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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过往2
过完年,温夫人照例带温仪欣和温晚予去寺庙祈福,朱渠也一同跟去了。
“阿渠,这是我为你求的平安玉坠。”
“刚才那个和尚给你的,是这个?”
温仪欣踮起脚尖给朱渠带上:“嗯。”
朱渠站着不敢动,少女离他很近,他不用低头就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雅的兰香。
温晚予无聊的来到寺庙后方,恰巧撞到这一幕,从她那个视角看,像朱渠在低头亲吻温仪欣的额头。
温晚予怕自己惊呼,赶忙捂住嘴,她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还是一个可以威胁到温仪欣的把柄。
温晚予看了两眼就回马车了,她毕竟比温仪欣还要小上一岁,遇到这种事,女儿家难免会羞。
真不要脸!温晚予在心里暗骂他俩。
但是一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姐姐做出这种事,温晚予心里就无比畅快。她自幼就什么都比不过温仪欣,有温仪欣在,她永远都是陪衬,如今她这个好姐姐终于落下了把柄,她心里自然激动,她要好好盘算,怎么在众人面前揭穿温仪欣的真面目。
屋外下着雨,雨水滴滴嗒嗒打在屋檐上,温仪欣在作画,朱渠就待在一旁静静的给她研墨。
温仪欣画了好久才终于完成,她把画举到和朱渠同一高度,来回对比细看,又拿给他:“阿渠,你看我画的你,像不像?”
朱渠接过画,少年脸颊微不可查的泛起红晕:“嗯,很像。”
说罢,他也拿起笔也在纸上画了些什么,温仪欣仔细的看着,那是两个可爱的小人,看细节,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一男一女。
温仪欣笑起来,浅浅的酒窝,像盛开的桃花一样美:“你这画的是我和你吗?”
“我没读过书,所以不识字,但是我小时候喜欢在地上画小人,你看,像不像?”
“确实,还挺像的。”
朱渠又随意舔了几笔,一个灵动的纸鸢悬在画中二人都头顶:“欣儿,等雨停了,我带你去放纸鸢吧。”
“可我没放过纸鸢。”
“从前我爹给我做过一只,很有意思的,到时候我教你。”
“我父亲回来了,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出门。”
二人还在聊着,门外的雨已停歇,松秋惊慌失措的从外面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我刚才去给您养的金丝雀喂食,它……它死了。”
温仪欣仿佛被一束无形的重力牵引,她后退几步,身体猛的颤抖:“不可能,是不是下雨被冻坏了,我去看看。”
直到亲眼看到那只死在笼里的金丝雀,温仪欣才彻底相信这个事实:“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松秋查到了一点头绪:“大小姐,好像是老鼠药。”
“我院里又没有老鼠,小云怎么可能会被老鼠药毒死。”
朱渠突然想到前几日温晚予院里除鼠的事,他默契的与温仪欣对视一眼。
温仪欣提起关着小云的笼子就去了温晚予的院里,眼底一片愤懑:“小云是不是你用老鼠药毒死的?”
温晚予好像早就料到了她会来,故意激她:“姐姐,你说的可是你手里的那只死鸟?它都死了,你还管它作甚,倒不如分出一点心,来关心关心妹妹我。”
温仪欣强压怒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忍不住的颤抖:“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你还能为了一只死鸟,给它报仇不成?”
温仪欣扬手扇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巴掌应声而落,清脆中带着怒意:“为什么这么做?”
温晚予皮笑肉不笑:“因为它该死,它和它的主人一样该死。”
温仪欣的下唇被咬出一道牙痕,泪水终于滑落出来,她把手里的笼子提起来看了眼,竟然对着它笑了起来。
温晚予没管她,和身边的侍女对视了一眼,好像在说:一切尽在掌握。
“吵吵闹闹的,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温夫人的声音从温仪欣身后响起,温晚予低头行礼,温仪欣慌忙擦干净脸上的泪,也转身行礼:“母亲。”
温夫人看到温仪欣手里提着的东西之后,赶忙用手帕掩住鼻子,命令下人把它夺过来:“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脏死了,来人,给我丢出去。”
温仪欣攥紧不肯松手,但还是被下人抢了过去。
温夫人淡淡扫了一眼温晚予,看到了她脸上的掌印:“仪欣,你今日失态了,回去。”
温仪欣也知道,如果此刻继续在这里和温晚予争论,那温夫人必然会生气,到时候就不只是丢一只死鸟出去这么简单了。
“女儿告退。”
温仪欣很自然的把手肘搭在朱渠胳膊上,温夫人也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依旧用那种不平不淡的眼神扫了眼朱渠,看他们离开后,她也回院了。
人都走后,温晚予长舒一口气,让温夫人注意到朱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面,就该让这件事发酵了。
温仪欣憋了一路,回到屋里才敢哭出来,朱渠站在一旁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起身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个连环画,先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接着笼子打开了,最后鸟飞了出去,拥入云中。
他把画拿给温仪欣:“欣儿,你的小云已经自由了,我们应该为它庆祝。”
温仪欣看完后把画放在一边,摇了摇头:“我哭不是因为它死了,而是因为我透过它看到了我的结局。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在笼子里。”
朱渠也明白了她哭的是什么,他把温仪欣拥入怀中,慢慢帮她顺气。
少女靠在他胸膛上,短暂的静默过后,温仪欣抬起头:“阿渠,你真的能带我走么,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再也看不到这片天地的地方。”
朱渠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低声安慰她:“我当然能带你走,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江南。等你想好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我们得快一点,前几日我见万家的老爷来了,我父亲让我和他独处,但我当时称病离开了。父亲应该是想把我嫁到万家,这样温家此后也算是和万家攀上了交情。”
“可那万家老爷已经年过四十了,你才十六岁啊。”
“所以我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万老爷暴虐成性,之前打死过好多妾室,我万万不能嫁过去。”
温夫人那日只注意到温仪欣身边多了一个新的侍从,并没有多想,直到全镇都在传谣,温家大小姐温仪欣与侍从有染,温夫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温仪欣仔细想想,就猜到了这是温晚予所为。她知道温老爷会对朱渠动手,便让朱渠偷偷出府躲起来,她则一人去找了温晚予。
她到温晚予的院子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外面那些谣言,是你花钱传的?”
“送姐姐的礼物,姐姐喜欢吗?”
温仪欣在温晚予面前坐下,温晚予还以为温仪欣又要打她,倒是先站了起来。
见温仪欣没有动作,温晚予才继续坐到原处:“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承认,然后再去告状治我罪?”
“我有时候想不明白,幼时我们的关系明明很好,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温晚予似是被她气笑了:“你说为什么,因为你是嫡女,而我是庶女,你处处压我一头,所有人都眼里也只有你,爹从来都没有踏进过我的院子里一步。”
“晚予,我真的很羡慕你,你难过的时候可以躺在姨娘怀里撒娇,而我母亲只会在外人面前才对我笑;你吃穿用度虽没我好,但你每日穿什么吃什么,都可以自己选择,而我要做的就只能是遵从;你可以随意出府,甚至是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而我却要被处处约束,不允许犯一丁点错误。”
温晚予眉心微微动了动:“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其实温晚予一直都记得小时候那些事,当初她调皮带着温仪欣一起出府,本想爬树救一只猫,结果从树上摔下来,摔伤了腿,是温仪欣背着她回来的。
温家人苛待她,冬日里她和姨娘没有炭火,是温仪欣去找母亲求情,才给她们批的炭火。
那时的温仪欣,在她眼中,一直都是温柔姐姐的形象,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变得满心都是嫉妒,看到身边的人全都围着温仪欣转,她会觉得不公平。
一开始有这种念头,温晚予还不在乎,可后来这种念头越来越多,多到她自己也控制不住了,她任由满腔妒意在心中拼命滋长,再看温仪欣时,竟不知不觉认为她无比碍眼。
温仪欣继续说道:“有时候我能从你的眼中看到对我的羡慕,对我的不满,但是你知道吗,你所羡慕的一切,全都是骗局。”
温晚予觉得诧异:“我又不瞎,你有的一切荣华富贵怎么可能是骗局?”
“我拥有的荣华富贵不是你想的那种唾手可得,你看到的,不过是它光鲜亮丽的外壳,它的内核,早就烂透了。”温仪欣站起来,背对着温晚予,看着窗外的天空,问她:“你知道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偏袒我吗?”
温晚予想都没想就回道:“因为你是嫡女。”
温仪欣抬起手掌,让窗外的阳光从指缝里透过来,照在她脸上,她说出了那个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你错了,我和温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母亲的亲手女儿。”
温仪欣在赌,她赌温晚予有没有心。
时间静止了几秒,温晚予表情逐渐僵硬:“这……这怎么可能。”她立刻反应过来,跑到门外张望了几下,确定无人后,立马关上了门。
温仪欣闭上眼,眼眸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无声的滑落:“我是在第一次去寺庙祈福时偷听到的,当年母亲生下来的是个死胎,而我是从寺庙被抱回温家的,这件事,父亲应该还不知晓。”
温晚予内心焦虑如麻,她看温仪欣神色,觉得她不是在说谎:“你今日跑过来,给我说这些做什么。”
温仪欣习惯性的抹去脸上的泪,对上温晚予慌乱的目光:“父亲要把我嫁给万老爷,我需要你帮我。”
“这怎么可能,那万老头他虐妻,而且你才十六岁,他都四十多了,父亲怎么可能会把你推进火坑里。”温晚予觉得温仪欣今日真是疯了。
“这就是为什么平日里父亲总是表现的偏袒我,若是你没有去传谣,可能父亲会想办法让我做正妻。可现在我名声毁了,便只能做妾,但我都不想要。我要离开这个镇子,彻彻底底的和这里说再见,只有你能帮我。”
温晚予只觉得腿脚发软,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努力消化着今日听到的东西。
每一秒钟都像沙粒般缓缓滑落,温晚予终于抬眸再次与温仪欣对视:“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温仪欣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我现在不宜出门,你帮我准备好去江南的船只,朱渠会在外面与你联络。”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怕,但是只有你能帮我。”
果不其然,万家的聘礼没几日就送到了温家,要娶温仪欣做妾。
外面依旧传的沸沸扬扬。
“那个温家大小姐不是大家闺秀吗,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谁知道呐,他们这些有钱人家就是脏。”
“万家前几天还去提亲了呢,我亲眼所见,连聘礼都送到了。”
“不是吧,这温仪欣都不干不净了,温老爷还要娶她?”
“娶她也只能做个妾室,恐怕到了万家有她受的,是她自己不检点,就算真被万老爷打死了,那温家也不能说什么。”
朱渠戴着斗笠,在茶馆外围,这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重重放下茶杯,把钱丢桌上就出去了。
说闲话的人被他这一声响动吓了一跳:“这人有病吧,跟我欠他银子似的。”
“别管他,咱们继续聊,刚才聊哪了?”
温晚予也戴着斗笠偷偷出来与朱渠见面:“我都打点好了,今晚你们就走,亥时三刻在西郊竹林,船夫会在那里等你们,我会想办法把温仪欣带出来,若是有其他变故,我再随时通知你。”
温仪欣门外守着的人都是温夫人亲自派来的,不好糊弄,温晚予只好用熏香把她们迷晕,让松秋假扮温仪欣,然后给温仪欣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后门这几日一直都有人守着,温晚予只能带她翻墙出去。
马车一路带着她们来到了西郊竹林,朱渠在那里等着她们。
温仪欣一下马车就与朱渠相拥在一起,温晚予尴尬的咳了几声,温仪欣和朱渠共同对温晚予行了一礼。
“晚予,多谢你。”
“就当还你幼时的恩情了,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血亲关系,也算是两不相欠,还有,钱财什么的我都给朱渠了,你们定居以后开个铺子不成问题。”
温仪欣在即将上小船的那一刻,又转头奔向温晚予,她抱住了她,这个拥抱,包含了温仪欣想对温晚予说的一切话语。
温晚予错愕了一瞬,随即又回应了这个拥抱。
温仪欣和朱渠上了船,温晚予还在朝他们招手,这一刻,她是真心希望温仪欣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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