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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滴答。
滴答。
此妖物光探出的妖力虽在妖丹之下，也没修炼出肉身，滑溜溜地跟泥鳅般，但能操控整个府邸的傀儡，精神力量不容小觑。
楚妄清如今修为在结丹之下，灵力匮乏，只得划破手心，再度用鲜血起阵。
血还在不断地往法阵中滴落，更加鲜红的阵法缓缓展开，在烛光里它像是墨石一般，弓起来，在空中拼命地甩着身躯。它呕吼着，一次又一次地跃起，但楚妄清用能像钓鱼般攥住钓索，将妖物牢牢定在原地。
江最的眼睛视物已经模糊不清了，他看不到见前方，占满视野的是四周暗下来的光线，又很快亮如白昼，面前的仿佛是场血色暴雨，他坐在其中，但那雨太大，扑面而来的威力如置身瀑布之下，顶着强劲的水压，身躯生生穿过去。
他紧迫地摸向身旁，空无一人。
但好在，他能闻到来自Omega身上的信息素，有血，有汗，充斥着整个祠堂，满登登地占据空间，如同占据整个世界，无处不在。
并且相较于Omega信息素，楚妄清在厮杀，这件事似乎更令他颤栗。
而上方的楚妄清青丝随风，他攥住簪子的手发狠不松，果断狠辣，他缓缓闭上眼，听到手中的那团黑色液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尖锐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谁胆敢如此造次！本神定要叫你元神□□灰飞烟灭，十八层地狱通通尝个遍！”
沙哑刺耳的啸叫令楚妄清有些耳鸣，即使唇色开始惨白，仍冷笑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不造次一次，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话音单手起阵，阵诀一出，衣袍猎猎翻滚，偌大的祠堂一时间卷起阵无有来处的暴风雪的前锋。
平梁坍塌，摇摇欲坠。
妖力溃不成军，顷刻间都泄了出来，浪水洪灾似的，与楚妄清的法阵两两作用，祠堂大殿轰然倒塌！
楚妄清紧绷的身体仍不好松懈，但体力和灵力皆到了极限，骤然失去力气掉下来，他喘着气，打算对准江最的位置摔。
就在这时，叮——
【斩杀炼骨期妖物+11】
【经验值：301/300达成经验值，成功点亮结丹成就！】
结丹是修炼的一道坎，原本的雷劫和淬炼浑身经脉的痛苦，全因手机数据，只需要数据上涨便可轻松绕过这些，直接结丹。
身体内的灵力池重新蓄满，聚丹于腹，他顷刻间俯冲而下，一把抱起江最的腰身，踏石向上，步步冲出祠堂。
一阵反重力的恍惚，先前想掏出链条的手缓慢松开，江最搂紧楚妄清的腰，只觉得自己凭空置身于虚无之中，毫无支撑得悬浮在半空。他微蹙起眉，伸手探查，抓了个空后不等问出口，属于执行者的直觉令他身形僵住，他侧耳屏气。
“污染物……是母核的气息！”
听到江最的提醒，楚妄清从空中向下面望去，踏叶而悬，距离地面的高度数十丈，看见了院中的“罪魁祸首”——诱果树。那诱果树本就狰狞粗壮的虬根蠕动，荧绿色的脓液咕嘟咕嘟地即将破土而出。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一双双漆黑空洞的眼睛从脓液中缓缓睁开。
周围的空气倏地沉重压抑起来，腐烂令人作呕的妖气弥漫开来。
“母核？”楚妄清不解，他也同样感受到了异动，但那澎湃的精神力量却并无半点妖气，相反散发出醇厚的仙力，“和你之前遇到的母核一样？”
“不，不完全一样，它……”江最霎时间止住，他无神地朝诱果树的方向看去，喃喃道，“它竟然在这里？”
而与此同时，那些溃败的妖力竟然齐刷刷地朝那棵树汇聚，先是凹凸不平地贴上去，冒着泡，而后树干发出咀嚼的声音，将其吸收消化。
楚妄清意念一动，凝气为刀，“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它将妖力全部吸收！”
说罢，冲上去之前，顺手将江最扔向一边。被丢弃了的江最坦然张开双臂向下倒去，低垂的眼睫下迷离着痛楚，心口泛酸，无奈地勾起嘴角，他闭上眼，但想象中的一滩烂泥并没有成真。
在落地之前，背后仿佛有无数的手将江最轻柔托举，安稳坐在地上，他无措地摊开手，撑在地面时手指蜷缩，直接把地面扣碎出几道坑。
楚妄清挥袖，挑起眉眼，一连串红色火焰的拖尾伴随刀柄应召飞出。刀尖密密麻麻刺入树干，他闪身又迅速朝诱果树的中央暴露出的“妖丹”刺去！
砰的一声，楚妄清手中的刀被生生折断！
楚妄清连连后退出几丈之外，寒风冽冽，一道金黄色的残影擦过他的耳廓，径直冲向诱果树！
他愣怔回过头，向下看到江最凌乱地站在废物之中，眼角的血渍干涸，对方仰起头，没再看什么，但却能精准定格到“妖丹”的位置。
飞过来的链条粗度猛然增加数寸，蟒蛇一样的攻击方式，困住树干，卡兹卡兹地发出木屑断裂的声音，力道强劲。
楚妄清定神会过意来，忍住身上的剧痛，凝聚出致命一击的灵力在手上，衣袍翻滚，孑然成了风中飞旋的柳叶。
一时间天昏地暗，火光四溅。
诱果树的每只眼睛都战战兢兢地扑闪睫毛，扭曲挣扎，楚妄清奋力想去抓住那颗妖丹，结果还没等触碰到，便在瞬间爆裂四散！
“妖丹”破碎的同时，一片粉红色的像筛下来的粉一样的云雾，从根部漂移，一并出现的还有比外面浓郁千百倍的花粉。
没了“妖丹”，诱果树不但没有枯，反而长势猛烈地向天空延伸，速度很快，某一瞬间突破极限。
听到隔空撕裂的声音，楚妄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收集碎片的手顿住，曲指捏诀在一瞬间。
他来到了树木的尽头——那是楚妄清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的结界。
难怪……
难怪在诱果树的身上感受不到妖力，难怪“妖丹”与寻常见过的妖丹有所不同，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妖丹，而且块神石碎片，作为阵眼支撑起足够覆盖整座城池的结界。
所以逃出城外的那些百姓压根就不是因为梅花斑病发所致，相反，是这个阵在保护他们。
而阵眼破坏，结界崩溃，被树枝划破的结界处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江最的戒指在检测到的那一刹那，立刻发出红色的警告声。
“95.6％？这是……与禁区深处同等浓度的污染指数。”
——既定的结局不会改变。那么不会改变的结局始终都是，城灭。
粉红色的雾仍在不断扩散，江最呛出口鲜血倒在地上，而楚妄清也垂直朝地面落下来，他睁开眼睛，试图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到有关这件事的蛛丝马迹。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么严重的事件，他可能完全没有印象。
他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失重感让他的后脑勺史无前例地疼痛发闷，还阵阵发凉，他攥住碎片跌进粉雾，等待回归博物馆。
但很久很久，感官陷入黑暗之中，楚妄清的意识仍旧被困在这里面。
耳边有声音。
“妖妃祸国，天理难容！”
“妖妃祸国，天理难容！”
“妖妃祸国，天理难容！”
……
嘈杂又义愤填膺。
“成不了神，这样修炼有什么意义呢？”
“山海宗的各位师弟师妹们，如今天阶已毁，这世间无人再能成神，但修炼仍需继续，那我们不成神，我们只杀尽这世间的恶妖，保护黎明百姓！”
“旭华宗倒是隐居得快！外面都乱成什么了，他们还打算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呢！真是狗屁！”
……
沉默与怒吼交织。
“死了，又死了。”
“师兄我害怕，那些妖物那么厉害，没有化形，仍能不断繁殖，杀了一，成了二，根本就杀不完！迟早把人耗死！”
……
惊恐与无助。
声音在楚妄清脑海中闪过，他却清楚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来自碎片。
最后，安静下来许久，有一道很轻的叹息。
真真切切，是大师兄的声音。
“……这些交给你们……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如约做到……”
猛地睁开眼时，寒风吹透单薄的衣服，直凉到天灵盖，楚妄清盯着灰蒙蒙的天，耳边只回荡着自己一下又一下沉重的呼吸声，他胸膛起伏，意识到——
自己还没有脱离。
那这是哪里？
那只妖用精神力创造的幻境吗？
与来时二师兄的草舍如出一辙的环境。
月光斑驳落下来，他从坚硬的泥土地坐起来，看到原本空荡荡的草舍门前，背对着自己，站了位扫地的身穿道袍的男子。
那道身形高大宽广，发旧的灰色长袍垂在脚踝，边缘因磨损起了层毛边，枯草般的头发被绑起来，掺杂几缕白丝。
整个人沉稳少语，细看身影若隐若现，仿佛一张半透明的纸，随时会迎风而破。他低着头用拿着扫帚，不急不缓地扫去落叶，缓缓转过身来。
楚妄清在看清他的面容时，瞳仁骤缩，他几乎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朝那边小跑到男人的面前。
“……二师兄？”这称呼从干涩的喉咙中说出来微微有些苦，楚妄清深吸了口气，“你……你的元神怎么会在这儿？”
“我？”宋奕辰迟钝地抬起头，回答的语气很平，“要救人，但出不去。”
楚妄清与宋奕辰的元神对上视线，但后者不认识他一般，说完这几句话便错开视线继续扫地。
这具身体夺舍许久，如今的模样与他本来的样子大差不差，二师兄见了不可能会如此无动于衷。
这一缕元神，没有任何记忆。
或许是在元神封进这块石头之前就没了记忆，又或者是因为它碎了。
楚妄清呆呆站在二师兄身旁许久，直到二师兄有些不耐烦，扫完地回屋前拒绝了他的继续跟随，将他赶了出来。
面门思过一番，他闭上眼睛，这次该醒在博物馆了。
可漆黑的时间依旧冗长。
直到一段画面在脑海中出现——这是在联盟才看到过的实验室，如果这块石头碎掉的命运是注定的，那这个场景也许来自某块碎片的投影。
沉睡舱中洁白的手术台上躺着位女人，她面容安详而恬静，呼吸轻柔均匀，如果忽略掉那些密密麻麻的管子，看上去更像是睡着了。
意识已经开始动摇了，他能听到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
“小妄清！小妄清！你醒醒啊！别吓我们！”
冯序的声音很吵，但叫醒一个人却很有效。
马上要苏醒了，可楚妄清却很想先看清那个女人的脸。最好再细致，再细致一点。
于是他在醒之前看到了。
那张脸……
惊人的，与江最有九分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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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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