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魄

　　白龙看着年似锦一步步陷入自己搭建的幻境中，痛快的笑了。

　　之前他的尽心算计，步步为营都被年似锦毁得一干二净。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掰回一局。

　　就算年似锦在厉害，刻在灵魂上的幻境他又怎么躲得过，这怎么不让他畅快。

　　心情大好的他甚至又变出他的木偶夫人。

　　木偶夫人巧笑嫣然的看着他，只是那眼里没有丝毫生气。

　　“年似锦”：“……你抱着那个东西不觉得很诡异吗？”

　　白龙闻言不屑的“哼”了声：“你竟还有闲心关心我的事，小心别吓死在自己的幻境里。”

　　“若是刚刚你肯向我卖乖讨好，我还可以帮你化解一两分。”

　　“现在你就自己沦陷在名为恐惧的地狱里吧。”

　　“年似锦”歪头：“……你被困那么多年，竟然还知道地狱一词。”

　　白龙闻言面目狰狞：“呵，我只是被困在那里，耳朵又没瞎。”

　　就是因此，他觉得自己被千人骑万人踏，才更加痛恨人类。

　　“不要废话了！”白龙猛的一掌拍向面前的桌面，桌子不堪重负的碎成两半，“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讲道理，我没有求过你，全程都是你在自我脑补。”

　　白龙一顿，仔细回想两人的对话，后知后觉的点头：“……是哈。”

　　“年似锦”露出其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不对！”白龙反应过来，他皱眉死死看着面前的人，沉声说道：“你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

　　陷入幻境之人，要么沉溺其中喜不自胜，要么恐惧里面表情扭曲。

　　怎么会像这样什么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年似锦”歪头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漫不经心。

　　“你才发现吗？”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不是仅仅局限在活泼或者文静这种可以简单概括，而是气质的不同，这种不同是从骨子里养出来的。

　　处事待人、思考方式、看待世界都是从不同的角度出发。

　　白龙死死皱眉：“人格分裂？”

　　“你好时髦啊。”竟然连人格分裂都知道。

　　这个熟悉的对话方式让白龙想起了一个家伙，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家伙。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你们这是……换魂？这可是禁术，你不是道门子弟吗？！”

　　堂堂道门子弟竟然知法犯法！

　　江寒沉默片刻，坦诚以待：“其实我本体是个妖怪，算不上道门的人。”

　　所以不是知法犯法。

　　他的意思又不是这个！

　　这家伙不是，另一个灵魂是啊！

　　还没等吐槽完，江寒猛然冲过来，手掌握成拳，打在白龙脸上。

　　白龙被掀飞在地上滚了几圈，吐出一口血。

　　白龙咬牙切齿的站起来：“……感情是你教的！”这种熟悉的以“武”服人的方式。

　　江寒歪头，这家伙叽里咕噜说啥呢。

　　白龙不甘示弱，身后的大尾巴猛的甩过来，一把将江寒卷在尾巴里，想让他窒息而死。

　　“单纯武力……的确是个好东西。”

　　白龙阴恻恻的笑，怎么忘了呢，他的龙身、龙尾还有龙嘴都是好东西。

　　江寒被尾巴缠绕无法挣脱，眼见这副身体会因为窒息而死，一时着急的他猛的张开嘴巴咬了上去。

　　预想中蚊子叮咬没有出现，反而是剧烈的疼痛带着血淋淋的伤口。

　　白龙想要甩开江寒。

　　江寒本来就死皮赖脸，此刻他毫无顾忌的伸手去撕扯尾巴上的鳞片。

　　白龙没想到江寒厉害到这种程度，他愤怒的幻化出藤蔓将江寒拉开。

　　它看着自己秃一块血一块多的尾巴，几乎彻底发疯。

　　就在这时，它看见江寒眼里的金光。

　　“你……”

　　白龙一脸关爱傻子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个人类？”

　　“这是他的身体，他才是主导者，就算你再厉害也越不过他。”

　　“且不说这个人类会不会把你当养料吃了。”

　　“如果你们换魂真相爆出，你猜猜那他会不会把你供出来。”

　　“——说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他全然无辜！”

　　江寒：“……”

　　其实一开始的确是他逼的。

　　白龙看见江寒脸上纠结的表情，误以为自己说动他了，兴奋说道：“如果我们两个联手……”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为什么？”白龙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那是因为我们两个是同类啊。”

　　“什么同类？”

　　【江寒！】年似锦猛的喊了一声打断江寒的思绪。

　　江寒回神，他注意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的脱离年似锦的身体。

　　【恐怕是我得尽快回去守阵】

　　年似锦点头：【嗯，我这边没关系，幻境烙印已经消失干净】

　　幻境只在活着的时候管用，“死”后就会消失。

　　江寒再担心只能这么办。

　　就在要离体的那一刻，年似锦看到江寒大袍左边袖子下空荡荡的。

　　年似锦：【怎么……回事？】

　　【我要保证离开的时候没事屋子所以付出了一点代价】

　　那代价便是自己的手臂。

　　他本意还是邀功，见到年似锦脸上的表情，立刻话锋一转：【不用担心，只要香火够多我的手臂就会长回来】

　　【嗯……】

　　眼见年似锦进入自己的身体，江寒在退出的前一秒立刻说道：

　　【所谓的天生道骨不仅仅局限在你的天赋上面】

　　【骨头支撑你身体的一切】

　　【你的眼睛、嘴巴、鼻子都可以成为武器】

　　话音刚落，江寒彻底消失。

　　白龙看着年似锦仰头的模样，漂亮修长的脖子如同脆弱的天鹅一般，可是里面却藏了最坚硬、众人趋之若鹜的骨头。

　　白龙冷笑：“看样子你回来了。”

　　年似锦看着被江寒硬生生打回原形的白龙，轻轻点头：“嗯。”

　　“呵，你到底要对我的同类做什么？”

　　年似锦歪头：“你什么是那么在乎种族的妖？”

　　明明听到同族灭绝的时候满脸的幸灾乐祸，连半点悲伤都没有。

　　现在意识到可以利用江寒，立刻变成和谐友爱的面孔。

　　啧啧啧。

　　白龙：“……”气个半死。

　　年似锦叹气：“就算是想挑拨离间，也要找准时机啊。”

　　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白龙那么一句话，就算是傻瓜都能看出它的真实目的。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蠢还是急昏了头。

　　啧啧啧。

　　白龙：“……”彻底气死了。

　　白龙气得整个身体不住翻腾，硕大尾巴上剩余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弥漫的血腥味站着灰尘。

　　年似锦没有江寒那样逆天的武力，所以在尾巴向他甩的前一刻连忙避开。

　　溅起的灰尘糊了两人的视线。

　　白龙真的气疯了，他最后一击偏偏败在换魂上。

　　每一次对年似锦的算计结果都会失败。

　　疼痛心闷加在一起，让它发狂。

　　年似锦站远一点，冷眼看着白龙自顾自的发疯，他吐出心口那气，将对江寒的担心全部放下，静心思考他最后的几句话。

　　天生道骨真正能开发到什么程度呢。

　　年似锦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苍白的手指往上划，划过鼻尖，眉心，最终峰回路转落在眼上。

　　白龙自顾自的翻腾一圈终于意识到年似锦早就避得远远的，它深吸一口气后等待着灰尘落下。

　　灰尘彻底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年似锦睁开眼睛。

　　白龙的尾巴刚刚抬起此刻却不敢往前进一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如同琥珀一般的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藏着无数秘密，没有感情，就像是毫无波澜起伏的大海。

　　谁也不知道在下一刻会不会掀起惊涛骇浪。

　　它就在那里，谁又敢去挑战权威呢。

　　白龙死死咬牙——只是一个人类罢了！

　　那又如何。

　　年似锦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那个眼神如同锋利的箭一般，刺得白龙阵阵生疼。

　　就在白龙愣神的时候。

　　年似锦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9mm半自动手枪，枪口在白龙眉心上方的三厘米处。

　　“砰！”

　　子弹带着灼热的温度破风直冲白龙而去。

　　白龙迟钝半响，连忙反应过来向侧边躲去。

　　子弹打在他的龙角上，在坚实的角上留下烧痕和一个小坑。

　　白龙没有发火，疼痛让它的大脑清醒一点，他知道，面前这人发现了。

　　——发现它为什么有挣脱封印的实力。

　　那人给的东西被年似锦发现了。

　　白龙低吼，让自己的动作更加频繁难以捕捉。

　　年似锦知道白龙意识到自己发现了它的弱点，尽管错失先机很可惜，但是现在他只能沉下心来。

　　两方的对弈谁先出错谁先死。

　　整个幻境瞬间变得非常安静，连一丝生命的痕迹都听不见，只剩下难闻的血腥气和紧绷的氛围。

　　打破僵局的是曲闻天。

　　他只是昏迷又不是真死了。

　　白龙刚刚一直在想尽办法对付年似锦，完全遗忘了曲闻天。

　　曲闻天骤然看见情况时有些困惑，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年似锦要做的事。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趁着白龙没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取出最珍贵的也是最后一枚铜钱。

　　此时铜钱已经四分五裂，勉强维持完整的模样。

　　曲闻天将铜钱贴在唇上，唇缝流下的血在上面留下形状不一的痕迹。

　　他取下的时候轻声说道：“……就当聘礼吧。”

　　说完，他猛地将铜钱往上抛，铜钱在空中瞬间变成四瓣，掉在地上狠狠地立在四角上，而钱上的鲜血溅开落在白龙身上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网。

　　曲闻天吐出一大口血，大声喊道：“就是现在！”

　　年似锦反应过来，他举起手上的枪，另一只手托起拳头，乌黑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露出漂亮清透的瞳孔，那双眼睛没有任何迟疑后悔。

　　“砰——”

　　在挣扎的时候白龙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年似锦手下。

　　子弹牢牢地射进白龙眉心网上的一颗白色的圆点，那东西远看看不出来，若是凑近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小块骨头。

　　骨头碎裂的瞬间，白龙也化成了一团沙。

　　整个幻境因为主人的消失变得不稳，黑暗中他色彩、面孔、方块拥挤在一起，如同被炮弹炸过而摇摇欲坠的大楼。

　　但两人都没力气逃跑了，他们疲惫的瘫倒在地。

　　曲闻天看着年似锦手上的黑枪，沉默片刻后说道：“……为什么是这个？”

　　在这个古色古香的环境里出现一把现代手枪还是太超前了。

　　年似锦闭着眼睛，含笑说道：“因为我想，所以就变出来。”

　　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时代的列车。

　　他眯眼仰头笑道：“曲大师，这可是幻境，什么都会发生呢，可千万别忘了。”

　　可别在陷进去了。

　　“……”

　　曲闻天知道年似锦在揶揄他，不过他盯着年似锦漂亮小巧的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滑动，便什么都忘了。

　　他也疲惫的闭上眼睛。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那本该成无数碎片的白骨悄无声息的没入年似锦的身体里。

　　*

　　等两人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早就不是在幻境中，而是在商场里。

　　此刻商场的窗户上隐隐约约露出一点日出的艳红。

　　没想到他们竟然斗了一晚上。

　　商场里的三个鬼窝在最角落的地方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两个人类一下子消失一下子出现，比鬼还恐怖~

　　年似锦挣扎着起身，不安的巡视周围的幻境。

　　曲闻天咽下喉间的血腥，他皱眉询问：“……那人呢？”

　　与此同时，一只手搭上年似锦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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