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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春暖花开
皮归皮,吴璟安此行还是学了不少东西。
就像是随着年龄增长,各阶段的心境也会大不相同,他能看出明老这次展出的作品少了一些尖锐,多了几分稳重,但依旧狂傲不羁就是了。
傲有傲的资本,首都书画协会的会长可不是徒有其表的纸老虎,明老担得起一个‘傲’字。而吴璟安这位关门弟子倒是把一手狂傲完美传承了下来,但凡见过他作品的人都有种‘作者当真是桀骜少年’的评价。
倒不说他画风有多潦草,相反该细的地方简直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不过整体构图不难看出这位少年隐藏在线条之中的蓬勃野心。
他起先的画风过于自我,也正是这份自我让明老下定决心收他为徒。
不过后来明老发现,这自我的毛头小子好像被什么牵住了鼻子,近期发给他点评的作品看上去就无比压抑,像是小心翼翼藏起了自己还未丰满的羽翼,闷头学当一只走地鸡。
这让明老有些担心吴璟安将来的发展,思来想去决定点他几句,小子聪明,应当听得懂自己话中暗藏的深意。青春期的小伙子得顺着毛捋,越是明令禁止越铸就一身反骨。
春悄然来临,漫漫黑夜正逐步隐去。
“明伯。”刚走出展馆,顾昔就迎着两人走来,恭敬打过招呼后就安静站着。
“小昔都长这么高了。”明老对这位彬彬有礼又懂分寸的后辈向来眉开眼笑。
“成年了自然定型。”顾昔笑着回应。
“车来了吗?”不知为何,吴璟安嗅出一丝尴尬,顺口解救了暗藏局促的顾昔。
“来了,走吧。”顾昔对他弯了弯眉眼。
傍晚灯火辉映,吴家。
“老明啊,人来就行还寄这么多东西过来。”顾叔挨着明老落座。
“就是,冰箱都塞不下了。”吴妈笑吟吟摆上最后一道菜,“诶?小魏还没来么?”
“回去看他妈了,今儿不来吃饭。”吴璟安一早就给他发过讯息。
“多回家看看也好。”吴妈招呼着客人,“动筷儿,一会儿菜凉了。”
“小魏是?”明老显然没听过这人。
“安仔的同学,平时一个人住,没事就叫来一块儿吃饭。”吴爸笑着解释了一嘴,随后举起酒杯,“今儿高兴,陪你们喝一杯。”
“快十年没见了。”顾爸感慨。
“哪有十年......”,吴妈一顿,转口说,“是快了。”
其实也才七年没见而已,只是上次见面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场合,那是金姨的葬礼。大家对此缄口不言,不想提及顾家的伤心往事。
明致博和金雅林曾在同一部队服役,只是两人不同期军种也不同。明致博比金雅林早五年入伍,明致博是文艺兵,而看似柔弱的金雅林则隶属女步兵营。金雅林长得好看,每回营里有文艺表演,明致博都要拉她上台凑数,一来二往两人还算比较熟悉。
金雅林因伤转业后没几年,明老也退了下来加入画家协会,期间也来鹤元探望过‘老战友’。
“是挺快,我都马上退休了。”明老巧妙地把话题往自个儿身上引。
“明伯看起来还挺年轻,说是我哥都没人质疑。”褚冉嘴甜,最得长辈欢心。
“女大十八变,嘴还这么甜。”明老显然吃了这套。
“哎冉姐,还没听你夸过我呢。”吴璟安没忍住伸手戳了戳褚冉的侧腰,一脸委屈样。
“怎么没夸过,小时候我不一直说你可爱么?”褚冉见惯了他平日‘争吃打闹’的习性,故意逗他。
“可爱哪是夸男孩的。”吴璟安故意把嘴噘的老高。
“忘了你被冉姐按着化妆穿裙子了?”顾昔凑到吴璟安耳边轻声说。
“哥你快别说了。”吴璟安用膝盖怼了怼他哥,如此黑历史揭开属实有些丢人。
“别说,小时候我觉得你比女孩儿还好看。”褚冉似是回想到以前的趣事,“个儿高腿长穿什么都好看。”
“求求你们,别提了成吗?”吴璟安按耐不住眼珠上翻。
要不是顾昔在左边,右边是褚冉,吴璟安担心两人这顿饭吃得不自在,这才主动坐中间默默当个夹心饼干。
三个年轻人在这边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小话,那头长辈们已经喝开了。
饭后,顾昔和吴璟安把明老送回酒店,两人决定步行回家。
吴璟安知道顾昔有话说,时至今日事实既定,顾昔还不曾开口解释。
“行李都收拾好了?”吴璟安看似无所谓地随意起了话题。
“嗯,简单收拾了一些。”顾昔顺着话说。
“那双鞋......不带去么?”那是顾昔十八岁生日前,吴璟安狠心花了自己攒了多年的压岁钱才买来的定制款AJ,当时他还被韩熙辰揶揄有暗恋对象呢。
“训练有军靴,平时很少有机会穿。”顾昔留意他有些落寞的情绪,伸手揉了揉他后脑。
[那是你为我定制的世间独有,我舍不得弄脏它。]
顾昔按下心声,一并扑灭胸口熊熊燃烧的火焰。
“过年也没见你穿。”吴璟安轻声碎语。
不知顾昔有意不愿回答还是真没听见,晚风吹散了回应。
两人乘着月光散步,昏黄的灯光拉长一双影,忽地藏到两人身后,循环往复。就像两颗曾经挨得很近的心,一触之后便又悄然远离,却始终在彼此身边徘徊。
“你......”
“我......”
不约而同地沉默,又默契地异口同声。
顾昔轻轻一笑,“你先说。”
耳畔同样传来一声柔软的尾音。
这回,吴璟安没有犹豫,“我决定高三去艺考。”
身旁的脚步微微一滞,顾昔了然开口,“终于想明白了?”
“嗯。”吴璟安索性停下脚步,此处正好是跨江大桥的正中段,他走到护栏边,双手撑在栏杆上,慵懒且随性。
顾昔转身走到他身边,双手插在衣兜静静等待下文。
“明老都这把年纪了依旧没有停留在过去,他的作品还在不断提升”,吴璟安此番似是答的有些偏题,“如果笔墨真的能够见证一个人的成长,我也想看看自己接下来会向哪方面发展,最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跟着导航走或许是捷径也不容易出错,但地图上总会有些没人涉足过的犄角旮旯”,吴璟安眺望倒影着城市光景的水面,眉目也随着碧波晃动而柔和起来,“我想去看看,万一就有不曾现世的美景呢?”
唇角上扬,眼尾却暗藏落寞的顾昔没有反对,“世界很大,是该四处看看。”
吴璟安转身靠在栏杆边,双肘向后撑着,侧头看了过去,露出释然的笑容,“你刚才要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顾昔摇了摇头,伸手揉了一把弟弟柔软的头发,“能找到方向就好。”
想通归想通,但吴璟安内心一时还难以平静,为了掩饰席卷眼鼻的酸意,他佯装吸了寒气想要打喷嚏。
“走吧,不早了。”顾昔看出他的窘迫,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吴璟安等他走过面前,直接起跳扑到他哥背上,“脚冻僵了,背我。”
“快和我一样高了,还是这么能撒娇。”顾昔双手攀住他腿窝,把人往上颠了颠。
“知道你疼我才这样。”吴璟安双手勾住顾昔温热的脖颈,吐息埋在人家侧颈,声音有些嗡嗡的,“项链总能带去吧。”
“嗯,那天起就戴着。”顾昔温柔宠溺的声音拂过耳际。
顺着对方脖颈,吴璟安纤长的手指摸到带着体温的金属,方形正好落在心窝的位置。
简简单单的纯银方形吊坠,正面是吴璟安亲手刻画的羊首鱼尾,是摩羯座的图案。背面简单写了几个数字:2011.12.31。
“还没来得及给你祝福呢。”吴璟安低声道。
“......听着呢。”顾昔有些期待,也隐隐有一丝忐忑。
“不负韶华,未来可期。”吴璟安带着笑意,“我们顶峰相见。”
“看来以后打算学文了?”肉眼可见顾昔的心情转好。
“不,我要学数理化,也想学CAD。”吴璟安斩钉截铁。
“艺考选文科比较容易吧。”顾昔还以为他选择艺考是想走艺术家的路,现在看来是想走理工设计路线,“怎么忽然对CAD感兴趣了?”
“我理科成绩比文科好,当然选理。”
“CAD可以搭建我所想的一切,我要打造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
吴璟安欣然幻想着关于未来的美好,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看来是想占山为王。”顾昔顺着他的思路,想着想着就笑出声。
“哪个男孩没有点儿王者梦,我不信你没想过统治地球。”吴璟安伸手戳他。
昏黄的灯光护送交叠的背影远去,水浪翻上岸聆听琐碎的交谈相伴而归。
寒霜逐渐散去,嫩芽破土而出。
挡在两人身前的无形屏障涣若冰消,一切似乎回到了初始的亲昵,正如四季轮转之后,迎来又一波春暖花开。
这周末,两对门儿都起个大早。
“妈你快点儿,一会赶不上昔哥的车了。”吴璟安早早把自己收拾好,忍不住第三次催促。
“不是说九点才出发,现在刚七点一刻。”吴妈平日不施粉黛,今儿难得精心打扮。
“又不是见不着,看把你急的。”吴爸也翻出十几年没穿的西服,努力吸着肚子才把皮带扣上。
“老吴啊,你该多动动了,年轻时候身材这么好,现在居然长油肚了。”吴妈放下粉扑,过去给他系领带。
“我先去给昔哥拿行李,你们快点儿啊。”吴璟安等不及敲响对面的门。
“这么早。”顾昔顶着毛栗头开门。
昨晚顾昔把他叫过去,非得让这弟弟给自己剃毛寸。
吴璟安对自己亲手剃的这颗脑袋煞是不太习惯,“额......收拾好了么哥?”
“都弄好了,把叔姨叫来吃早饭吧。”顾昔侧身。
“我妈还在抹脸呢,催几遍了都。”吴璟安寻隙钻进门,随即眼前一亮,“好香啊,你包的?”
“嗯,糖腿儿和鲜肉,都是你爱吃的。”顾昔索性把门就这么敞着,打算过几分钟去叫吴爸吴妈来吃早饭。
“豆浆也是现磨的。”吴璟安很是满意。
“你哥起大早捯饬豆浆机,嗡嗡嗡的吵人睡觉。”顾爸从房间出来,有些不自在地抻了抻衣袖。
“嚯!”吴璟安讶异,“顾叔真帅。”
顾爸今天仔细剃了胡须,还用发蜡把常年支棱着的头发抹的服服帖帖,像是提前和吴爸打好招呼似的,两人今天都穿上了整套西服,皮鞋都擦得锃亮。
两家人其乐融融享用完早餐后,齐整出门。
“小冉呢?不来吗?”吴妈这才察觉好像差了点什么。
“冉姐怕痛哭流涕给昔哥丢面儿,今儿不和我们去了。”吴璟安第十八回仔细打量一身军绿的顾昔,别说,毛栗头配军装就是一身正气。
只是顾昔妈生白皮少了点儿风吹日晒的味儿。
“眼睛长我身上了。”顾昔给了他一脑瓜崩儿,转头和吴妈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没压下来,“姐昨晚给我视频送别了,走吧霍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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