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

　　船只在迷雾中慢慢行进，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景物，更分不出方向。但石惊天却没有任何紧张的样子，似乎不用特意看路也知道该往哪里走。过了一炷香时分，他们离开了雾区，发现不知何时已进入了一条从没见过的河道，两边是高耸的悬崖峭壁。石惊天操纵船只在峡谷中穿梭，偶尔也会进入溶岩洞。水流时急时缓，有时明明眼前已是尽头，偏偏在匪夷所思的转角处又是一条水道。乐韫暗中留心记路，想从石惊天的眼中探到辨认的迹象。然而对方只是毫不在意地划水分波，仿佛这些千回百转的沟壑就是自家的后院一样。这些地势全部是天然生成，因此也无法用常见的阵势八卦之术来推解。乐韫禁不住摇头感叹，人们总喜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人的智慧结晶，其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岂是人力所能及？

　　半个多时辰之后，小船在山涧浅滩处停住了。石惊天安顿好船只，带他们来到一座山崖前，自己先纵身跃到山腰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面，然后招呼其余二人也上来。慕容明珠看到岩石旁边有个小小的山洞，还没来得及问话，石惊天已经递过来一个火折子：“你和乐先生拿着这个，跟在后面不要迷路了。”说罢闪身走了进去。
　　这内道阴湿狭窄，无法让两人并排前进，且有乱石棱角的地方极多，若非有火光照亮，几乎要步步撞头。两个初访者紧随白衣人在山腹中穿来插去，好在这次路不算长，只四，五个转弯后就见到了天光，慕容明珠与乐韫出了洞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面前竟然是个花团锦簇的翠谷，鲜红嫩绿遥相映。青松苍柏，幽兰碧草，景致优雅美丽。正前方一道银链似的瀑布垂泄而下，潭边数只白鹤昂颈嬉戏，水中几对鸳鸯悠游其间。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北国深山中居然会有这等世外桃源，无不心中称奇。那洞口距离地面只有几丈高，轻轻一跳便挨到地面，脚下是又厚又软的青草。三人沿着小溪溯流而上，见那溪水清澈透底，水面浮着各色花瓣，随后掬来饮上一口，只觉得冰凉甘美，淡香怡人。
　　石惊天看向慕容明珠，见对方举目四顾，满溢笑容，显然心中甚为开心，不禁觉得有些自豪：“你觉得这里如何？”
　　“这里……就是你家？实在太美了。”慕容明珠啧啧称赞，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简直就像神仙住的。”
　　石惊天低声笑道：“神仙什么的，少侠倒是谬赞了。不过作为栖身之所，也算将就看得过了。”

　　来到溪水上游，他们看到山林中座落着一座座精巧的石屋。石惊天解释说那是门人仆妇的居所。这里平时总会有练功和清洗的声音传出，但今日却一派静悄悄的，让人感觉很不寻常。
　　石惊天皱起眉头，抢先赶到一座屋舍跟前。先轻轻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自行推门进去。只见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被褥也没有动过的迹象，丝毫看不出异状。
　　三人连续查了几间屋子，皆是如此。没有打斗遇险的痕迹，却也找不到任何人。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就是找不到人呢？会不会有事突然全部离开了？”
　　“不可能的，以往就算全体出动，家里也一定会有留守之人。难道说……郭放他……”
　　乐韫沉声道：“真相未明之前，先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在下建议，还是先找到宫主才是。”
　　其余两人点头称是，开始商议对策。玄青宫的正殿和众弟子居所在后山顶，距前山有二里远近。若在平时自是顷刻直到，但此时谷间危机四伏，就这样冒失上去只会打草惊蛇。冥思苦想之下，石惊天忽然记起绕到山脚后方，有一条密道可以直到厨房，或许可以试试。仔细找了半晌，总算发现了被枯叶和树枝层层覆盖的入口。这密道年深日久，有些地方已经被土石所掩埋，他们颇费了番功夫，才算走了出去。慕容明珠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土草叶，一边小声抱怨：“没想到我今日也做了回地老鼠。”
　　石惊天没好气地回道：“这是我们小时候不懂事，师兄弟几个为了瞒着师父下去偷玩，才挖了这条路。小孩子的手艺，你能指望好到哪里去？”
　　“原来你也有这么不规矩的时候，看来你们兄弟几个感情还真不错。”
　　石惊天脸色一黯，慕容明珠立刻醒悟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石惊天轻轻摇头，极力掩住眼底那层怀念的感伤，“反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定了定神，对乐韫道：“方才有劳先生了，惊天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小侯爷千万不要多礼，还是快去找人要紧。”

　　后山顶上也是同样的安静，听不到该有的人声。石惊天躲躲闪闪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与练功密室相通，而密室则有机关可直达母亲的住处。乐韫看了看这间卧室，四面光溜的石墙，桌椅床铺皆为石质，角落里放着一个衣柜，也是石头雕成的。除此之外再没多余的摆设，只门边上装饰了两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作为夜间照明之物，桌上茶盘杯壶都是上等美玉制成，看上去素雅中带着清冷，简朴里透着奢华。他点点头，心中暗叹主人的格调不同凡俗。
　　慕容明珠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他只觉得这屋子非常冷，不管是视觉上还是身体上的，呆久了似乎连骨头都发酸。不过等他来到密室之后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这里才算得上苦寒境地，四处所见满眼雪白不说，稍站一会儿就感到脚底一股寒气直窜而上，若是内功稍差之人早就支持不住了。他强忍着不哆嗦，随手扶到墙壁上，差点儿一蹦三尺高，寒冷彻骨远于冰雪数倍。愤怒之下找了半天，才发现造成这屋子异像的罪魁祸首是屋角的一处小水池。
　　“这屋子是建在山顶寒潭上面的，用来修炼九冥玄功的地方。”石惊天忍住笑，装作没看到他的狼狈样，“我母亲的房间就在这边。”
　　他边说边往另一面墙走去，刚要开动机关，乐韫忽然挥扇阻止了他：“且慢！我好像听到那边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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