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饶寒枝

　　白雪纷飞，容也抱着婗裳出来时 ，寒气肆虐，铺在脸上。
　　周遭虽亮却掺杂着淡淡雪雾气，周遭红墙黛瓦，各类树上不知何时挂上的红色丝绸带没受寒潮，随风轻摆。

　　“殿下。”妁熳与蔡管家同时看到容也出来，满脸焦急地迎了上去。

　　从始至终都没在意过怨妖的那句话是何意思，容也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凝思几瞬，他指腹微动，如今怨妖已除，可当他查看周围的禁术是否消失时，那禁术还是原封不动，并没有解除。

　　他现在顾不得那妖孽，只好将怀中的人抱回玉绥芙。

　　婗裳出了结界后就一直没醒，就连气息都很薄弱，昏死了好几天。就连这事都被当今陛下知道了，差人来看一次又一次。每日各种珍稀药物更是络绎不绝。

　　果然，这昭德郡主受宠的传闻不假。

　　眼见婗裳迟迟不醒，容也搞不清楚是何原因。清俊且毫无波澜的面容上，轻皱的眉头已然出卖了他。

　　如今他想，自己也只能返回道观寻找方法。

　　十二月中旬。

　　暖阳没在被遮住，暖光透穿透寒冷，阳光照射在整个京都，浮光掠影。

　　婗裳一睁开眼就觉得自己心脏处隐隐作痛，额头上的莲花纹路也是隐隐出现，可脸色却异常苍白。她坐直身子。回想起，当时那种心如刀绞的滋味，额头上都好似要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一般，自己昏死之前，全身上下那种蚀骨的疼痛，源于怨女被击杀。

　　她也不想再经历。

　　只是没想到怨女说的竟然是真的，她必须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妁熳端着一盆水面无表情推门而进，看到婗裳半靠在软榻时，眼里闪着细光，急忙将手中的盆放到了地上，“殿下你可醒了，都快把奴婢吓死了。”她几步变作一步，就到了床榻边。

　　“殿下，你能醒过来真好。”妁熳掩面而泣，眼里的高兴却不假。

　　“可把奴婢吓坏了。”

　　婗裳抬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好了，你家殿下如今不是醒了，别担心了。”随即玉手拍了拍妁熳的肩膀，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妁熳抬起头来正视着婗裳。

　　婗裳这也才发现，妁熳双眼微肿。想来是因为自己不醒而哭，想必哭了不少时日。想着又轻轻拍了拍妁熳的背，以示安抚。

　　眼见婗裳面色娇弱，可额头的花纹却格外惹眼，“殿下你的额头？”接着语气低柔：“殿下现下身体可有不爽之处？”她没在纠结那花纹，心思都在婗裳的身体上。

　　“是否需要用膳？”

　　她微凉的指腹轻柔地划过额头。她还没没有弄清楚，就不打算提起，反而绕过来这个话题。婗裳罢了罢手，“不用。”她气息不稳地又答道：“只觉得气血亏虚。”却目不斜视的看着这房内的物件。

　　“奴婢让厨房给殿下做些好吃的。”她才说完这话，妁熳的手就按上了她的肩膀。

　　“将那小道士给我找来。”婗裳轻轻挑了下眉尾，窗户是开着的，雪已经小了不少。

　　一阵又一阵地寒风入内，将炉中热炭吹得更旺。

　　她凭窗而望，水润的眸子里结满了不解，此刻的她清冷又疏离。

　　如今，有些东西她应当要了解清楚。

　　妁熳答：“殿下你一直不见好，那清源道长就回道观找方法去了。”

　　她这才回过头来，语气郑重，“传信于他，让他务必赶回来。”

　　“对了，将我多年前寻到的那柄剑给我拿出来。”

　　“好。”妁熳不知道婗裳要做什么，但还是按着她说的来。

　　玄阳妙位于山林之中，皑皑白雪覆盖一切，袅袅升起的青烟却格外惹眼。

　　近看玄阳妙观碧瓦飞甍，地砖还是古老的青石模样，能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地上没有任何杂叶。在参天古树的掩映下连绵一片，柱子顶上乃至墙壁建筑之上都雕刻着各种神秘的符号和图案。

　　檐角上悬挂的铜铃铛颤动着，钟声悠然传远 。

　　房内烛火摇曳，容也柔软的青丝垂在他身后，睫毛轻颤间，淡淡阴影晃来晃去。回来就一直在藏书阁之内，他眉目疏淡，长睫垂下淡淡阴翳。身穿一件淡灰色且轻厚的衣袍，领口与袖口镶着一圈精致的米白色云纹，手中拢着一卷书。

　　原来是这样，他现在的模样如醍醐灌顶般。
　　他啪的一声关了古书，就拎上那本书出了门。

　　不过，令他想不明白的是那昭德郡主明明是一介凡胎，那怨女段不可能是她所幻化出来的。况且这京都除了夺人脸皮的妖外就很少出现其他妖物。

　　许是那怨女见婗裳生的漂亮才幻化成了那模样，他越想他越觉得合理。

　　深夜连续的奔波叫他吃不消，身体也有了丝累意明日再同他师父说，“有些问题或许只有他师父能够解答。”他心里暗想。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雪小了不少。
　　容也脚步轻盈地出了门，自己不知何时就到了山顶之处。

　　他将整个道观看得一清二楚。

　　若不是有青色的树木，那漫天白雪定要将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一抹身影站在山顶，道骨仙风，迎着微风雪，那白白的落雪落在他们的发丝与肩上。

　　“来啦。”中年老道似乎感受得到容也的到来。

　　“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白。”他直奔主题。

　　“何事？”道长眉如剑峰，同样一袭青色道袍随风轻扬，尽显俊逸，可脸庞不再年轻，也有了皱纹。他早就知道容也回来了，自己又在闭关当中一直没来得及见面。

　　他将所有事情一一道出，原本还闭着眸子的老道，眼里划过不同情绪。

　　容也是被遗弃的婴孩，是他的师父玄岑带回来的。他也曾预言，容也人生中有两劫，而那两劫其中一劫便是京都出现妖物之时。

　　那背后隐匿的大妖便是他的劫难，只有大妖除去方能破，他也才能破除劫难冲破束缚，修道成仙。

　　“徒儿，你当寻找那怨妖背后的大妖，找到立马杀之后快。”

　　“大妖？”容也在嘴边喃喃自语，似是不明白。

　　干晁：“大妖与你相生相克，是你命中的劫难。”他眸光一顿，沙哑道：“你不是一心想要修道成仙吗？”

　　“师父要如何寻找。”他敛眸，自是知道那大妖于他成仙存在着联系。

　　“那大妖一直在京都。”干晁说的一本正经。

　　“具体的为师还没算出来，得等些时日。”

　　“到时候会传信于你。”他侧过头来，看了容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抿了抿唇，“别整天板着一张脸，为师觉得不好看，会倒霉的。”干晁逗了逗他这一本正经地徒儿。

　　他环臂站定在侧，不相信的答道：“我生得本就不俊，笑不笑都无所谓。”画风一转，接着回道：“况且有师父庇佑徒儿，我又怎会倒霉。”

　　“好了，既然知道该怎么做，就去吧，那郡主也差人来找你了。”

　　容也点了点头。

　　郡主府差人来找，想必是那郡主醒了。

　　小道士回过神来：“好，此行不知要多久，还请师父保重。”他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还是说了出来。

　　干晁点了点头，言语如三月般温暖，“注意安全。”即使他纵有万般不舍，可那劫难也只能容也自行斩断。

　　那劫难是孽缘啊！

　　耳旁的风呼啸着，这雪过几日应该也就停歇了，容也最后转身向山脚而去。

　　等容也回到京都已是正月初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少年只身一人打量着周围，街旁挂起了火红的灯笼，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商贩们叫卖声在空气中此起彼伏，舞台上的各种表演，赢得台下的阵阵喝彩。爆竹声响起，有人笑笑吟吟地捂耳朵，亦有人跑到远处，更有人闻声从四面八方赶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呦，小道士，今晚要不要进去瞧瞧。”老鸨眼见容也单独一人，面生的厉害，身着也很好，瞬间眉飞色舞，想要环住容也。他眉头紧皱后退了一步，“咱们这里的姑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浓妆艳抹也遮不住她的皱纹，她的脸又凑近了道：“个个绝色倾城，美艳动人，定会带给你不一样的感受。”

　　“抱个香艳美人陪伴身侧岂不快哉！”

　　容也先是诧异，而后面露鄙夷，“让开。”他好心劝解，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咦，你这小道士，我也是看你孤身一人，想给你找个快活之处，你竟这般不识好歹。”老鸨抱手疾言厉色道。

　　不远处。

　　“殿下，年年的除夕都好生热闹。”妁熳满脸笑意，“殿下，那人好像清源道长啊。”婗裳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还果真是他，此时正被老鸨拉拉扯扯。

　　道士进青楼？她倒是还不知道容也有这般癖好。再仔细一看，容也脸上满是怒气，根本不像是想要进去。

　　她领着妁熳快步上前。

　　“你做什么？”婗裳眼神犀利，语言冷冰冰的。

　　老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她的眸光打量着婗裳以及妁熳。

　　“殿下。”容也没想到婗裳会出现在这。

　　婗裳攥着他手腕把容也拉到了身后，挡住了容也与老鸨。

　　“我的人你也敢动？”她的声线很冷。

　　婗裳：“今晚可别给本宫找不痛快。”

　　老鸨：“还本宫。”她噗嗤一笑，“我呸。”面上丝毫不慌，“我可跟你说，你若得罪了我，我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眼神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看你这姿色也属于上城……”

　　“不如………”

　　“放肆，你这死老太婆，竟然敢打郡主的主意。”

　　说道郡主老鸨眼里明显有了一丝害怕之意，可不到一会她挺直了身板，用手指着妁熳的鼻子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她要是郡主，那我还是太后呢。”语气极其恶劣。

　　妁熳被气得想要打她，却被婗裳拉住：“冒充太后其罪当诛，你这青楼也怕开不下去了。”

　　老鸨哈哈哈大笑。这京都也只有一位郡主，那便是受尽宠爱的昭德郡主，那位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她是不相信郡主会出现在这里。
　　况且那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主。

　　老鸨向站在青楼门口两名的小厮招了招手。

　　“给我把这三个人押进去，”挡了她的财路，那便替她挣钱。

　　婗裳倒是没想到，朗朗乾坤下，这老鸨竟敢当街抢人。

　　容也赶忙将婗裳与妁熳护在身后，面色阴沉。

　　婗裳不紧不慢把腰间的玉坠拿了出来，明晃晃的呈现在老鸨眼中晃悠。

　　老鸨轻哼，“还不快给我拿下。”她冲着两名小厮道。

　　不相信？

　　“殿下。”就在容也也想要出手时，三名暗卫齐刷刷出现在眼前她们眼前。

　　“殿下。”三人齐声喊道。

　　两名小厮被吓得瑟瑟发抖而低头，退回了原地。

　　婗裳一个示意，老鸨刺耳的哭喊声回荡在耳畔。

　　“郡主饶命。”她跪在地上，手掌被长剑刺穿，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在她看到三名暗卫的时候就已经怂了，暗卫腰间系的牌子她岂会不知。

　　“给本宫好好教她做人。”
　　“什么严刑酷法都给她来一遍，觉悟了再放出来。”

　　“是。”三人抱拳道。

　　“这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婗裳的手段，本宫可不是什么好人。”她板起脸吓唬老鸨，“………”她话锋一转，温柔地看着她道：“今日你惹到我算是倒了大霉。”

　　老鸨一听，魂都吓没了，也不顾疼痛，她不停的求饶，可婗裳充耳不闻。

　　“走。”婗裳走了几步，见容也没跟上，她停了下来，“还不跟上，小道士。”最后的三字她拖的极长。

　　两人齐平。

　　“小道士，我有事问你。”他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你说。”容也问道。

　　“妖是如何生成的？”

　　“凡胎□□会变成妖？”　她如今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小小的伤口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婗裳承认，或许如怨妖所说的般，她是妖，那就说明她的身世是迷。

　　她的存在也是。

　　还不等容也回复，人群的突然涌动，迫使三人分开，他大手朝着婗裳的方向一拉，不禁握紧了婗裳的手，把人拉到身侧，生怕她被人群冲散。

　　漆黑的夜空中几个着装不同的人登上台上时，不断舞动着手中红彤彤的火把，用力晃动的同时火星子四处飞洒。在整个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银花漫天飞舞。

　　容也也被火树银花给吸引了眼眸，这是他第一次见。

　　婗裳侧头神态悠闲地看着容也的侧颜，手里的滚烫是她无法忽视的。
　　她低头看着被握紧的手 ，垂着眼帘，鸦羽长睫投落暗影，心里激起千层浪。

　　这一好心之举，却让婗裳的心无法停歇。

　　妁熳不轻易间瞥见容也牵着自家殿下的手，她从热闹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现在什么都吸引不了她，她真想把两只手分开，双手要触到的时候又缩了回来，反反复复。
　　可见自家殿下难得高兴，不想破环，只能死死盯着交织在一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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