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不渡柃,死了都要爱

作者:三与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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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回天上人间白玉京


      宥曰,天上九重天,上界为神界。神界分九洲,九洲有沧洲。沧州白玉京,仙人号“神眼”,静观百态生。

      说白了,天上人间白玉京,地上则有蓬莱境。白玉京好比人间最为繁华的街市,神仙齐聚,品云霞,赏凡人戏。

      “白玉京一开,地上的人做事总要收敛些,莫要心存侥幸——毕竟,天在看!”

      课上,明柃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向右飘去。窗外有只鸟儿正巧落在树梢,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愣愣看了过来。

      不知不觉,就连一只普通的鸟儿都变得十分有趣。

      “所以说——”夫子卷起手上书籍,从前面路过时,倏然转身抬起手,啪地给他脑门来了一记敲击。

      敲人来得猝不及防,明柃疼得捂住头,瞬间回了神。他向来疼痛敏感,下意识起身先罚个站,免得再挨第二下。

      夫子伸手捋着长胡子,问他:“看什么这么入神?我问你,灵台和识海的要义怎么说?”

      明柃迟疑了会儿,刚才有提过这句吗?他硬着头皮回答:“灵台……藏识海,五感处灵台,魂续灵台中。”

      “看来灵台还没游走呢。”夫子接着问他,“我方才课上讲的什么内容?你重复说一遍。”

      “诶?”明柃怔住,现在哪里还记得清,话憋了半晌才挤出几个字,“那什么……白玉京?”

      夫子打趣道:“嚯,八百年前的旧话儿都拿出来了?叫你同窗回答。”

      “……”
      明柃悄悄伸出手指戳了戳旁边的悲慈,对方正把话本夹在课书里盯着看,被戳了后很快合上书起身回答。

      “造作恶语,谗毁平人。毁人称直,骂神称正。指天地以证鄙怀,引神明而鉴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夫子,您没说完。”

      夫子欣慰点头,转身走道:“对了,都坐下吧,今日早放你们。明柃,抄至箴感言三十遍,年后交。”

      “……是,夫子。”

      课后,底下弟子们速度飞快,书堂里没一会人就空了大半。明柃慌忙收拾好物件,伸手扯住要起身的悲慈。

      “为什么你不用做功课?夫子好偏心。”

      悲慈不解地反问:“我都会,还抄它做什么,又没意思。”

      真是人比人,气煞人也。明柃收回拉着对方衣角的手,满脸愁苦:“年前最后一节课了,还要抄书。我宁愿多上其他先生的课,也不想上夫子的课。”

      “今天白玉京开了,所以夫子罚你。”悲慈对他说,“大概是希望你能够安分点,免得惹祸上身。”

      “……我先走了。”明柃不是很想听人说教,拎起书袋就走。

      “不一起走吗?”

      “我要去药庐找三师兄玩。”

      药庐内,三师兄正捣着药,不知在忙活什么。他穿着深棕对襟长衫袍,样貌不凡,眉目清朗,瞳孔浅色通透,右眼角下有一点黑痣,平添几分美感,又显些许内敛疏离。

      “三师兄——明归哥——哥!”

      又来了。

      他无奈看向跑进来的明柃,后者蹦哒几下到三师兄身边,双手按在台子上,努力踮起脚尖,兴高采烈地问:“哥,陪我玩会吗?”

      封若派掌门月听云野三弟子,姓燕,名明归,年十三,地弦骨,现炼体境巅峰修为。

      燕明归提起快爬上台子的他,放到地上,他和明柃相差三岁半,属于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相处,胡拉乱扯一通。可他经常有事走不开,而明柃就是想让他陪自己去玩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想到一个绝妙主意。燕明归会先说:“我在做七叶饼。”

      明柃就会疑惑地重复一遍:“做七叶饼?”

      接着,燕明归给他看被捣好的原料,又拿擀面杖将一坨白面团滚平,均匀铺上一层层原料,对明柃道:“这个做起来不难,很好吃,你先去洗个手。”

      听话的明柃会乖乖洗好手再过来。

      燕明归道:“首先将面团揉和,让它们混一起,就像这样。”他将面团上下揉搓变成白绿色,又让明柃上手试一试。

      明柃搬来小板凳站上去,废老大劲将面团揉成一个扭扭捏捏的微绿球。

      “接下来再把它擀平,分成多份,再去起锅烧油。”

      他吃力地把面团擀成圆片,又踮脚往锅里倒油,盯着灶下的烧火洞摆弄了半天,回头委屈地对燕明归说:“我不会起火。”

      燕明归让他挑几根柴火,一记火门诀下去,火苗噌噌燃了起来。油烧好时,明柃还被嗞起的热油吓了一跳,连忙将几块饼放进去。

      “将另只碗里的配料放上去。”燕明归坐到椅上,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口,接着吩咐道,“打个鸡蛋放饼子搅碎。”

      明柃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晕头转向的,全程凭着吩咐做事。

      “那边柜子放着一罐蜂蜜,你添一勺上去看。最后卷好,出去找璇师叔过来。”

      他点了头,颠颠蹦蹦地跑出去,片刻后又拖着璇舒的手过来,对燕明归道:“师叔来了。”

      “嗯,做得不错。任务完成了,你现在出去玩吧。”

      明柃“哦”了一声便出了药庐,俨然忘记自己一开始是来干嘛的。

      年关将至,门派上下张灯结彩,氛围好得不得了,长辈送红包的只多不少。

      更别说还正好碰上白玉京,各宗门派之间道讯飞书不断,有的说谁谁弟子斩杀了哪方妖邪,有的吹自家得了哪儿的天材地宝,各家表面上互相交流着感情,实则字里字外都在暗地较劲。

      “不是说修仙要淡泊明志,不刻意追求世俗吗?”明柃他穿着深青色的绒袄、浅蓝下裳,袖边镶一圈白绒毛,语气无法理解。

      月听云野听了这话,不意外地呵呵了一声:“我们是入世修行,又不是当隐仙避世逍遥,七情六欲哪撇得清?天上都断不了那么干净。”

      “所以,修士也要名利两手抓?”明柃说完额头就被对方弹了一下,顿时痛乎出声。

      月听云野摇头收手道:“瞎说什么,小心老祖宗听见揍你。”

      “……”明柃极小声地嘀咕了句话,后脑勺忽然又挨了一记轻弹,左右看了看没人,便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上嘴。

      “——总之,听懂了没,明柃?明柃!”月听云野一回头,哪还有明柃的影子,立即叫道,“你这几天给我收敛点,别让祖师爷在白玉京被看笑话!”

      已经溜到门外的明柃含糊应了一声,有没有听进去就另说了。比起考虑白玉京的目光,不如想想这个月的考核成绩。

      明柃这回考两百分,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某个刚入门一月不到的师兄除外。

      哪有人学了短短二十来天就考满分的,考试有这么简单吗?其他人怎么做不到。明柃气愤地往前踢石子,奈何穿着短绒靴,动作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绕过院墙,扫了眼屋门上一排整齐划一的福字和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有人正在梯子上挂灯笼。

      明柃收回视线,刚蹦了几步,脚下突然停住,倒退回来,身子向后一倾,问道:“你做什么?悲慈。”

      站梯上的红色身影正是悲慈,他踩着梯阶朝下回应:“如你所见,偷懒被逮来张灯贴福,我们的院子是最后一处了。”

      说着,他爬下梯子,拍拍身上的灰尘,好似才想起什么的,转头对明柃说:“新年好。”

      “……新年好。”明柃伸手就要推着他走,“我请你吃好吃的!今天白玉京开了,爹他们会很忙,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对吃的没什么需求,反正最后都会进你的肚子……”悲慈被推着,他穿着圆领红袍,腰间绑着青腰带,里头衬着一件白衫。

      明柃:“你好像很喜欢穿白靴。”

      悲慈:“好看。”

      两人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全程基本是悲慈陪同明柃,很少参与其中,除非对方拉着他玩。比如翻花绳,明柃从一群小孩那要来的,兴致勃勃地催促悲慈来接,一直玩到腻了才肯罢休。

      “今天山门巡逻会放松,我们可以溜进后山,这是我从攸司师兄那借来的藏宝图。”他将地图展开供两人看。

      实际上,那就是一张后山地形图,画叉表示危险区域,画圈表示药草地区,三角表示山洞或落脚点。

      悲慈撇了一下:“你确定是借来的?”这能借吗。

      明柃思考了下,回道:“应该吧。”

      总而言之,他要带悲慈偷溜去后山挖宝。

      收起地图后,他伸手抓住对方的一只手,明柃的手没悲慈的大,更像是被对方握住。

      两人上次牵手还是半个多月前,这段时间忙着课业,即便同住一个院子里,基本上也是各干各的,很少交流。

      用悲慈的话来说就是,“我对你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吗?”

      明柃听后是这么回答的,“你又不是街市上的菜,哪有新鲜感可言。”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纠正悲慈用“新鲜感”形容两人关系的说法。不过悲慈听着又是另一番意思,后来二人也随之疏远。

      面对悲慈的疏离,明柃非常不爽,就对他说:“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悲慈问。

      明柃当即挑眉,理直气壮道:“当然不行,是我把你领进来的,其他人哪有我对你好。你就应该天天说一遍‘明柃是最重要的师弟,一切都比不上师弟好’。”

      “阿柃是我最好的师弟,一切都比不上师弟重要……”悲慈改了点措辞,几乎是昧着良心转开目光道,“这样?”

      “嗯。”明柃点点头,很是受用。

      悲慈主动挑开话题:“你想去挖什么?”

      明柃的手有些凉,被冻得指尖发红,放对方掌心上包着,很快就暖和起来了,“不知道。待会我们要带上铁锹挖雪,趁现在雪停了没那么厚,要早点挖。”

      他带着悲慈踩过水上的苔石,跨了一条小溪后,便换只手和对方牵,用空出来的手摸摸脸颊,热乎乎的很舒服。

      后山的石头覆着一层雪,流水结了薄冰壳,底下的水还在静静流淌。

      “你不怕白玉京的神仙看见吗?”悲慈问道。

      “嗯?多的是白玉京要关注的事,总不会这么巧看见我们跑后山。”明柃跳过一块石涧,聊道,“你觉得封若派怎样?”

      他想了一会,答道:“还行。”

      “还行?什么意思,我们对你不好吗?”

      “没有哦。”悲慈跟着抬脚迈了过去,“虽然明惜师姐经常对我摆脸色,但门下整体风派不错,这就是仙门吗?”

      明柃:“……明惜师姐说她总是被你气冒火,因为你讲话很气人。”

      悲慈:“她还会冒火?”

      明柃仔细思索了片刻,说:“应该会吧,她会火门诀的。”

      “话说,你是不是要回老家过年了,还要看成绩?”

      “对啊,几天后走。”明柃撒水似地无所谓道,“我的成绩在一堆哥哥姐姐里估计垫底。你全门满分,自然不用在意这些。”说到最后,他带了点儿阴阳怪气。

      之前拿着课业录,还试想了如何安慰悲慈初次考数十分是正常的。结果悲慈把成绩给他看,四门都是满分,明柃瞅了这份课业录很久,差点拿去喂蜡烛。

      为这事,明柃还萌生了要与悲慈单方面绝交的念头,但又觉得就这样绝交很没面子,遂放弃。

      而此时的他,也压根没想到,这次成绩不仅仅是悲慈的开始,还是唯一的巅峰。

      两人逐渐深入后山,环境渐渐幽深,树木密集,凉荫蔽日。枝叶穿风而过,簌簌作响,又有流水潺潺,从岩隙间划过。

      明柃比对着地图,从储物袋拿出东西说:“附近有个圈,我们在那颗树旁边的空地挖。”

      虽说明柃动手能力十足,但究竟能挖出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单纯享受这个挖宝的过程。

      “师弟,你确定下面有宝藏吗?”

      明柃将挡住视线的碎发往耳后别,抓小铁锹的手都泛了红,他喘着气说:“我看这里挺顺眼的,应该有东西。你过来一点。”

      他靠近过来,明柃挨着他的肩膀,稍微暖和一下,再继续挖下去。没想到一铲下去还真挖到东西,被铲断一截拔了出来,用风诀洗干净,是一根棕黄的不知名药根,底下有根须。

      明柃拿起药根左看右看,没瞧出名堂,便说:“这长得好像人参。”他从中掰下一小块,问悲慈,“你要尝尝吗?”

      悲慈选择摇头,明柃就放到嘴边咬了口下去,当即皱眉呸了一声:“……有点难吃。”

      “你就——”悲慈眨了眨眼,“这样吃了?”

      “这不是人参吗?”明柃道。

      悲慈:“人参……应该不是这样吧。”

      话说到这,明柃忽然感到一阵疲倦,小小打了个哈欠说:“我有点困了,回去吧。”

      他用手撑地想要起身,悲慈坐在一旁,伸手去捡丢在雪地上的铁锹,一抬头,就见明柃刚起来,身体颠颠晃晃了几下,不由得问:“怎么了?”

      “我有点困——”话音未落,明柃往后一仰,直接倒在悲慈大腿上,转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悲慈表情微微诧异了一下,尝试理解现在的情况,“……睡得真快?”

      ——

      药庐里,燕明归正守着药锅等汤药熬好,就听见悲慈闯进门的声音,来人径直冲到他面前。

      “三师兄,明柃睡着了——”悲慈一手抱着昏迷过去的明柃,一手拿着药根,语速飞快道,“他吃了这个人参就倒了。”

      燕明归手里抓着蒲扇,视线先落在明柃身上,往下一移到那根所谓的人参上,顿时沉默了,连蒲扇掉到地上都没注意到。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要骂人,又强行憋回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咬牙道:“屁个人参,那傻叉的是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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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第二十九回天上人间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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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天前 来自:福建
    目前因为各种事情大概率是周更,偶尔有加更。一般是早上五点更新,有时六点,需要改可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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