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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等江娅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卧房里没有开灯,单有墙边壁炉的火光。柴火烧得噼啪响,橘红色的火光照在女孩身旁。
江娅窝在被子里盗汗,重的以为自己还被压在雪层下,迷迷糊糊睁开眼右腿的疼痛又让她牙齿打颤。
江娅是被活活热醒的。
按后来徐玲的话来说,她回来时高烧39度,右腿被树枝穿了个窟窿,真是女子汉又流血又流汗,能活下来纯属祖宗在下面求情了。
“醒了?”
徐玲正巧在给她换额头上的毛巾,看她睫毛怏怏掀起,语气不咸不淡。
她有点生气。
气江娅从来如此的性格,做事完全不思考后果。毕竟只要能用钱解决,总有人替她兜底,给她惯的还以为命也能用钱买了。
“江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了?”
徐玲给江娅测了个体温,看到温度降下来了总算松了口气。安心了也有力气和她发火,没管江娅要起床的诉求,翻了个白眼絮叨起来。
她说,那时是温知时带着徐玲一伙人找到江娅和江渡的。到的时候两人都昏死了过去,江渡死死抱着江娅,把她从江渡怀里扯出来废了救援人员好一顿力气。
“江渡呢?”听到徐玲提到江渡,江娅哑着声开口,“他还好吗?”
“好着呢。”徐玲有点无奈,“干嘛一起来就念叨他,也不念叨念叨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当时让你和我一起走你非要独自行动……我……!揍死你我!”徐玲没憋住挥了挥拳头。
“对不起玲玲……让你担心了……”江娅缩了缩脑袋,委屈地瘪了瘪嘴。
“算了算了……”徐玲对江娅硬不起来脾气,“江渡比你早醒,刚刚还在这里看着你呢,我把他赶去吃饭,应该快回来了。”
江娅点了点头,安心地把头缩到被子里,不多时又沉沉睡了过去。
她在昏迷时,接连做了好几个梦,醒来时梦的内容记不大清了,只能想起每个都梦到了江渡。
她梦里还困在那个暴风雪。她梦到了自己死了,江渡抱着她的尸首痛哭,又梦到只有江渡死了,被风雪吹僵的躯体再也不能和她分开,江娅一辈子都拖得着他生活。
她梦到自己和江渡一起死在那里,一起落到和沼泽一样浑浊又浓稠的泥浆里,不住下坠下坠……
在口鼻被淹没前,江渡哭着和她说:
“对不起……”
泪水将她淋醒。
江娅眼睫微颤,嘴角有点发痒,下意识伸舌头去舔尝到了一点咸。她睁开眼就见江渡悬在上空的脑袋,泪水不要钱地落到她的脸上。
“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江娅声音带着她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江渡给她带来了饭。昏迷时滴水未进,江娅就连坐起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江渡搬了个板凳坐在她旁边。窗外的风雪早已停下,和睦的阳光照得湖水波光粼粼。
江渡舀起一勺白粥喂到江娅嘴巴。
“不想吃这个……”江娅歪了歪嘴,十分挑剔。
她的眼睛很亮。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江娅现在心里就盼望着自己的后福。
最后被哄着骗着也看着自己的“后福”咽下寡淡的饭。
“哥……”江娅犹豫着开口,语气多少有点谄媚和试探。
她乖乖咽下最后一口饭,空虚了许久的胃被暖粥捂热蠕动了几下,马上不领情地反上酸。江娅脖子一缩,刚吃进去的东西立马吐了个干净。
江渡被吓了一跳,也不管眼底淅沥沥挂着的眼泪,一边给江娅端水拿纸,一边给她轻轻拍着背。
江娅脸痛苦地皱巴起来,脑袋却灵光一闪。她埋在垃圾桶上面的脑袋停住,片刻后才调整好表情抬起头。
吐完,她眼里充斥了生理性的泪水,显得楚楚可怜。
江娅委屈地开口:“哥……我难受……”
“吐完就好了,吐完就好了……丫丫还要不要喝水?”
“不要……喝水也想吐……”
江渡坐到床侧,手上还拍着江娅的背。江娅顺势歪在他的怀里,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江娅感到环着自己的身体僵住,想要抬头去看江渡的脸,下一刻身后就空了。
江娅茫然一瞬,表情管理都忘记了。只是愣愣看着突然站到一旁的江渡。
她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很微妙的。从江渡游离逃避的视线里。
“你……”江娅张了张嘴。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江娅掀开被子要下床,光脚在踩到地板的刹那落入一个干涩的掌心。
江渡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地上冷。”江渡干涩辩解。
他替江娅拿来鞋子,极尽克制没有在与其肢体接触。江娅心里一酸,胃里的反酸冒到了鼻尖和眉心。
她踢开半挂在脚掌上的拖鞋,光脚踩在低垂着脑袋,半屈膝在她身前的男人肩上。接着,猛地一用力,把江渡踢地侧了侧身。
“你把我认成了谁?”
……你以为,你吻的是谁?
“以己度人”,在江娅这里被用变了味。江渡长得好、性格好,快30岁了,理应不该没有一两段恋爱。江娅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可是,她却立马对这个事实恨得牙痒痒。
自己可以,江渡绝对不可以。
江娅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对江渡有着极大的占有欲。
她咬牙切齿,以为那日的亲吻不过是一次美丽的误会。
话音落下,再没有回应。
多一秒的沉默,就多一分心冷。
江娅甩手把床头的枕头扔到江渡身上。后者结结实实受了这一砸,什么都没说,如同默认。
江娅大吼:“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洁白的枕头和那日的风雪一般,把江渡的头发弄得有些凌乱。他无声接受下江娅的愤怒,起身。
江渡慢吞吞地捡起枕头放到江娅身边。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捋过江娅脸侧的发丝。江娅自然不会肯的。
但不等江娅反抗,在距离女孩脸几寸处,江渡自己便顿顿地缩了缩手指,只搅捋了女孩耳边的空气。
“我从没有认错人
……江娅,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
不搭调的两句,毫无联系的两句。
一句回答了江娅问出口的问题,
一句回答了她再问不出口的问题。
比起接受,称其为辩解似乎更加合理。
江娅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伤药味,来自脸侧已经变得扭曲的手指。
江渡到底在想什么呢……
江娅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她的气愤转为郁闷,现在她不能从那双看向自己的,那双悲伤的眼睛里分辨出江渡真实的情绪。
走廊里车轮嘎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逐渐拉长的思绪。
门在此刻被敲响,江渡收回手一言不发去开门。他小小开了个门缝,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光景。
其实,江渡除了在江娅面前,其他时候的情绪都是很好猜的。
江娅眨了眨眼睛,对上江渡扭过头时脸上不自在又有些厌恶的神情。
门彻底打开了,来者果然是林纾。
林纾居然自己推着餐车过来。他招呼江渡帮忙把吃食端进去,自己空悠悠走到江娅床前,自然开口:
“刚刚吃的应该都吐了吧?”
江娅不明所以,吐了吐舌头:“略,关你屁事。”
“我就知道。”林纾哼哼一笑,他明白江娅的说话方式。每当说话变得这般刺,大多是被戳中了。
林纾:“叫你不好好吃饭,把胃搞成这样,前几天还净吃油腻的,现在大饿一场,不吐你吐谁?”
江娅不喜欢林纾的刀子嘴,谁管他到底有没有豆腐心呢。听他说完后十分实诚地翻了个大白眼。
但也亏了这一遭,江娅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可当江渡端着餐盘走进来时,她立马又有些坐立难安。
林纾在他们之间望了望,道:“看来我来得不巧了,你们吵架了?”
“少管!!”江娅大叫。
看来是说对了。
江渡没去理睬林纾,他低着头,放下餐盘就打算要走。
林纾开口阻拦:“江渡,你等下。我有事和你们两个人说。”
林纾收敛起玩笑的情绪,严肃开口:
“你们两次出事都是因为温知时。”
话题转得很快,符合生意人雷厉风行的行为态度。
江娅诧异道:“什么?”她被炸了个晕头转向。
虽然已经隐隐约约对这一次遇难有点头绪了——江渡被莫名丢在林子里等死,凶手应该就是温知时。
可这还有一次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眼江渡。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话题,眼神一直停留在林纾身上。
并不是那种出于礼貌的,看向说话者的眼神,如何形容……江娅咽了咽口水。
——应该说,他的视线死死钉在林纾脸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娅皱了皱眉,心不在焉,毫无防备地吞下嘴巴递来的东西。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就冲上颅顶。
她顿时被苦到捶床。
罪魁祸首——林纾十分淡定地用手指抹走她嘴巴上的药渣,继续说道:
“上次把江渡生父母找来的也是他。”
“!”
江娅的震惊抵消了嘴里的苦味。
“为什么?他没理由这么对江渡啊。”
“……谁知道呢。”林纾摇了摇头。他看向江渡,似乎想要从当事人口中得到什么,但江渡闭口不言。
“那咋办啊,现在他们找到江渡了,把他赶走后会不会再回来啊。”
林纾转回头:“他们如果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当然会再回来。”
江娅一脸单纯:“什么目的?”
“钱。除了钱还能有什么。”林纾漏出一抹讥笑,“你以为他们真想要的是亲情吗?”
“我当然知道不会是!”江娅很严肃地开口。
她本来还有很多问题,但突然意识到江渡在场,又有所顾虑地闭上嘴。江娅再看了看江渡,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暗自神伤。
反而,在提到钱后,他的神情变得有点愤怒。
林纾自然也意识到了,他及时截住话题,对江娅说:“病人就按时吃药好好睡你的觉!”后他和江渡对了个眼神,双双出门。
二人并排走着,直到远离了江娅的房间。
江渡猛然一个转身,用胳膊卡在林纾的脖子下,把他推按到墙上。
他冷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纾不急不忙:“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表弟,帮你拿钱了事而已。”
“我不是你的表弟。”
“那你也不是丫丫的哥哥咯?”
“你什么意思?”江渡眉头一跳,往里走了几步,林纾被迫仰起头。
“字面意思。”
林纾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江渡,理了理被压垮的领口。他不恋口舌之争,即刻要走。
江渡攥住他的手腕,默了片刻后沉沉道:“我从来都不需要林家的帮助,不要再这样自我感动了。”
“还有,别以为你和江娅有点血缘关系就能怎么样。她说过我才是她唯一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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