，不知你要为我寻什么功法？”

　　凌水姬答道：“你能够将灵力化为长弓，此为‘灵力化形’，想必你的天赋不错，所以我为你寻一本冰灵根功法。”

　　慕玄黎隐隐有了猜测，“不知师尊要找的功法，其名为何？”

　　凌水姬为她解释：“沧灵界如今的冰灵根顶级功法，一为天山雪姥继承下来的《玄天凌霜》，一为慕景之生前自创功法《极夜天霜》，除此之外，沧灵界其他的冰灵根功法，与其说其不够完美，倒不如说，一律不能与你相配。”

　　“嗯。”

　　“可天山雪姥的《玄天凌霜》从不外传，除非是她的亲传弟子，所以你唯独能够修炼的，便只有慕景之广为世传的《极夜天霜》了。”

　　果然……
　　慕玄黎索性也不与她绕弯子了，直接道：“其实，我修的一直都是《极夜天霜》。”

　　“你……”这话让凌水姬怔然，一时无话可说。
　　她静默片刻，才问：“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才刚踏入元婴期，但还并未到初期。”

　　凌水姬颇为头疼地揉了下脑壳，半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要是这般，你便修炼我的功法吧，我倒是不知你竟元婴期了。”

　　她从木柜底下掏出一本被完好包裹的黑皮书籍，递到慕玄黎面前，“我的师父为天云师祖徐道子，当年他见我天赋出众，便收我为徒，赠我这本功法。”

　　慕玄黎抬眼看过去。

　　“此功法名为《太初问道》，作为辅助功法，可以助你感知天地灵气，巩固道心，对修炼《极夜天霜》有利无弊。”

　　慕玄黎将功法接过来，翻开页面，仔细研读。

　　凌水姬见她看得颇为认真，便接着说：“《极夜天霜》确实为顶级功法，并在几十年前开始在沧灵界广为流传，但这功法并不完善，慕景之当年估计也是停在渡劫中期无法突破，才传世让后人得以补全。”

　　“嗯，确实。”慕玄黎无法反驳，这的确是事实。
　　她把凌水姬赠予的功法收进储物袋，抬首便道谢：“多谢师尊赠予弟子功法，那么，弟子也该去修炼了。”

　　慕玄黎转身就要走，而凌水姬突然叫住她：“我还有话要说，你走什么？”
　　慕玄黎的步子卡在原地。
　　凌水姬忍不住责备她：“你怎次次都如此？就不愿待在我身边片刻？”
　　“没。”慕玄黎只好乖乖回过身。
　　“玄黎，你看着我。”
　　“嗯。”慕玄黎不为所动。

　　凌水姬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既然你要离去，那在你离去之前，我提醒你几句。”

　　“不知师尊要说什么。”

　　她语重心长道：“我们作为修行之人，应当为天下着想。乱花渐欲迷人眼，世间贪欲扰人心，我们该做的，则是守护苍生，舍己为人。”

　　慕玄黎却不以为然，“师尊，那只是你们的大道罢了。”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那双冷眸，方才的乖巧转瞬即逝。
　　“我一直都认为，像我这种人，生来就是令人臣服的。”

　　闻言，凌水姬眸光深处泛起一丝波澜，红润的唇瓣微张，“你……”

　　“实力足够强，自然能够守护众人，至于是非判断，我自有定夺。”

　　凌水姬不可置信，“玄黎，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慕玄黎却淡淡笑了，“师尊，你又不是不知，在沧灵界，强者定义规则，弱者规训自身，以你们的境界，能够在沧灵界说上几句话？”

　　这话赤裸裸地丢在她的耳边，无异于是羞辱，可凌水姬却反常地笑了。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慕玄黎：“……”
　　凌水姬突如其来的倒戈倒是让慕玄黎怔然了。

　　“否则的话，我怎会收你为徒呢。”

　　凌水姬将自己的发丝别到耳后，抬步至慕玄黎脚边，细指搭在她的肩头，挑唇笑道：“自你在瀑布试探我后，我便觉得你与旁人不同，现在看来果真是，与我很是合缘。”

　　慕玄黎不动声色地拨下她的手指，“嗯。”

　　凌水姬与她隔开几步，说：“我言尽于此，今夜师祖要见你，记得去观世崖见他。”

　　徐道子又要找她？
　　慕玄黎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

　　夜里，慕玄黎如约而至，观世崖上的老头坐在地上，脑袋垂了一下，又垂一下，呼噜声震天撼地。
　　“徐道子，你找我有何事？”

　　徐道子的梦乡被慕玄黎打断，他迷迷糊糊地望向远方，扶住脑袋，远处的凉风钻进他的衣襟，意识跟着清醒过来。

　　他站起来与慕玄黎平视，脸上提起苍老的笑容，“玄黎，你来了。”
　　“嗯。”
　　“其实倒也无事，老夫过来瞧瞧，你最近如何了。”
　　“已经被凌水姬为弟子了。”慕玄黎如实回答。

　　“不错，不错，”徐道子频频点头，“筱之这孩子可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你留在她那里，老夫心安。”

　　“嗯。”
　　慕玄黎上下打量徐道子，不知怎的，自他出关后，似乎沾染了烟火气。
　　“老头，你似乎出来得有些频繁了。”

　　“嗯？老头？”
　　徐道子胡子倒竖，怒气冲冲地对她竖起中指：“人人见了老夫都要喊一声师祖，你倒好，‘老头’一词张口就来！”

　　“嗯。”慕玄黎敷衍道。

　　徐道子可算是败下阵来，与这女修交谈，根本不能按常理出牌。
　　他的指尖轻捋胡子，精亮的眼睛与慕玄黎相视，“丫头，你可知凌老祖，凌玉兮？”

　　“不甚了解。”
　　说完，慕玄黎脑中忽然闪过只言片语，似乎白天偶遇的天云山弟子提起过他。
　　慕玄黎便道：“听闻他近日在中原的名声不错，还在寺庙施善。”

　　徐道子嗤了一声，一脸不屑：“哼，你以为那老凌是善心大发？在老夫瞧来，他又要使什么坏心眼了。”

　　慕玄黎：“？”

　　“你怕是不知吧，他曾经还勾搭过你师叔，也就是现任流月教主陆青时。”

　　“……”
　　慕玄黎竟不知该拿出什么表情应对。

　　“老夫可待不住了，我明日要去迦蓝观瞧一瞧，丫头，你要去吗？”

　　慕玄黎捕捉到关键，眼里闪过一丝怀疑，“迦蓝观与这寺庙有关？”

　　“是啊，这寺庙经迦蓝观之手建成，估么在中原存在十几年了，近几年更是香火不断，老夫也想见见那迦蓝观主了。”

　　慕玄黎问道：“我要是与你去了，有什么好处？”
　　徐道子：“……”
　　“既然没有好处，那我先行离开了。”慕玄黎毫不留情地抬起脚底。

　　下一刻，徐道子对慕玄黎探出手臂，出声阻拦：“且慢，丫头。”
　　“嗯。”慕玄黎不着痕迹地把脚挪回去。

　　徐道子一脸肉痛地掏出自己的宝袋，指尖颤颤巍巍地伸进去，“俗话说得好，做人不能太贪心……”

　　“那你给我五百灵石，我就跟你去。”慕玄黎脸不红心不跳地趁火打劫。

　　徐道子一脸决绝地掏出灵票，随即丢到慕玄黎手上，他攥了攥手指，咬牙道：“这样行了吧？！”

　　慕玄黎夹住那张牌子，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唇角微勾，“徐道子，你的灵石我收下了，但，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试探我了，我与那凌家毫无牵扯。”

　　似乎是被看穿了心事，徐道子目光躲闪起来，最终叹息一声，“唉……果真是老夫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慕玄黎收起灵票，“徐道子，你带我去向师尊请示，我明日一早随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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