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猫随猫

　　沈琰谢过村长，喊着乌肃，慢悠悠往回走。
　　乌肃今天不知怎么，玩性大发。
　　非要坐在沈琰的肩膀上，两只前爪抱住沈琰的脑袋。
　　远远看去就像沈琰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皮大帽子。

　　乌肃用自己软软的肉垫抱着沈琰的脸。
　　沈琰最近一直在喝灵参，每天泡一片。
　　这会他逐渐恢复的身体终于开始长肉了，脸颊抱着软软的。
　　乌肃把下巴枕在沈琰的脑袋上。
　　“猫好喜欢阿琰喔。”

　　沈琰伸手摸了摸乌肃垂在他胸前的长尾巴。
　　“我也喜欢乌肃。”

　　乌肃忽然来了劲。
　　“阿琰，我们回去就找人修房子吧。”
　　“我之前看电视，那些人的房子里都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洗手间，这样你就不用在院子里刷牙洗脸了。”
　　“秋天已经来了，在院子里洗脸很冷的。”
　　沈琰笑眯眯道：“好，回去我们一起选设计图纸。”

　　沈琰回去在网上找了一个专门做农村别墅设计的大手子。
　　大手子网名叫“披萨心肠”。
　　沈琰联系上她之后，就拿到了披萨心肠之前画的很多设计稿。

　　乌肃大人一下就看中一个二层的设计。
　　是很简约的造型。
　　外圈是一圈木栅栏，从大门进来有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路两侧可以种上花草。
　　走到小路尽头，迈上两层台阶就是房子的一楼，一块露天的小平台连接着屋子和院子。
　　乌肃看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可以在这里晒太阳。

　　路过平台，推门进去才是屋子。
　　二楼则是卧室的位置，每一间屋子都有整面的落地大玻璃，采光好极了。披萨心肠还设计了有弧度的屋顶，铺上一层黑色的瓦，还有几个小烟囱。
　　看上去漂亮极了。
　　沈琰也很喜欢这套设计。

　　乌肃用爪子滑动平板放大了看图。
　　“我们在两层楼各做一个卫生间，爷爷可以住下面，我们住上边二楼。”
　　“喔对了，猫还看见有人专门做电脑间，阿琰可以在里边工作，猫就在旁边玩平板陪你。”
　　“一楼要有一个超级大的厨房，猫还能陪阿琰一起做饭。”

　　沈琰把乌肃的意见一一记下来，反馈给披萨心肠。
　　披萨心肠回复地很快，他们的改动需求很小，披萨心肠说三天就能改好。
　　沈琰把心放进肚子里，又去找施工队。

　　沈老爷子下午回来，洗脸的时候得知沈琰有了宅基地，老爷子激动地手里的肥皂都捏不住了。
　　“快让我看看。”老爷子用衣襟擦了擦手，手心擦干，又在后背上蹭了蹭手背。

　　沈琰在厨房做饭腾不开手。
　　乌肃蹬蹬蹬跑去柜子边，用爪子把柜门扒开一条缝，脑袋从缝隙里钻进去，把文件袋叼出来给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乌肃嘴里的文件。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上过学，看文件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但是只有两页纸的文件，老爷子翻来翻去看了好久。
　　直到沈琰喊他们吃饭，老爷子才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把文件还给乌肃。
　　乌肃喵呜低叫一声，叼着文件放回柜子里。

　　吃饭的时候，沈老爷子对乌肃戴着的小围兜发出极高的评价：
　　“这个好，穿上不容易弄脏毛，天冷了不好洗。”
　　乌肃昂首挺胸戴着围兜，恨不得再转一圈给沈老爷子展示。
　　该说不说，沈老爷子现在很会拿捏乌肃大人的心理。

　　饭吃完，沈老爷子放下手里的碗，对沈琰说：
　　“你们早点收拾睡吧，我去看看你奶奶。”
　　沈琰正在收碗筷的手愣在半空中。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沈琰的奶奶没有埋进祖坟，而是单独埋在沈家的玉米地里。
　　沈老爷子摆摆手，“夜里露水重，你去沾上一身水回来就得感冒，我一会就回来了。”
　　“改天太阳大的时候你再去看看她。去的时候带着乌肃。”
　　沈老爷子在屋里收拾了点黄纸香烛，卷吧卷吧夹在咯吱窝地下就走了。

　　沈老爷子走了，沈琰洗完锅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原本对着平板看电视的乌肃扭头看了他一眼，跑过来钻进他怀里。
　　“阿琰，你想奶奶了吗？”

　　晚风吹来，核桃叶子哗哗作响。
　　太阳消失的同时也带走了地面上的热量。
　　沈琰被风吹得有点冷，暖呼呼的猫钻进怀里，像抱着烤火炉一样。

　　沈琰理了理乌肃长长的毛发。
　　手指张开，可以深深地陷入毛毛中。
　　乌肃舒服地嗓子里打起呼噜来。

　　“应该是想的。”
　　沈琰情绪有点低沉，说话声音也很小。
　　“但是奶奶去世已经太多年了，说实话，我已经忘记奶奶长什么样子了。”
　　“家里以前条件不好，奶奶连张照片都没留下来。”

　　沈琰抱着乌肃在椅子上晃啊晃。
　　头顶的月亮今晚不太亮，是个半圆，斜斜地挂在天上。
　　“奶奶走的太早了，我甚至都不记得奶奶走了多少年了。”
　　“记忆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只记得小时候奶奶做饭很好吃，是个很温柔的人。”
　　“其他的都已经不记得了。”

　　乌肃忽然抬起头，看着沈琰说：
　　“阿琰，都过去了。”
　　“人和羡青山上的草木一样，春生夏长秋藏，四季有节气轮转，人会跟着生长死亡。”
　　“奶奶会有新一轮的生活。”乌肃闭上眼睛，感受这家里的因果线。
　　“奶奶下一辈子会过得很幸福。”
　　“真的吗？”沈琰呐呐说，“真好……”

　　乌肃伸出爪子，碰了碰沈琰的脸，正色道：
　　“但是猫不会走的，猫会陪你一辈子的。”

　　沈琰看着他金黄的眼睛，忽然无法自抑地难过起来。
　　他这一辈子会很短很短。
　　乌肃在遇见他之前已经活了快千年。
　　他不过二十几年的人生，看在乌肃眼里，就像打个盹一样短。
　　可是他离开后，乌肃要怎么办呢？

　　乌肃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第一次伸出粉色的舌尖，在沈琰脸色舔了舔。
　　“别怕阿琰，猫说了会永远陪着你，就是永远。”
　　“你可是山神的夫人，等我之后灵力再增长，可以分你一点，我们定下生死契后，就能同寿了。”

　　他的话像石头一样砸在沈琰心口。
　　太重了。
　　乌肃修炼了这么久，才有这般本事。
　　他却无缘无故要分走乌肃的灵力。

　　沈琰憋了半天的眼泪，吧嗒落在了乌肃的头顶上。
　　乌肃瞬间慌了神。
　　忙用圆圆的猫爪爪帮沈琰擦眼泪。
　　“阿琰你不要哭，猫很聪明的，用不了太久就可以了，你再稍微等一等。”

　　沈琰把脸埋进乌肃的胸脯里，眼泪不停地落下来，顺着厚实的毛毛再落在地上。
　　“傻猫。你对人这么好，会被骗的。”
　　乌肃大人不服气地努努嘴巴。
　　“猫是聪明的山神大人，才不会被骗呢。”
　　乌肃说完又小声地说，“夫人才是大笨蛋，没有猫看着肯定会被骗。”

　　沈琰吸吸鼻子，把眼泪擦在乌肃的毛毛上。
　　“那要辛苦乌肃大人看着我了。”
　　乌肃低头舔走他脸上的眼泪，“猫不辛苦。”
　　*
　　泡在水里的橡子终于可以进行下一步工序了。
　　沈老爷子说，奶奶在世的时候，常在家里做橡子豆腐吃。
　　沈琰准备去坟上看奶奶的时候，给奶奶也带上一块橡子豆腐做供品。

　　沈老爷子早晨出门前还不忘告诉乌肃：
　　“庙的墙体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能上梁了。”
　　乌肃蹲在墙头上晒太阳，眼睛看着核桃树上的核桃，尾巴垂在空中甩呀甩，好像没有听到沈老爷子的话。
　　沈老爷子自顾自地说：
　　“还请乌肃大人挑一个黄道吉日，上梁那天有盛大的仪式，您也可以来参观。”

　　乌肃小声地咪了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老爷子得到乌肃大人的指示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给山神修山神庙，还能有比山神自己挑选黄道吉日更吉利的兆头吗？

　　沈琰收拾好自己后支起相机，开始录制作过程。
　　浸泡好的橡子颗粒要用石磨仔细碾磨，反复冲浆才能得到纯净的橡子淀粉。
　　沈琰家院子里就有一个小石磨。
　　直径还没有一个脸盆大。
　　人可以站在原地用手推磨。

　　沈琰找了一个大木盆在石磨的槽口下边接着。
　　这是村里的老讲究，木盆也好，老缸也罢，但是不能用铁器，老人相传会让橡子浆变味，沈琰自己没实验过，就跟着老人的经验做。
　　用木舀舀上一点橡子和清水，手把住石磨上的木把手，用力地推。
　　两块大石头互相摩擦，浅棕色的汁水不断在木盆里汇聚。

　　乌肃看了一会问沈琰：
　　“阿琰，这样要磨多久呀？”
　　沈琰说：“啊？不用磨很久，等我拍够素材就用破壁机打。”
　　乌肃：“……哦。”

　　他还原本打算，要是阿琰做这个活太辛苦，他就狠狠心，多浪费一点灵力，用法诀推着石磨转。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人类说得对。
　　科技改变生活。

　　破壁机加上豆浆机，双管齐下。
　　原本靠人力得磨好几个小时的橡子，半个小时就打好了。
　　沈琰打着圈推来一口大缸。

　　缸原本是用来泡橡子的，洗得很干净。
　　在缸口上支上三根木棍，往上边放一个竹篦子，再盖上一层纱布，一个简易又好用的过滤工具就做好了。

　　这时乌肃的灵力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把木盆里的汁液一勺一勺舀进缸里，非常地废腰。
　　乌肃挥舞着自己毛毛的爪子，将木盆里的水抽出来，变成猫爪粗细的一道水流。
　　缓缓流进纱布中。

　　过滤掉杂质的橡子水就可以在大缸里缓慢沉淀了，直到淀粉全部析出。

　　沈琰在一旁看着，一边鼓掌一边鼓励：
　　“哇，乌肃好棒。”
　　“这就是法术吗？乌肃太厉害了。”
　　“有乌肃大人帮忙，干活轻松了好多，我真是太幸运了能得到乌肃大人帮助。”

　　人捧人高，人捧猫，猫也高。
　　乌肃在沈琰的一声声夸奖下，干完了舀水的活。
　　沈琰又啪啪啪疯狂鼓掌。
　　猫大人在沈琰没留神的间隙，悄悄转头喘了几口大气。
　　再回头的时候还是一片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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