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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乜竹这边……
以平原草地作底,林立高山作织棍,鹅毛大雪自茫茫云霄飞落,织就一幅缟素罗缎。天上织女日夜耕织倾注心血得此物,自对它爱如珍宝。
一根细如发丝的浅灰短线条朦胧拓印于缟布上,也要洒下细雪将缟布翻新织就。
多少文人闲客对日夜不歇的冰雪极尽讽刺之言,对上苍无情,罔顾凡人生死的控诉。
粟国自三年前粮食体系就惨遭摧毁,不仅史书所记洋洋几笔。
新任国君大力推行赋税,张贴皇榜,征收赋税粮税,为民所用,官府统计在册的平头百姓,征税后由地方府衙进行统一管理发放。
乍一听,无甚异常,可往下瞧,明晃晃强盗土匪行径,税收按人头缴,一户五两白银,粮食全部上交。历年粮税最多也只收取三分之二,况且大多数百姓一家五六口人,少说25两,交上去哪里还有余钱呢?
人群中不满之声绵绵不绝,于是三个月后,丰收祭颁布新令,税收按一户三两白银缴纳,粮食仍旧全部上交。人群中仍有异议,长史一声令下,反对者被抓进监牢。
这下人心惶惶,众人闭口不言,忙作鸟兽散了。
一开始也的确在按条例执行,变故在下半年丰收祭时,粮食产量骤减,与之相应的粮税税收也不尽人意。官府消极应对,一季度发放粮食谷物少之又少,直到最后人们不得不爬山挖草果腹。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从各方面来看。
“这雪下的……野菜该被冻死了,只能下河碰运气。”锈迹斑斑灶膛燃着夏季晒干存放的野草干柴,灶底堆积着足有一寸烧到泛白的炭渣,一双干枯皴裂的,遍布冻疮,伤口漏出水粉血肉的粗粝手掌,握着铁钩爪,掀开灶上圆洞铁片。
灶内烟灰扬起,飘向屋内屋外,呛的人直咳嗽,守在灶旁的灰眉老人已经很习惯这样,眼睛大概是被浓烟熏得发红流眼泪,那双惨不忍睹的手,举在灶膛正上方,借着热气消解冻疮四周冒出的瘙痒。
老人低下头蛮无所谓的说:“大不了,死了也省些。”
静静腾了几分钟,他起身抓起扫帚,收拢地上的烟灰,后又抓了把灰胡乱抹在手背。
“麦冬……”老人走到门槛处略停下,就心道要遭,竹筐和孩子齐齐不见了。
忙跨门而出,往山林内跑去。
“凝水寒冰游鱼散,换得饱食几餐饭;脚踏草履望对岸,爹娘忧心……”
稚嫩清脆的嗓音穿过山林,草鞋踩过雪地留下小小的脚印,很快就到了‘雪盆’。
要说这个怪名,起的反倒很朴实:有坡度的土地长有树木;坡地下面有个小湖泊;从山坡上看很像冰雪做成的大盆。
几人将将停下,中间年长些的女孩,弯腰卷起裤腿到膝盖,又严肃地指着她们说:“你们就在湖边挖,不准跟着我下去,掉进水里就死了。”
话毕,见她们乖乖在原地铲雪,那女孩点点头以示肯定,补充到:“小心点,雪没过膝盖就喊我。”
自己则找平面浅浅凹下去的一块,那是前两天凿开的洞。
很轻易就找到了,以及……一些别的。
一滩染红的细雪,胡乱分布的血星子。
那女孩愣了一瞬,随即移开视线,恨不得把头扎进水里,手指搅水太急促,把本就不多的鱼惊的乱窜。
凑近看,脸色也几度变幻,横眉紧皱,两腮晕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潮红,口中小声念念有词。
手腕传来冰凉刺痛的触感,她全身打了个寒颤,终于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那东西还活着吗?
伸手扒拉开那堆雪,还好皮肤尚存温热,有呼吸。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这下可犯难了,原以为是冻死的动物,结果两个大活人。
“小兔崽子,干嘛呢!”从背后传来急促断音的嘶哑怒喊。
这下不需要头疼了,巴掌在向后背轻轻招手了。
灰眉老人一手揪起一个撅着腚玩雪的娃娃,怒气未消头也不回,边往回走边喊:“跟上来!麦冬。”
麦冬心虚的直挠头打哈哈,语气发虚:“啊……哈哈。阿爷啊,我…等会。啊不,你等……”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灰眉老人更气了,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等会倒要看这崽子搞什么名堂。
麦冬看见阿爷走远,认命的叹了口气,试图摇醒昏迷的两人,口中不自觉碎碎念:“醒醒吧,会被冻死的。”
说到死,看着两人身上还在流血的几处伤口,她不舍得撕自己穿得衣裳,只能伸手扯那两人穿的怪衣服,扯不烂……
在尝试了几样无用功后,麦冬想出了目前最稳妥且有极大概率实现的行动——把他们拖离冰面。
稍微费了些时间力气,她一手抓一条胳膊拖拽上岸。累的她气喘吁吁,又因为吸入的冷空气,喉管不受控制咳得惊天动地,脸色涨红。
阿爷赶回来,深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毕竟闭眼躺在那的人全身说不出的怪,一定要形容的话……他活了这些年没见过哪怕一个这种人。
“阿爷——。”回过神,不省心的孙女正挥手预备拍他肩膀。
麦冬揉了揉被拍开的手背,讪笑着:“阿爷,这两人……死这多晦气啊。”
老人终究心软些,又怕两人真死了作鬼报复他们,“小孩家不许讲死。你已拖上来了,不救更作孽。”
乜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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