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烬·权谋

　　明远楼的铜漏滴到寅时三刻时，第二具尸体倒悬在"明经取士"匾额下。韩昭的铁尺划过死者足踝，青紫色的勒痕间嵌着半片青铜面具残角——与鬼谷换颜案中蜡像佩戴的面具纹理完全一致。
　　"礼部司务厅主事赵延年。"谢明夷的玉笏挑开尸身官服，肋下三寸的旧箭疤被新伤覆盖，"这道建武三年的箭伤，本该在左肋——有人照着吏部存档的验身图伪造尸身。"
　　辰时初，誊录房的冰裂纹地砖渗出靛蓝。韩昭的铁尺撬开某块青砖，夹层里蜷着具幼尸，怀中《论语》残页的批注笔迹竟与赵延年的考功司批文同源。尸首耳后肌肤微微翘起，谢明夷的玉笏尖挑开四层人皮面具，最底层赫然是今科寒门举子顾炎之的面容。
　　"巳时验卷！"掌卷官的铜锣砸在青石板上，震落檐角冰凌。韩昭劈开密封的墨卷，洒金笺突然自燃，绿焰中浮出三百枚青铜骰子。当谢明夷按《周礼》六官排列骰子时，缺失的"冬官"骰子突然从尸首喉中呕出——刻着明日将死的考功司员外郎名讳。
　　午时末，第三具尸体出现在藏经阁。刑部老仵作陈旧的验尸刀贯穿《唐律疏议》，刀柄缠着的青鸾绳结正与教坊司罪奴的束发带同款。韩昭的铁尺刮开刀身锈迹，刃面密布的针孔组成盲文："申时焚律。"
　　未时三刻，谢明夷跪在《唐律疏议》残页前。玉笏尖蘸取融雪水轻拍纸背，褪色的批注显出新墨："法行则鬼谷现。"当他将残页按进青铜骰子凹槽时，贡院地底突然传来机括声，三百架浑天仪从暗格升起，每架铜球都刻着现任考官的生辰。
　　申时暴雨冲刷着浑天仪铜锈，韩昭的铁尺卡住某架仪器的枢轴。齿轮间卡着半张人皮面具，鼻翼处的胭脂色与赵延年尸身上的毒痕同源。谢明夷的玉笏突然指向铜球投影——光斑正落在明日廷推的寒门御史名录上，每个名字都被朱砂圈画。
　　"戌时验毒！"太医署的药童撞翻铜鼎，沸腾的药汁在雪地上蚀出"礼崩乐坏"的篆文。韩昭的铁尺挑起鼎中残渣，未化的曼陀罗根茎上黏着半片洒金笺——正是顾炎之殿试文章中被焚毁的"仁政"篇。
　　亥时梆子声穿透贡院地窖，谢明夷的玉笏挑开某只酒坛封泥。浸泡在雄黄酒里的三百枚玉质骰子突然睁眼，瞳孔状的红点里映出韩昭的身影。当他将骰子按《韩非子》篇目排列时，缺失的"难言"篇骰子突然从梁间坠落——刻着现任大理寺卿的名讳。
　　子夜惊雷劈中明远楼匾额，韩昭立在燃烧的《登科录》前。焦糊的名录里突然滚出青铜面具，内侧新刻的"儒门当诛"正渗出教坊司胭脂。当他将面具按向谢明夷的面庞时，玉笏突然插入缝隙，挑起的夹层里蜷着张洒金笺——明日巳时，太学博士将死于《礼记》注疏台。
　　五更天，寒鸦衔着带血的《春秋》掠过贡院。韩昭站在新铸的獬豸铜匦前，看着三百份寒门诉状在霞光中自燃。灰烬升腾间显出新的人皮面具轮廓——竟是谢明夷在稷下学宫时的同窗挚友，现任礼部侍郎崔琰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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