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月又西

　　转眼盛夏已逝，下了一场雨后，入秋了，在行宫过了中秋，就要回京城了。
　　中秋夜宴，皇帝邀请高定威一家参加宴会，杨至远夫妇自从孙子出生后，经常回京居住，正好在中秋前回京，便也邀请一同赴宴。
　　“今儿是中秋，我们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皇帝举杯，下面众人站起来同他一起举杯。
　　“坐吧，吃饭！”皇帝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
　　“臣妾在后面的观鲤池边设了席，待会可以去那边赏月说话。”高后开口。
　　“皇后考虑周全，今日月圆之夜，岂能辜负。”皇帝笑着，朝高后敬了杯酒。
　　高后站起来回敬了一杯。
　　宴后，皇帝邀众人移步去赏月，沈忆月坐了一会，杨昭平闹觉，杨守朝带着他先回去睡觉了，沈忆月和沈澍说了会话，也起身离开了。
　　在场的年轻人，除了沈烨是个小孩以外，就剩下沈澍和高文鸢两个人，相对而坐，互相点头微笑。
　　“澍儿，去带文鸢在行宫转转。”高后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扫，开口道。
　　“儿臣遵旨。”沈澍站起来，“表妹请。”
　　“那臣女先失陪了。”高文鸢站起来行礼，跟着沈澍离开。
　　“就剩我们几个老家伙了。”杨至远喝了口茶。
　　“好久不见王爷了。”高定威看向他。
　　“高将军近来可好？”杨至远笑着问。
　　“托王爷的福，一切安好。”
　　“朕有你们二位良臣，才是真的安好。”皇帝看了看两人，开口道。
　　“陛下万安！”二人站起身朝皇帝弯腰行礼。
　　“坐吧，今夜的月亮倒让我想起多年前在北梁的月夜。”皇帝抬头仰望夜空。
　　“北梁的月终究没有大楚的好看。”杨至远的目光也转向天上的一轮圆月。
　　“臣在边境打仗时，也时常想起故乡的月亮，想起京中的家人。”高定威说。
　　“高将军家人也会时常给将军传信，诉说思念之情吧。”杨至远看向他，“我去北梁，父亲时常写信给我，跟我说家里的近况。”
　　“家父挂念着我，自然会与我通信告知家里情况，一切安好让我安心打仗。”高定威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只是，我未能赶回来见父亲最后一面……”
　　“兄长。”高后轻声唤他。
　　“高相骤然病逝，这也是我们不能预料到的。高将军不必自责。”杨至远开口安慰。
　　“高将军提起父亲，让我想到姑母一家，丧生火海，无人生还，我也没见到他们最后一面，等我得知消息后，已经是一片废墟了。”赵澄云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现在却突然开口。
　　“是越太师一家吗？”高定威抬头看向赵澄云。
　　“正是。”赵澄云低头用手帕拭了拭眼角。
　　“世事无常。”高定威轻叹一口气。
　　“今日是团圆的日子，说这些伤感之语做什么。”高后意识到什么，出声终止话题，“我们应该说些高兴的话，欢欢喜喜的过节才好。”
　　“皇后说得是啊。”皇帝许久没说话，听到高后的话后，顺着她说。
　　“是臣妇失言了。”赵澄云站起来请罪。
　　“无妨。”皇帝挥挥手，让她坐下。
　　月光如水，洒在行宫的路上，两个宫人拿着灯走在前面，沈澍和高文鸢并肩走在后面。
　　“表妹平日在家做什么？”两人安静地走了一路，沈澍觉得有些不自在，挑起了话头。
　　“父亲为我找了个先生，教我读书。”高文鸢侧头看着沈澍说。
　　“女子读书，视野开阔，心境也会不一样。”沈澍点点头。
　　“表兄，我有个不情之请。”高文鸢想了想，开口说。
　　“表妹请说。”沈澍停下脚步。
　　“教我读书的先生，文采斐然，却屡考不中，我想你帮帮他，若这次他及第，还请表兄在背后托举一二，让他仕途走得稳些。”高文鸢行了个礼说。
　　“若是真的有本事，我自然愿意帮他实现抱负。”沈澍扶起她。
　　“多谢表兄。”高文鸢嘴角微微上扬。
　　“表妹似乎很在意这位先生，提起他的事情，心情都变好了。”沈澍注意到了她上扬的嘴角，试探地问道。
　　“先生于我有授业解惑之恩，我算是借表兄的风报恩了。”高文鸢收起嘴角的笑，继续往前走着。
　　沈澍也不再深究，跟上高文鸢的步子。
　　散席后，皇帝让人安排高家和杨家一行人在行宫小住，让杨至远到他书房下棋叙旧。
　　“陛下久等了吧。”杨至远进来行了个礼，皇帝招呼他过来坐。
　　“还行，老规矩，你走白，朕走黑。”皇帝率先放下一枚棋子。
　　“今晚的月亮，陛下觉得好看吗？”杨至远接着放棋。
　　“还行吧，什么都没看出来。”皇帝笑了一下。
　　“陛下以为，高将军真的一无所知吗？”杨至远抬眼望向皇帝。
　　“你觉得他演得很好？还是真的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尚且存疑，但是皇后是一直知道的，毕竟也算是始作俑者。”杨至远冷笑一声。
　　秋末冬初，雍王大婚。
　　新婚之夜，宾客散尽，沈澍坐在大堂拿着酒壶发呆。
　　“王爷，去哪歇息？”小厮在一旁弯着腰问。
　　“去……”沈澍想了半晌，“长公主府。”
　　“哎！哎？”小厮刚点头，又觉得不对，“长公主府？今夜您新婚之夜，去公主府干嘛呀！”
　　“我想阿姐，我要去！”沈澍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好好好！奴才给您准备马车。”小厮扶着他。
　　沈忆月今天在雍王府待了一天，又陪秦珮华说话又帮沈澍撑场面，累得很，回来看了眼孩子就回到房间躺着不想动了。
　　杨守朝抱着她去洗漱，然后又把人抱回床上，塞进被子里。
　　“阿朝，你累不累呀？”今天杨守朝也一直在沈澍身边帮他喝酒招呼宾客，一刻也没歇息。
　　“怎么了？”杨守朝坐到床边，轻轻把沈忆月额上的碎发拨到一边。
　　“你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回来还要伺候我。”沈忆月把头放在杨守朝膝上。
　　“我是你的驸马，照顾你是应该的。”杨守朝笑着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阿朝真好。”沈忆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这就好了？”杨守朝摸了摸沈忆月的脸，“晚上我更好……”
　　“不不不，今晚不了，我太累了。”沈忆月知道他说得是什么，连忙钻到被子里躲起来。
　　杨守朝正准备去闹她，外面阿宋过来敲门：“公主，驸马，雍王殿下来了。”
　　“谁？”沈忆月从被子里钻出来。
　　“雍王殿下。”阿宋又说了一遍。
　　“我先去看看，你穿了外衣过来，外面凉。”杨守朝起身出去，阿宋进来帮沈忆月更衣。
　　正厅里，沈澍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旁站着小厮手上还拿着酒壶。
　　“驸马。”
　　“姐夫！”沈澍听到他们的声音，知道是杨守朝来了，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杨守朝让人去煮醒酒汤。
　　“我今晚能不能在这里睡一宿。”沈澍抓着他的衣摆，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杨守朝。
　　“为什么？”杨守朝坐到他旁边。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沈澍趴到桌子上。
　　“等阿月来了看她怎么说吧。”杨守朝给沈澍倒了茶水，让他喝下。
　　“大晚上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干嘛！”沈忆月过来给他胳膊上来了一巴掌。
　　“阿姐！你打我干什么！”沈澍酒都快被打醒了。
　　“我问你大半夜不睡觉到我这里来干嘛！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沈忆月问。
　　“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选择啊，一个是表妹，一个是挚友，我怎么选？哪个都不能选啊！”沈澍挠着头，“阿姐，今晚我就在你这里睡了，阿宋，帮我准备一间房。”
　　“父皇母后知道了要打你了。”沈忆月狠狠戳了一下他，“去给他准备吧，明天早上给他送回去。”
　　哄沈澍喝了醒酒汤，沈忆月让人搀扶他去休息。
　　“又闹腾了一晚，更累了，明日告假，我要休息一天。”沈忆月吩咐阿宋。
　　“我帮你按按。”杨守朝梳洗好后，坐在床边帮沈忆月按摩。
　　“你明天要不要也休息一天缓缓？”沈忆月趴在床上。
　　“不了，年末事多，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回来给你带糕点。”杨守朝说。
　　“谢谢阿朝！全世界最好的阿朝！”沈忆月笑着，闭上眼睛享受按摩。
　　一会儿，杨守朝听到她的呼吸声平稳，附身去看，沈忆月趴着睡着了，杨守朝吹灭了蜡烛，进到被窝里，把沈忆月搂到怀里，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晚安，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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