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与夏日共振

作者:禾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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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梦到你给我吃糖了”


      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许常州站在二人身边,周遭在一刹那间变成万万片嫩绿绯红交织的枫叶,又在同一时刻,万万片枫叶变换成另一种场景。
      正值炎热无比的夏日,太阳赐下来的阳光参差不一的泼洒在各个世界角落。
      所照之处,无一不刺,无一不热。
      阳光让眼前的场景摇晃不定,疯狂地冒出热气,同时也只有路边唯一一颗苍天大树底下是荫凉的地方,夏风吹过也只是带来一阵阵凉意。
      树下也坐满了路过的行人。
      许常州站在大门口,看着阶梯下乘凉的行人,转身透过一个简单的木门,屋子里漆黑一片,窗外刺眼的阳光没有照射进来,而且被钉的死死的木板给全全挡住了。
      许常州看见了一张木床,上面铺着草垫子,然后就是用一条薄薄的简陋的毯子铺在上面。
      上面正躺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蜷缩在床角,也不知道是不是梦着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眉梢不自觉间紧皱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耳边只有小男孩的吮吸声,半晌,许常州听见了门外传来动静,门外二人说话声很小,但是屋内十分安静,又加上木门的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所以许常州依稀听到了一点对话的声音。
      许常州听到一句熟悉的话语,瞳孔不禁变大,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差点被捂死的那个下午!
      许常州头部压得很低,又朝两边轻轻摇了两下。然后震惊透过门。
      眼前一片狼藉,桌子上摆着一碟花生米和一小碗猪肉片,桌面和桌腿都堆满了空酒瓶。
      与刚刚的房间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坐在桌子上的男人开了口,声音浑厚嘶哑:“你个死婆娘给老子死过来,你什么时候把这小兔崽子给老子扔远点?嗯?”,陈权满口脏话,威胁不断。
      许梅英颤颤巍巍小步挪过去,说话声很小,带着点抖:“我……我马上就……就把他扔出去,你……你先别急行不?”
      陈权看着许梅英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愈发的大了起来:“你再不把这小娃子仔仔给老子带出去,老子就把他卖到赌场里去,让他自生自灭,赌场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要么被卖给黑市,做器官买卖,要么卖给毒窝窝里,做实验品。”
      许梅英在一旁大口的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小心翼翼:“我……我现在就把他带出去扔了。”
      “扔了?扔哪里?前几次,哪一次不是被别人给送回来的?我看啊,直接给搞死得了,在这个家里待一天就多吃老子一点饭。”
      许常州在四岁之前就已经被扔过去不下十次,每一次都被好心人报警给送了回来,每次孩子被送都还要装成一副慈母慈父的样子来掩盖黑暗的事实。
      尽管陈权每天只给陈子周一个一块钱的馒头吃,但是他还是觉得太多了。
      “那……那我就直接把他捂死吧……你看这样行吗?”许梅英用力捏着手指。
      陈权摆摆手,示意她自己看着办。
      许梅英从储物柜里翻出来了一个最干净的塑料袋,走到房门前还看了一眼陈权,然后被陈权催促着赶紧动手。
      许梅英收回目光,蹑手蹑脚推开门,门发出“咿呀”一声。
      许梅英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生怕床上熟睡的陈子周醒了。
      许梅英观察到孩子没有什么动静,便小心走到床边,轻手托起陈子周的头,将塑料袋慢慢套上去,塑料袋独特的脆脆的声音在整个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许梅英手里撰着塑料袋的两角,在他的下巴端系了个蝴蝶结。
      塑料袋随着陈子周的呼吸一浅一深,上下不停起伏,随着时间的流逝,塑料袋起伏速度不断变快,陈子周也因为呼吸困难从睡梦中惊醒,身体本能的想要逃脱挣扎,但是四肢被许梅英已经按的服服帖帖,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陈子周的脸一点点变紫,快要窒息的那一际,门外传开了大门的敲门声,随即传来邻居那讨人厌的声色:“唉呀,陈家媳妇儿在不?我家外孙生病嘞赖,我来看看你家有没有药赖,我来借点。”
      随着声音一点点地靠近,许梅英只好作罢,松了袋子,跑出去挡在门前,推搡着邻居进到另一个屋里,但邻居却从身后的屋子里听到了急促的咳嗽声。
      “哎呀,大妹子,你家孩子难道也生病了吗?挺着咳嗽得挺紧的,不会得了啥大病吧?”,邻居脸上带着焦虑和警惕。
      许梅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开始都还没有想好什么好一点的理由搪塞过去,结果人家直接给了条梯子,连忙解释:“对!对!孩子最近肺部不行,常咳嗽,还有感染的风险,我最近肺部也不是很好了,那啥……大姐你还借药不?”
      “不不不……不了,我好像听到我家孩子哭了,我还是赶紧回去看一眼吧!”,邻家大婶头也没回逃了,生怕把这种病沾到自己身上。
      许常州其实小时候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大婶的,因为她总是喜欢贪小便宜,从自己家借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还回来过。
      但是因为这一次许常州对她改了往常的态度,见到她就会打招呼,虽然许常州知道她不是故意来救自己的,但她还是间接救回来了自己的命。
      所以许常州相信天意,老天不想让你死,就算你存心想死,你也死不成。
      许常州透过木门,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陈子周,这孩子显然是还没有从刚刚那场生死局中缓过神来。

      镜头一转,周围快速变换,四周立刻出现一间大教室,里面摆着不下四十张小床,四个“小鬼怪”齐刷刷地围着一张床。
      床上的小孩子显然是在做噩梦,从梦中惊醒。
      许常州在这一刻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但是许常州忘了自己是透明的了。
      小孩子还是看见了,面前站着四个面色各异的鬼怪,小男孩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影响到其他人睡觉。
      其实这四个“鬼怪”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吓唬他了,这四个小鬼自从知道了陈子周每晚都会做噩梦后,每晚准时守候在他身边,就为了在他醒来,可以第一时间吓到他。
      小小的陈子周其实是有过将自己被欺凌的事情告诉给院长的,但是四个小鬼被惩罚后,给自己带来的却是更加无聊的游戏。
      面前四个小男孩无情嘲笑,有的夸张到甚至捂着肚子笑,这几声隐忍的笑却正好吵醒,睡在陈子周一旁睡眠质量不好的江知文。
      江知文睡眼惺忪爬起来,站在4人面前,狠狠地将四人推倒在同一张床上,然后自己揉乱自己的头发,甚至狠到给自己抽了几个耳光,又一屁股坐在陈子周身边,拿出自己四年的演技出来。
      放声大哭……
      声音要有多大就有多大,
      同时陈子周看着这么熟练的操作,不禁陷入沉思,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睡在一旁的所有人都被江知文极大的哭声给吵醒了。
      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抬头,发现面前还有4只“鬼怪”,一时间也被吓了一跳。
      “哎呦喂!你这哭声真大,咋了?我靠,这咋还有4只鬼?你们4个人半夜在这里搞什么?又准备吓谁。”,老师跨过几个小床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
      这cos服挺逼真的……
      然后明白了,刚好也看到了,捂着嘴的陈子周,同时也明白了一切。
      然后就揪着始作俑者——于潼。
      揪着于潼的耳朵,眼里充满着厌恶:“你说你没事,每天晚上干嘛就去吓人家?人家惹你啥了?上次你欺负人家,人家告老师你还变本加厉了?”
      四个人不好意思,满脸羞愧的站在一起,被吵醒的所有小朋友都满脸怒意的盯着他们。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陈子周很暖心。
      趁着所有老师都在训责四只小鬼,江知文小心挪到陈子周身边,后者看着江知文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貌,笑了一下。
      江知文眼前一亮,凑的更近了:“周周你笑啥呀?”,江知文明知故问,逗得挺得劲。
      然后又拍拍自己小小的胸膛,对他骄傲扬起下唇,一脸求夸夸:“我厉害不?一打四呢!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报我名字,我来帮你揍他们!要是我打不过……”说到一半,江知文歪了下头,顿了会,开口:“要是我也打不过,你也叫我吧,我会装可怜博同情,总会有人来帮我们的!以后我罩着你!”
      陈子周听着唇不自觉就嘟了起来,眼睛流下两股眼泪,刚好老师把孩子都训完了,一回头就看见又哭了一个。
      下一秒就温柔安慰,脸上了瞬间没有了一往的严厉:“周周怎么?身体上很疼吗?他们几个打你了?……”
      还有几个老师将被吵醒的孩子重新哄睡着之后也都过来了,都齐刷刷哄着。
      “周周不哭哈,想哭的话,小声一点哦,要不然姐姐们又要哄睡他们了。”
      “对啊对啊,可苦了!”
      一个个都用着简陋的笑话逗笑了流着泪的陈子周。
      三个姐姐都知道这个小孩在原本的家里没有受到一点好处,再加上这小孩脾气和性格都很好,但是就性格很老实,就格外照顾他。
      许常州看着多年前熟悉的一幕,不禁伤感。
      过去真好。

      眼前一片亮光,光芒越发白亮,许常州用手捂了一下眼睛,当他再一次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转换了。

      熟悉的场景让他愣了一下,但脚却是下意识就冲了出去。
      他想试图改变这一切,保护那个他小时候保护不了的自己。
      没用的。
      但是他还是忘了自己是透明的,意料之中,许常州的身体从他们几个人中间穿了过去。
      随后他看见三个身子壮的小孩,一人抱着陈子周一肢,将他跟黑人抬棺似的,抬了起来。
      准备将他关进茅厕里,陈子周慌极了,四肢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但是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其他人身子骨壮,陈子周根本就动不了一点,实力悬殊。
      壮壮的小男孩将陈子周粗暴的放在茅厕的木板上,陈子周被扔下来时,身体还没有站稳,连连后退,然后跌坐在木板上。
      三个小男孩趁着陈子周倒地不起,匆匆跑出茅厕,快速关锁上茅厕门。
      陈子周顿时慌了,跪爬到门前,用力拍打木门:“哥……哥哥们,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下次一定……一定听你们的,你们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我……我好害……我真的会听你们的话……”
      许常州虚虚地将陈子周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想要试图缓解他的症状。
      但是没有用,他不是真实的。
      陈子周的声音越来越抖,额头上冒着虚汗,拍门的手的东西也越来越慢。
      在这一刻,门透了一点缝隙,茅厕里漆黑一片,陈子周看见了一个带着火星的东西被扔进来了,然后进了茅厕洞里。
      “砰”,炮竹在茅厕洞里炸开,排泄物被炸得飞了起来,趴在门上的陈子周没能幸免于难,身体上沾满了排泄物,四周的石墙上也喷满了。
      陈子周被排泄物吓懵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愣愣地,然后眼前一黑晕倒了。
      陈子周晕倒时听的最后一句话——“老师,姐姐,周周在这里,快来,要不然他要不行了,他会死掉的!!”
      陈子周再一次醒来是在医院里,他的手上吊着水,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而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江知文。
      江知文睡在他的旁边,右手支这下巴,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
      见陈子周醒了,江知文大叫一声,然后又捂住嘴,小心挪下床,拍了拍睡着的院长爷爷,然后爬上沙发,凑到院长爷爷的耳边,压低声吼道:“院长爷爷,周周醒了!快点醒来啊!”
      院长爷爷叫来护士:“这孩子醒了,快点让医生来看,这孩子有没有事。”
      江知文重新爬上床凑到陈子周身边,埋怨道:“你都睡了一天了,怎么现在才醒啊?你身上有没有事啊?想不想吃冰糖葫芦,刚刚院长爷爷给我买了一根,但不过都被我吃完了,这……主要是因为我等了你太久了,然后有点馋,就给吃没了……。”
      见陈子周醒来,江知文嘴里的话,不断踊跃出来,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也不管陈子周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睡了这么久吗?我梦到你给我糖吃了,没关系的,不吃没关系的,你吃了也没关系的。”
      经过检查,医生经过检查发现,这个孩子患有中度的幽闭恐惧症,不能待在无法轻易逃脱的环境,否则会出现心跳加速,耳鸣,呼吸困难,窒息感,出汗和颤抖等状况。
      后续可能还会导致抑郁或其他焦虑障碍。
      回院后,这件事院长没有跟两个小朋友说,而且让院里的老师们多加关注陈子周。
      院长将四个孩子带过去,让他们跟陈子周道歉,四人也只是看在院长爷爷的面子上,道了个虚伪的“对不起”
      院里的孩子基本都只有5岁左右的,最大的也只有10岁,因为孩子们的年龄太小。院长也没有罚他们很重。只是罚孩子们去打扫那件大教室。
      院长爷爷为了开办这个福利院花费了自己上半生所有的积蓄,因为自己从小就因为家里穷,被父母扔出来,后来被人收养,长大后也没有结婚生子,而且开办了一件福利院,将收养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这里大部分的孩子都是被遗弃或是父母出意外亲戚也不想要的孩子,因为刚建设基础设施不完善,每年政府都会拨几笔款给省里的各个福利院。
      而院长爷爷每次收到款,第一时间就会根据孩子们的喜好,完善基础设施,为孩子们提供一个良好的成长氛围。
      这导致院里的游玩设施,安全设施和环境特别好,而自己的办公室却只有十平方米,里面只有一张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办公桌和一张破烂的床,剩下一个就是养父母的遗产——玻璃柜。
      就再无其他家具用品。

      而堵人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于潼带着小弟,让陈子周进院长办公室偷放在旧玻璃柜里的钱,但是被陈子周给拒绝了,然后这四个人去偷钱被赶回来的院长给当众抓到了,受了惩罚。
      然后心里断定一定是陈子周告的状,就将吃完饭的陈子周堵在厕所里。
      江知文回院后,在院门口用自己的钱给陈子周买了糖葫芦:“快吃,要不然我就要吃完了。”
      陈子周接过糖葫芦,听到最后一句话,又毫不犹豫将糖葫芦伸到了他的嘴边:“吃。”
      江知文眼睛瞪大,随即笑出声:“哈哈哈,不用了,再吃我就要长蛀牙了,好痛的啦,你吃吧!”
      半晌,陈子周才将手伸回来,舔了一下糖衣:“甜的,真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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