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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启程
这节课学生不多,论题比较敏感,学生与当堂老师因嬴姒的到来而尽力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专心研讨。
“思潮时代初期对女性极为苛刻,从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语言就可以看出。”教授备课非常充分,几乎罗列了思潮时代各行各业各地区女男性的各种称谓,以及许多特定情景下的称呼。
教授:“很长一段时间内女性与第三性被系统性的排斥于主流语境之外,与男性相应的称呼长期缺失,就算高度发展的鸿升时代也没能例外。”
学生A:“而鸿升时代的女性地位已经是空前提高了。”
“思潮时代后期生长舱技术刚面世,基本仍由女性与保留了生育能力的第三性孕育生命。母子一体,婴幼儿天生依赖母亲,却被人格异化成…冷血动物,整个社会的意识都是畸形的。虽然之后研发了男性育子技术和更成熟的生长舱技术,但…有些问题还是存在。”发言的另一学生B偷偷打量着嬴姒的表情,字句斟酌。
说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教室就充满了酸涩。
说着好听,事实上是全世界大量的女性与部分第三性“被同意”短期多次受孕,促进生育率,提高人口基数,提高坤英基数。可以说,是社会与国家在推卸部分责任,强压于人民,不断试探其底线。间接导致受压迫的女性联合起义抗议,高位的傲慢从未理会底层的哀怨愤懑,在某次冲突中,中部法兰克共和国女性主义的领导者奥林普直接打响了“猎男”的第一枪。
此后世界各地大部分国家联盟相继将人体代孕、生长舱代孕入刑,废除婚姻制度,优化了许多生育、住宅、工作福利,尤其是社会将属于女性群体的人权尽数归还后,才逐渐平息了几近贯穿整个丛林时代的女性怒火。
学生C:“发展总是呈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夜愈黑,光愈亮。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丛林时代,唯独东部能出现双星的缘故吧,一个正得极致,一个邪得极致,从而有了我们的现在。”
白迅沉思良久说道:“由于第三性的特殊性,以及在近百年来这一群体的数量才陡然增多,所以缺失相应的称呼并不奇怪。
封建时代前期,秦国女男性别基本以母父官职代称,没有太大差异。而后由于权利的转移和垄断,女性被剥夺了大部分参与社会生产活动与生育的自由,被视为男性的私有财产,即使是阶级最底层的男性也同样可以剥削压迫同阶级的女性,家庭即是上位者为统治精心设计的运作单位,资产阶级的手段也大差不差。同时性别也成了不可跨越的阶级。
谁是最终的既得利益者,谁就是真正的凶手。
鸿升时代女性地位的提高主要归功于异能的普遍出现,随机的“力量”并不会尤其偏爱哪一性别。
这也就导致了丛林时代以来,世界通用的生存法则是能者为尊。无论女性、男性、还是第三性,在科技与异能的发展下,都可以脱离性别的桎梏,当然也会因此陷入比之更为恐怖的炼狱。
但当我们让主流语境及思想摆脱性别的刻板,真正做到把每个人都当人,或许才会是解决这一问题的第一步。差异铸就了美,也助长了恶,但差异之上必有共性。
当然也要尊重客观事实,即生理性别。
嗯。我的秦语不佳,如果表述有误,还请见谅。”
“没有,你表达得很好,语言要多说才能得到锻炼。”老师投来鼓励的目光。“思想如果没能跟上发展,问题便会随着时间的推迟愈发壮大。我曾经有个学生,他认为规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霸凌,因此在社会诸多矛盾的强压之下,难免会有人想要逃到规则的灰色地带得到喘息的空间。
但时代变了,这里是新时代人民共同建造的大秦!人要摆脱的是已经脱离了实际,不再适用于当下的约定俗成,而不是规则。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在座的诸君,能够发现问题正视问题正是走出了鉴之的第一步,解决它们指日可待。嗯…双星的历史评价褒贬不一,但他们在人类历史中对人性的解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咱们有机会再以此为题讨论讨论。下节课的论题是《语言中远古“蛮性的遗留”的最后退潮》,相关资料我会发在群里……”
部分学生互相耳语着,嬴姒也像他们那般倾了点身子,对白迅小声说道:“那白少校认为的第二步是什么呢?”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说话,声音虽小却振聋发聩。“革命,不断的革命。”
“你觉得现在的秦国如何?”
……
白迅与嬴姒并肩走出了教学楼,大概还在聊课上的话题。
“抱歉,我来晚了。”寻枫迎面走来,提起便当递给白迅。
“麻烦诸位陪我走一趟了,不过只是简单的考察调研,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嬴姒今天扎了个低马尾,暗红色袖口的黑色衬衫搭配直筒裤,外穿一件尽显修长的大衣。右手腕佩戴的素髹细镯,点缀其上的螺钿似星河璀璨。皮鞋利落飒爽,手持着几卷白纸柔和了他天生的经纬气。
寻枫:“随时可以启程。”
白迅见到来人,表情未变,但明显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极佳。少女边走边吃着便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很容易饿。“寻枫,十分钟后,公司例会。”
男人没想到白迅会记得这种小事,俶尔笑容缱绻。“今天提前了。”终于能闲下心来,看岁月重新为他绘制的模样。
追念过往,默多克的风隐像是一枝临水自照的荼靡,病骨支离惄焉如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今的白迅,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一年比一年高。五官日渐大气,少有杰表,淡漠凉薄的表象下,尚有温情在习惯的讳饰中挣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寻枫不禁缓下脚步,凝视着白迅与嬴姒的背影,脊背发寒。
秦怀卿闷声道:“很像吧?”
“……”
几名军官向嬴姒敬礼后稳步离去,车旁伫立着一个挺拔的虚影。
嬴姒好像早就知道来者的意图,“长青啊,你的任务很艰巨。”
“万古闹得厉害,我脱不开身处理公务。”长青的虚影与本体无二,面额略宽,眉毛黑密,棕黑的瞳仁中满是倦怠,三白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唇色发紫。身形单薄,胸部的起伏非常微弱。有种病态的美感,但这美感是出于他别样的气质,而非外貌。
“去找俞苏。”嬴姒已然上了车,用一道车门切断了外界的纷扰。
白迅撑着脑袋,万事万物在他眼中好似都一样,又都不一样。他有预感,这次的旅程会给他很多惊喜。
“降温了,少吹些风。”秦怀卿捉回了白迅继续降车窗爪子。
少女顺势躺在他膝上。吃饱了,该睡觉了。
……
窗外胶片滚动,春在卖花声中,秋在叶影交辉之内。如果说春是肃杀后的生机,那么秋便是薪火相传托举而出的肥沃。风动,叶动,心动。呼吸掀起阵阵浪涌音流,洋溢的欣喜随它席卷卧龙大地,清爽、和煦。霞蔚云蒸间,曜日透过罅隙照亮生命之余韵,期待下一轮巡演。
奈何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冷清几千春。
宫室巍峨,三亘四象。气伟恢宏,三十三天。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暮色朦胧,昏暗的内殿中,灯火葳蕤,琴弦微凉。轻帐罗纱后,墨发垂髫,玉唇温热,口吐霜雾。“谁在那里?”
葱白细指撩开床幔,只见榻上美人衣衫半解,凝脂露至腰下。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这个溯境竟然看不清人脸。
“阿晏,是吾。”来者跨步行至床边,举止亲昵。白迅潜意识认为他们应该长得也很像,只是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
“王兄应当知晓,吾不欢迎汝。”名为“阿晏”之人唇角干燥,说起话来很是吃力。
男子置若罔闻,寒凉的掌心贴上愠者前额。“吾知错,阿晏莫气。”
阵阵花香幽幽飘出薰炉,白迅的意识被迫禁锢于阿晏体内,渐渐同化。
那手滑向阿晏的半边雪腮,抚摸良久,另一只宽大的袖袍盖在阿晏腹前。
阿晏支起身子,素手爬上男子后脑,深陷于青丝之中。猛地向后拉扯,迫使男子露出脆弱的咽喉。“非要将吾惹恼了,王兄才肯高兴吗?”
男子勾起自己与阿晏交绕的发丝,两双复杂又清冽的眸子对视着,都试图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阿晏,为何偏偏不能是吾?”他顿了顿又道:“让吾帮你可好?”
“莫说谵语。”阿晏松开了手,双眼紧闭,背过身去遮掩着什么。身后衣物摩擦的琐碎声令他愈加烦躁,“王兄,这于礼不合。”
“阿晏不是向来百无禁忌的吗?”男子的手臂搭上阿晏瑟缩的腰肢,一收力便将其勾入怀中。又将他藏下的剑鞘褪去,令剑身彻底暴露在空气当中。
只见那剑柄簪花,通体镌刻着缱绻银丝。阿晏冷脸推开,剑锋顿在男子颈前。“鬼凡有别……”
“阿晏,汝舍得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毒”发引起的热浪惹出阵阵绵婉。迷离伴着潮红,被一阵酥麻惊起片刻慌张。“放肆!汝还不起身?!”
突然的变故令阿晏又羞又恼,抬脚抵住男子的肩头用力蹬开,反手掌掴了他。后者被抽的偏过头去,却不怒反笑。
……
嬴姒罕见的睡了个好觉,刚醒,眼中映照着与梦中主角相近的睡颜。
华胥未止,阿晏扶过门樘赤足踏入素尘鹤径,不过几步便停下了脚步。他暮然回首垂眸一看,原是那只小玄狼咬住了他的衣摆。
“幼崽,松口。”
小狼全身通黑,九尾高擎。若不是脖子上坠着一颗夜明珠,外面又是一片银装素裹,恐怕鲜少有人能发现它的踪迹。透亮的紫眸天真懵懂,松开了那衣角,仰头作势要呼唤内殿之人。
“……汝倒是跟他一条心,枉费吾整日照看汝。”美人收回目光,神色淡淡。“吾回去,莫吵醒他。”
阿晏如现实中的嬴姒一般倚靠在窗边,隔世相望。观雾凇满园,看寒酥花开。
直到灯枯墨断,凝雨连篇。
……
公元2840年10月31晚
“三天前沧海一带的海上长城建设刚竣工。”万古的虚影满脸怨气的投射在嬴姒身旁。
“海底火山要爆发了,不叫长青陪你一起看吗?”嬴姒视而不见万古的愤怒,眺望辽远的海平面。
万古:“看个屁!”
天空纯青似炼,浪花声中隐约传来烛九阴的低吟。当然……还有白迅终端的消息提示音。
不用看就知道是芜草在轰炸白迅,如果他开启了呼叫权限,应该就不只是消息轰炸了。
芜草:『我太喜欢江南了,我就是江南的瓦片!』
芜草:『组长你就理理我吧~』
芜草:『组长大人,你是老年人吗?老年人也看终端啊!』
芜草:『立体图影』
芜草:『投影视频』
莱:『我能为此做些什么?』
白迅回复了几条后,开启了免打扰模式。
透明几天的莫离突然能量外泄,甚至干扰了白迅的天赋溯境,把少女郁闷得什么话都不想说。秦怀卿直接把他锁在了能量保护罩里,寻枫还当着他的面支起炉架,烤肉煮汤。色香味俱全的刺激下,某人的后槽牙咯吱作响。小白跳上少女肩头,蹭了蹭白迅的耳垂。少有的惬意,一行人其乐融融。
熔岩崩溅,冰蓝的焰火掠过嬴姒平寂的面容。远处万鸟齐飞,云鲸文鳐在海平线上下徘徊。
多亏了海上长城,他们才可以这样在海边吹风,搭帐野营。难以想象,如果人类没能进化,面对历经数百年才略微降低的辐射与海依拉污染会是怎样的结局。不……最难以想象的应当是这些工人是怎样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铸造如此恢弘的福祉。
秦怀卿盛了些牛腩浓汤送进保护罩中,令莫离颓然的眼睛闪烁星光。
吃饱后,白迅抱着变大了些的小白,躺在吊床上看着帐外的星空发呆。困倦淹没了他的思绪,闭眼那刻嬴姒的身影慢慢靠近,垂放门帘。
不远处,浪花在成林的礁石上撰写碑文。吹拂的海风里,夹杂着谁的悲号?那绝望的恸哭,似阴雨绵绵。澄澈的海面下,藏着怎样的谜题?时间的冲蚀下,浪涛是生命的悼钟。聆听未知的吟唱,奇迹身处何处?孤独缠身的须臾里,你能否永不落幕?海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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