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0 章
一周后,廖阅的腿还是疼,一垂下来就疼,又坠又胀,还一跳一跳的。
不过医生说,这种下垂痛属于正常现象,要继续坚持卧床静养、抬高患肢。
所以这些天,能在床上解决的事,方域都让廖阅在床上解决了,就连洗漱都在床上。
现下,快到睡觉点儿了,廖阅正半卧在床上刷牙。
只是,他看着是在刷牙,实际上心思全在他哥身上,他哥找衣服,他就盯着他哥找衣服,他哥拉窗帘,他就看着他哥拉窗帘,他哥去客厅拿纸杯,他就目送着他哥去拿纸杯。
方域回来后,发现廖阅含着牙刷,手上却动也不动,就开口提醒了句:“好好刷。”
廖阅听了,眯着眼睛冲方域笑了笑,然后才开始认认真真地、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刷。
刷了没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说:“哥,我突然——”
这“突”字一出口,直接“突”出来了两个牙膏沫沫,径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方域抬手给他擦掉了,然后把纸杯递到他嘴边,让他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出来。
廖阅瞄了他哥一眼,想起来打小他哥就不让他边刷牙边说话,于是他低头吐了沫子,又咕噜咕噜地漱干净了嘴,紧接着抬头跟方域解释说:“哥,我刚才着急说话,忘了嘴里还有牙膏了……”
“嗯,”方域抽了张湿巾给廖阅,问了句,“突然什么?”
廖阅擦了擦嘴,呲着牙说:“突然想到小时候了。”
大概是……刚上小学的时候,他哥也是这么盯着他刷牙的。那会儿他小,犯起懒来总想着糊弄他哥,一让他刷牙,他就找借口,要么说自己困了,要么说自己累了。
方域自然是读得懂廖阅心里的小九九,所以不管廖阅怎么耍赖,最后都会被拎到卫生间里刷牙。站在洗漱台前,他内心虽不情愿,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又不敢不刷,所以只能气鼓鼓地,一边刷,一边偷偷地在镜子里对着他哥做鬼脸,他哥看见了,会板起脸跟他说:“认真刷,刷完了我检查。”
想到这儿,廖阅扬起脸,像小时候一样,用两个食指扯开自己的嘴角,把里面的牙齿露给他哥看:“哥,刷好啦,你检查。”
方域瞥了廖阅一眼,站着没动。
“诶呀哥~”廖阅腾出只手抓着方域的衣角晃了晃,催促道,“快检查呀~”
他说完,便又把自己的嘴扯得跟个大嘴猴儿一样,等着他哥检查。
方域没办法,只能像小时候一样,俯身凑近看了看,然后说:“嗯,合格。”
“嘿嘿~”廖阅这下满意了。
不过满意并不是因为他哥愿意配合他,而是因为,他在他哥眼里终于看到点儿笑意了。
方域去卫生间倒了纸杯里的刷牙水、丢了纸杯,而后又接了一盆温水回卧室。
廖阅的腿不能沾水,所以澡也不能洗,只能用毛巾擦擦。
可是,方域刚把水盆放下,外面就传来了哐哐哐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急促、且暴躁,似乎是在向屋里的人传达着愤怒。
“哥……这个点儿了,谁啊?”廖阅惴惴地问。
“我去看看。”方域说着,出了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廖阅好像有了答案。
他忽然紧张起来,感觉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方域打开门的时候,门口站着的却是廖万德。
廖万德没带什么行李,手上就拎了个红色的兜子,里面装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爸?”
廖万德端详着方域,笑着说:“怎么的?不欢迎啊?”
“欢迎。”方域把廖万德揽进门,从鞋柜里给他找了双拖鞋。
廖万德直直地站着,也不着急换鞋,就那么一直打量着方域,打量完,他拍了拍方域的肩膀说:“瘦了。”
方域接过廖万德手里的兜子说:“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廖万德脱掉了脚上的旅游鞋,叹气道,“你也是,那臭小子挨烫了怎么不告诉我,你工作上的事儿那么多,顾不过来也不知道叫我来帮忙?”
“顾得过来,这几天都在家里办公。”
“逞能吧你就,你——”
“爸?!”廖万德话没说完,就听见廖阅在屋里嚎了一嗓子。
“好家伙,还有劲儿喊呢,看来是没什么大事儿。”廖万德一边说,一边跟着方域进了卧室。
廖阅看到廖万德的瞬间,张开怀抱又喊了声“爸”。
“去一边儿去,谁乐意抱你!”
廖万德嘴上说着不乐意抱,可磨蹭了两步,最后还是走到床边,弯下腰搂了搂廖阅。
等廖万德直起身,方域开口道:“爸,你先坐,我去弄点儿吃的。”
“不用不用,我晚上吃了,不饿,就是有点儿渴,给我来杯水就行。”
“好。”
廖阅看着他哥出了屋,随后转过头,抓着廖万德的手激动地问:“爸!你怎么来啦?!”
“我怎么来了,我来看看,哪个傻帽儿把自己个儿给烫了!”廖万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指着廖阅裹着绷带的腿问,“这什么玩意儿?肉粽啊?”
“爸,禁止嘲笑病号。”
廖万德白了廖阅一眼,才正经地问:“疼吗现在?”
“不疼,好多了,不过爸,你怎么知道我烫伤了?”
廖万德冷哼一声,道:“群里不是新发了月考成绩么,我看你那一栏写的是缺考,我就估摸着你肯定是闹病了。”
“爸,你还怪聪明的?”他自己都忘了还有成绩单这码事了,大意了。
“我打电话问你们老师,老师说你上周吃泡面烫着了,让你哥接回家了。”
“爸你居然问老师了?怎么不问我哥?”
“问你哥?你哥能跟我说实话?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
如果是以前,廖阅可能还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可太懂了。
他故意问廖万德:“爸,我哪儿傻了?”
廖阅这么一问,廖万德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话没说圆,于是他赶紧打马虎眼说:“哪儿傻了,你你你,你说哪儿傻了?伤成这样,你就不该串通你哥瞒着我。”
廖阅心说,你还串通我哥瞒着我呢。
不过他决定暂且先放他爸一马,他想着,这事儿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他爸掰扯,所以当下他只说:“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的。”
廖万德舒了口气,看着廖阅的腿说:“你说说你,泡个面也能烫着,是不是缺心眼儿?”
“爸,我缺心眼儿随谁啊?还不是随你呀?”
廖万德听了,揪着廖阅的脸蛋子说:“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是吧?”
“啊啊!”廖万德手上没个轻重,掐得廖阅嗷嗷直叫。
廖阅赶忙上手把廖万德的两个指头掰开,解放出了自己脸颊上的肉:“爸你不讲武德!我要告诉我哥!”
廖阅说完,扭头冲客厅喊了一嗓子:“哥!”
廖万德连忙捂住廖阅的嘴说:“又来这套是吧?一天到晚就知道告状。”
这时,方域进来了,他把水杯递到廖万德手上,转头问廖阅:“怎么了?”
廖阅揉了揉自己的脸说:“哥,爸——”
“爸想问问你,”廖万德打断廖阅,接上他的话说,“今晚爸睡哪儿?”
廖万德说完,冲廖阅挤了两下眼。
以前,廖阅不服廖万德的管,廖万德气急眼了难免要揍他一顿。廖阅每次挨了揍,都是这么跟他哥告状的。
告状的结果就是,廖万德会被方域拉到卧室里教育半天。方域跟他说打孩子是不对的,还告诉他下次遇到相同的情况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更重要的是,方域会把自己看过的那些育儿书找出来,让廖万德也看一遍,这对廖万德来说,是最可怕的。
所以后来,廖万德为了不看书,慢慢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
“爸,你就睡这儿吧。”方域说。
“睡这儿?我跟他?”廖万德摇了摇头,又摆摆手说,“我不跟他睡。”
廖阅看着廖万德一脸不愿意的表情,嗷呜了一声:“爸!你嫌弃我!”
“你还怪我嫌弃你了?!你睡个觉,胳膊腿儿到处乱撩,我能活活让你压死!”
“爸,我腿都这样了,还能往哪儿撩啊?”
“那谁知道,反正我跟你一块儿睡不踏实,”廖万德怼完廖阅,转头又问方域,“你睡哪儿?我跟你睡。”
廖阅替他哥回了他爸说:“我哥睡阳台,阳台小,睡不下两个人。”
廖万德闻言,出去看了一眼,回来以后跟方域说:“那不是还有沙发么?我睡沙发。”
“沙发睡完腰疼。”方域说。
“没事儿。”廖万德说。
方域点点头道:“那我睡沙发,爸你睡阳台。”
“那不行,”廖万德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要不我还是睡这儿吧……”
廖阅看了看他哥,又瞅了瞅他爸,忽然计上心来:“爸,这样,你也别勉强了,你睡阳台小屋,我跟我哥睡,我哥不嫌弃我。”
“不行,你哥明天还得忙这忙那的,睡不好不行。”
“爸,”廖阅举起右手对着廖万德发誓道,“我肯定让我哥睡好,我保证。”
……
夜里,廖阅平躺在床上,睁着眼,认真地听着方域的呼吸声。
他不敢睡,因为他爸说得对,他睡觉确实不老实,他不想打扰他哥,他巴望着他哥能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所以,当方域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而绵长,廖阅心里也慢慢踏实了下来。
他偏过头,在黑暗中凝视着方域的侧脸,心想:“睡了就好,睡了就好。”
可下一秒,方域突然哆嗦了一下。
紧接着廖阅就听到了他哥大口喘气的声音。
他赶紧闭上眼睛,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翻身的同时,他把那条缠着绷带的腿撩到他哥腿上,接着又把一只胳膊抡到他哥身上,他想告诉他哥,他在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哥侧过身,直接把他搂在了怀里。
廖阅的身子僵了僵,心开始怦怦怦地直跳。
此时,方域的手臂又收了收,把他搂得更紧了,他反应过来,也配合着,顺势往他哥怀里拱了拱。
他不能让他哥发现他在装睡,只能努力把自己的气息调得均匀些。
眼下,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廖阅呼出来的热气喷在方域胸前,然后又弹回来扑在自己脸上,搞得他有种晕乎乎的窒息感。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上也越来越热,他觉着再这么抱下去,他怕是要露馅儿了。
不过好在,他哥只抱了他一会儿,就把他松开了,松开后还帮他把腿重新搭到了被子上。如此一来,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又变成了仰卧的姿势。
廖阅闭着眼,等着他哥再次入睡。
可等着等着,自己的一只手腕突然被轻轻握住了。
廖阅屏息了两秒,心里顿时有些发酸。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乔清淮说的那句:其实他很需要你。
廖阅明白,他哥对他的这种需要,与情爱无关,但他觉得没关系,这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现在只想帮着他哥把病治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