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里当暴徒

　　镜泽昨日的担忧确实是有必要的，因为就在他刚坐下的时候，就听见门口有人机械砸门，沉重的砰砰声中大门轰然大开，一个村民走进来大喊：“老千！今晚上后山有大事，你还去吗？”

　　还好韩桢搭建的人形棚子隔着窗户看不真切，镜泽又猫着腰蹲在他身后，点开早已经准备好的智能语音复刻：“歇着呢，回吧！”

　　声音模仿出来了九成像，加上距离确实远，镜泽就看见村民在外面围着粗糙的“羊王”雕像转了几圈，转身离开了。

　　在旁边看了全过程的韩桢回头看他，缓缓开口：“我发现一个问题。”
　　蹲在地上的镜泽头也不抬：“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韩桢：“现在是白天，你为什么没有回到地窖？”

　　按照第一晚的经历，此刻的镜泽应该待在地窖里。
　　镜泽嗐一声起身，“可能是梦魇也看透了我美好的品德和高尚的灵魂，不忍心让我和那些恶心下流的东西共处一室呢。”

　　早就已经习惯他这副做派的韩桢自动忽略掉他夸张的语气，无奈道：“好好说话。”
　　镜泽：“好吧，可能是因为这个房子的主人也就是老千已经死了，所以束缚我的那些潜规则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当然，按照梦魇的提示，也可能是我卸掉了‘禁锢自由’的铁链。”

　　“‘禁锢自由的铁链’。”韩桢皱眉，“按照这个逻辑顺下去，你在这个梦魇里身份不就是被拐卖来的人？”

　　韩桢的视线落在镜泽身上，全棉的淡黄色睡衣沐浴在柔光之下，面容洁白眉目清透，再加上苏晚禾小时候会给他随意搭配，在梦魇里被定义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好像再合适不过。
　　但老千却看错了眼，看似柔弱的镜泽，手段却很强硬。

　　“那我为什么是从河里漂过来？”镜泽回忆苏晚禾的话，“还有老千的那句话‘不能卖羊头，还能卖羊蹄’什么意思？”
　　韩桢：“老杨也说过这句话：‘毕竟在看货人眼里，羊蹄羊头可不是一个价钱’。”
　　“在这里，羊有两个用处。”镜泽说：“对老杨有用的就留下来，没有用的就会叫来看货人，出售卖掉。”
　　一大早就黏在镜泽身后当尾巴的张一舟听到这，终于开口：“老大才不是没有用的人！”

　　经过一天的相处让韩桢再次刷新了对他认知，点头：“说的有点道理。”
　　张一舟活动肩膀，对着镜泽一脸真诚：“老大本来就不是……”
　　镜泽：“……”

　　直到苏晚禾下楼，三人古怪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高能经历，让苏晚禾整个人都像蔫巴了的小白菜，耷拉着脑袋坐在张一舟身侧，“今天我们要干些什么？”

　　梦魇信息全是碎片化，只能再一次搜索梦魇来完善。
　　于是，镜泽站起来对着苏晚禾：“今天，你的任务是送她们平安回家。”
　　“……”期待下文的苏晚禾迟疑：“就没了？”
　　镜泽语重心长：“别小看了这个任务，你的身份可以让村民放松警惕，说不定就能打探到村子的秘密呢！”

　　镜泽忽悠人的本事向来不是盖的，以至于等苏晚禾和张一舟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出大门，带领着昨日的女人门走上回家的路。

　　“有必要吗？”韩桢站在镜泽身后，看着窗外越走越远的身影，“她们肯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镜泽：“送她们回家是真的，让她们两个出去打探一下村庄的情况也是真的。毕竟苏晚禾的这个身份足够能让村民放松警惕，说不定就能带回来我们发现不了的东西。”

　　……

　　早上的村庄透露出一丝不正常的死寂，苏晚禾挽着老者走在中间，视线在破旧的房屋上穿梭。

　　“孩子。”老者突然开口：“看什么呢？”
　　沙哑的声音穿透耳膜，苏晚禾匆忙收回视线：“没什么。”
　　老者拍拍她的手，粗糙的余温在她手上短暂停留，“好孩子，今天来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吧。”

　　弟弟妹妹？这个村子里竟然还有别的小孩。
　　苏晚禾顺从点头：“嗯。”

　　两人的谈话被身后跟着的张一舟全部收进耳麦，一丝不漏地同步给镜泽。

　　“还有小孩？！”镜泽唰一下拉开口罩，猝不及防呛进满口灰尘，对着张一舟叮嘱：“你一定要寸步不离跟着苏晚禾，在危机四伏的梦魇遇到这种情况，不就是恐怖片标配吗。”
　　韩桢把袋子里的老千一脚踢进地窖，噗通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还没有死透的男人们在“呜呜呜”求饶。
　　镜泽啪关上木门，继续对着那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问题就立刻回来。”

　　仗着身高优势，张一舟警惕看向四周，但放眼过去只有几根枯草在断墙上随风摇曳。

　　“到了，孩子。”停在村庄中心的房子门口，老者拉住苏晚禾的双手，“进来歇歇吧。”
　　苏晚禾赶忙摆手，干巴巴说：“不了，我还是等一会儿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吧。”
　　老者却笑出声：“傻丫头，弟弟妹妹都在这里啊。”

　　面前的房子墙壁斑驳，木头大门上挂着褪色的红漆，在阳光下依稀能看出原本的影子，前前后后安静的有些可怕。
　　苏晚禾试探开口：“弟弟妹妹挺能睡哈，现在还没有起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小孩的笑声，时间点卡的刚刚好。
　　青天白日之下，两人竟生出一身的冷汗。

　　推开门进去，里面虽然破旧但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丝毫不显杂乱。
　　苏晚禾和张一舟挤在一处，慢吞吞走向玩耍着的五个小孩。

　　孩童的声音稚嫩刺耳，唱着从未听过的歌谣：“过新年，穿新衣；老羊乖乖换钱来，今天不见羊儿来明天全村分粮来。”
　　欢快的儿歌让苏晚禾头皮发麻，她捏住自己的手指，“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老杨，干脆把老杨卖了吧……”

　　啪！
　　身后的人突然按住她的肩头，微笑着问：“丫头，你说什么呢？”
　　苏晚禾全身僵硬，紧缩的瞳孔里映出女人温柔的笑脸，她的大脑当场卡壳，结巴道：“我……我说，这几天都没见他们出去玩了。”
　　女人捏捏苏晚禾的胳膊，“这几天不是来客人了吗，不能乱跑，不能乱跑。”

　　“小孩不能乱跑，大人也不能吗？”听了全过程的镜泽边在杂物堆翻找线索，边说：“这两天，你们除了看见脑干缺失的村民和讲故事的这几个女性，还见过其他女性吗？”
　　韩桢伸手接过去一团辨识不出的物品，沉声：“没有。”

　　“那就对了！”镜泽从椅子上跳下去，“我怀疑整个村子里的女性大部分都是被拐来的，所以白天的时候村民不会让她们离开。”
　　韩桢抖开那团物品，三指厚的灰尘四散开来，两人掩鼻后退，东西终于露出表面——一个奢饰品的包包。
　　镜泽从里面找到一个笔记本，纸张已经糊在一起。
　　韩桢：“这画的是后山。”

　　两人对视一眼，早上村民的喊话再次浮现脑海：今晚上后山有大事，你还去吗？
　　镜泽：“看来后山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手环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趴在石头后面的镜泽一把盖住韩桢的手环，用气音提醒：“韩监察，出任务怎么不关静音，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韩桢面不改色点开页面，“系统发布的评分提醒。”

　　镜泽立马凑过来看，两人的外套摩擦出一阵轻响。夜晚山里温度低，两人身上都裹着严实的外套，现在镜泽正斜靠过去，半边身子都靠在韩桢面前，作势要看题目。

　　韩桢眼疾手快关闭页面，他对着镜泽好像丝毫办法，只能再次无奈提醒：“猎人应该离评分系统远一点。”
　　镜泽哎呀一声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猎人手册上还写让我离你远一点呢，我不是进来就把它点火完了么。”

　　“手册？”韩桢在脑海里回想了一番，丝毫没有找到有关条例，“手册里从来没有写过这一条。”
　　镜泽靠在他身上，两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呼吸带来的起伏，镜泽伸手抓一把头发，疑惑：“梦魇手册第一条：远离韩监察官，没有这一条吗？我好像记得就在第一页啊。”

　　“从来没有这条。”韩桢断言，“你的手册在哪儿拿的？”
　　镜泽：“就在猎人协会随手抽的。”

　　猎人协会。
　　韩桢的眼睛望向镜泽：“元闻，猎人协会会长。”

　　镜泽朝他轻笑一声，“韩监察，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一直在用这种眼神看我。忌惮、担忧还有一点我看不明白的东西。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不等韩桢说话，他们的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一群村民抗出来一只肥羊，羊叫声唾骂声叠在一起，逐渐盖过他们二人的呼吸。

　　韩桢握住镜泽的手腕，两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镜泽，你又生气了。”
　　两人之间呼吸可闻，韩桢感受到手下脉搏如同快要喷发的小火山，正在强劲的跳跃。

　　镜泽任由他的动作，甚至把身体放缓，更加方便韩桢的摩挲：“你害怕我生气吗？还是说，那个传闻是真的？”

　　不远处的人群发出暴躁的怒吼，冰冷的利刃在磨刀石上发出噌噌露骨的声音，让人止不住的心头发颤。
　　镜泽就靠在石块上，借着地势高出韩桢一个脑袋，逆着月亮的柔光打在头发上，却看不清表情。

　　“……我以为镜先生不会对这种不切合实际的传闻感兴趣。”韩桢一边注意那边的动静，一边说：“怎么，你也和那群猎人一样？”
　　“看来和韩监察打交道的猎人有很多。”镜泽俯身，“你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们吗？”

　　两人手臂摩擦，视线在半空中纠缠交错，韩桢几乎要承受镜泽身体一半的重量，只要其中一个人动一下就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后山人群越来越沸腾，可以听到外面人粗鄙的笑骂声。

　　“没有别人。”韩桢继续抓住镜泽的手腕，“镜泽，你没有发现只要你的情绪波动大，梦魇就越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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