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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之战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自去岁秋,十万北珷军挥师南下,捷报频传,一年之内便将南玞三分之一的领土划进北珷。观之南玞,自大将军姜明安殒命,顾氏与南宫氏争斗不休,倒是被北珷抓住了不少机会。
南邑城,中秋。
月明星稀,点燃的篝火映照在一众士兵的脸上,红彤彤的喜气洋洋。今儿个中秋,酒肉管够,倒是忙坏了厨房里的伙头军。周胜还大手一挥每个人又多了好些个铜钱。
城墙之上,沈全适时的给顾昭璇披上大氅,篝火腾起的烟雾呛得她一阵咳嗽。“还是在这么弱不经风”周胜笑嘻嘻的将手里的另一壶酒递给她,顾昭璇笑着接过。
一场接一场的战事下来,周胜只管在前方放开手脚,仗打得酣畅淋漓,后方有顾昭璇坐镇,安然无虞。从小时候的玩伴到现在的并肩作战,这北珷上下能让周胜心服口服的可没几个人。
圆月高悬,月辉耀眼,一个灵巧的身影似乎自那玉盘而来,好一个惊鹊响月。当玄七的稳稳落在城墙之上,沈全差点没叫一声‘有刺客!’吓死个人了,飞来飞去的就不会好好走路吗?
玄七将密报恭敬呈给顾昭璇,细长的指尖拧开那小小的竹筒,字条上的字让顾昭璇眉头紧皱,“消息可靠吗?”玄七点点头。“怎么啦?”周胜顺手拿起那字条‘南宫漓尚在南玞’,“南宫漓不是早就死了吗?”“是我疏忽了,当时没有命人去证实这个消息。不仅是这个南宫漓,还有一人我们也没找到”顾昭璇应道。
周胜:“你是说那个南宫溯?”
顾昭璇:“正是,对了,我记得离这南邑城十里地有个珷玞庙,是祭拜先珷玞女帝的?”
周胜:“是有一个”
顾昭璇:“过几日,便是先珷玞女帝的祭诞了,我得去看一看,拜一拜,万一遇得到故人呢?”
珷玞庙,孤月高悬,月辉满院。
一月一松一矮几,哗啦,几个铜板散落在矮几上。
顾昭璇:“原来南宫殿下还会起卦”
南宫溯:“闲来无事罢了”
顾昭璇:“南北战事激烈,南宫殿下可真会躲清闲”
南宫溯:“再怎么躲,不也被你们找到了吗?”
顾昭璇:“你们?”
南宫溯:“南宫漓几日前的确找过我,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我们这两只丧家之犬吧,所谓斩草需除根。”
顾昭璇:“南宫家终究是要败的”
南宫溯:“你就不怕我南宫溯与顾氏勾结吗?”
顾昭璇:“我怀疑过,不过今日在这珷玞庙见到了你,我就知道你不会”
南宫溯:“哈哈哈哈,顾昭璇啊顾昭璇,若不是这北珷,南玞,我们说不定还可以成为朋友,不,好姐妹”
顾昭璇:“既然如此,说说吧,南宫漓现在何处?”
南宫溯摊开自己的右手,掌心是一处骇人的青紫:“三日后便会毒发,南宫漓等着我的回复,要么联盟共同抵抗北珷,要么毒发身亡。”
顾昭璇:“若我今日没来找到你呢?”
南宫溯:“生死有命,一切随缘”
顾昭璇:“南宫漓在何处?”
南宫溯:“三日后,南邑城,方源客栈”
顾昭璇:“告辞”
南宫溯目送顾昭璇离开了这方小院,又为自己斟满一杯清茶,只是茶已凉。十分确定顾昭璇已经走远了,将茶水浇到自己手上,轻轻一擦,哪还有什么青紫色。南宫漓也就比顾昭璇早了一步而已,也确实想要毒杀南宫溯,怎奈自己先殒了命。
全身而退,隐姓埋名,离开这纷纷扰扰,方为上策,矮几上的铜板,乾卦。当小院的门再次被打开,天边已是鱼肚白,顾昭璇面色阴沉看着矮几上那些个铜板,以及尚未收拾茶具。沈全来报,在这后山上找到了南宫漓的尸体。南宫漓已死,而南宫溯不知所踪。
珷怀城,紫辰宫,书房。
当顾昭琼发顶的一根白发被扯下,一瞬间的刺痛让顾昭琼回过神来,“陛下清瘦了”身后的卢卓道。虽说顾昭琼登临了帝位,可这朝中上下又有多少心甘情愿的臣服一女子,毕竟这帝位还是顾昭璇禅之。南玞的一封封捷报,更是加大了顾昭璇的威望。
卢卓:“镇南王府传来消息,镇南王沉疴久矣,此番又沾染了风寒,恐时日不多了。微臣奏请,让少将军周胜回来侍疾,也算是陛下体恤臣下了。”
顾昭琼:“南玞那边如何了?”
卢卓:“毕竟南北分裂数年,那些个流落在南玞的顾氏遗脉恐早有不臣之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一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顾昭琼深深的一呼一吸,似是下定了决心,眼底却是一片悲凉。小十七,怪只怪我们都生在了帝王家。
顾昭琼:“准奏!”
召回周胜,南玞便只剩下顾昭璇一人了,南宫溯不知所踪,南宫漓死了,南宫家已然成不了气候。南玞的顾氏遗脉又岂能心甘情愿的臣服,现下手伸不到北珷,那取顾昭璇而代之,继续与北珷抗衡,又有何不可?
顾昭璇入南玞除掉南宫家,却也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只因周胜被召回,让她始料未及。兔死狗烹,不外如是。这一手借刀杀人啊!借南玞顾家的手除掉她这个王爷。
顾昭璇甚至可以预见,第二次的南征,便是为她这个睿亲王报仇的正义之师。北珷对南玞是不可能有任何信任的,只是新帝继位,不可再造杀戮,毕竟都是顾家的人,谁又愿意背上屠戮手足的骂名。而顾昭璇的死,便可成为最好的理由,北珷睿亲王还真是死得其所了。
南邑城,寒露。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兰衰花始白,荷破叶犹青。
紫辰宫传来旨义,令周胜班师回朝,论功行赏。而睿亲王留在南邑城,待京中派遣官员来接管相关政务。如此,留给顾昭璇的军士也只有区区百人。
天色阴沉,南邑城城门口,顾昭璇一袭深蓝,亲自相送周胜回朝。有些纤细的身影立于城下,而那南邑城像是一头黑黢黢的怪兽,随时都可以将顾昭璇吞进腹中。周胜不时的回头观望,没由来的心头一慌,经年的战事总会让人有那些个飘忽不定的,谓之‘直觉’的东西。而每当周胜回头,看到的都是顾昭璇那熟悉的言笑晏晏,心神微定。
当大军渐渐走出视线,顾昭璇示意身旁的沈全跟上去,若是周胜有任何返回南邑城的举动,务必劝他离开。自古忠孝难两全,若是一定要做出选择的话,周胜是会选择前者的,替君王尽忠,更别说她与周胜这么多年‘兄弟情谊’。
当大军已然走出近十里地了,周胜依旧觉得不放心,调转了马头,让副将带领军队继续前进,他自己只带上了亲兵决定返回。却被扮作小兵的沈全拦住了去路,看清了眼前的人,周胜不由的吃惊。
沈全:“将军可是要抗旨不尊”
周胜:“你这小厮,本将军可是担心你家主子安危,你这是作甚?”
沈全:“王爷料定周将军不会轻易离开,特命小的前来劝阻将军以大局为重”
周胜:“那他...”
沈全将周胜的话打断:“王爷还让小的给将军带句话,埋好一坛酒,待日后与王爷共饮”
周胜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咧嘴一笑:“行!那本将军就等着他!”言罢,重新回到了队伍中。
于周胜而言,这个顾十七聪明的很,也不知道为啥,从小到大总是信服他,两人或是并肩作战,或是共饮美酒,总是畅快。就如周胜自己说的,顾昭璇是他认定的兄弟。
怎奈,南邑城一别,便是永别。
小小的雨滴落下,纷繁连成线,独自回到城中的顾昭璇看到雨势渐大,寻了一个茶馆进去避雨。说书人今日讲的竟然是珷玞女帝,阿姐的手段还是如此之快,想必帝都的手已经伸到了这南邑城内,抑或一直都在。
这次依然是不得不入的‘死局’,若没有死哪来的生?只有自己彻底从这世上“消失”方能换取余生的安宁,那就借南邑这把‘刀’吧。
南邑城,城主府,书房。
主座之上的城主顾学明眉头微皱,主座之下左右两派争论不休。一方意图用顾昭璇的性命跟顾昭琼提条件,左右周胜一走,一个小小的亲王又能如何?另一方主张用顾昭璇‘祭旗’,与北珷继续划江而治,都是顾家的子孙,凭什么她顾昭琼可以自立为帝,还是什么女帝?敲门声起,打断了众人的争论,城主府管家来报,睿亲王顾昭璇前来拜会,众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城主府,正厅。
“见过睿亲王”顾学明倒是有模有样的行了大礼,顾昭璇也是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一拜。
顾昭璇:“敢问城主,可否想好了如何处置我这个孤零零的小王爷?”
顾学明:“这,下官不明白王爷何意?”
顾昭璇:“城主可要抓紧时间了,待陛下派遣的官员到达这南邑城,怕是一切都晚了”
顾学明:“呵呵,多谢王爷提醒在下了,只不过王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顾昭璇:“自然是借城主的手杀一人”
顾学明:“谁?”
顾昭璇:“本王自己”
顾学明:“哈哈哈哈,王爷真会说笑”
顾昭璇:“我若不死,被人拿捏着性命跟陛下谈条件,恐怕会生不如死吧!”
顾学明:“王爷乃堂堂亲王,岂是随意能死的,还是死在我这南邑城”
顾昭璇:“也对也对,本王的死若换来的是第二次南征,如今的南玞怕也是无力招架,可本王若是平安的离开这南邑城,城主大人或多或少会有不甘吧?”
顾学明:“还请睿王爷示下”
顾昭璇:“玄妙门”
玄妙门,原本是由先珷玞女帝而创,忠于女帝,如今北珷有了新的女帝顾昭琼。若是在南邑城的顾昭璇有什么差池,便推给玄妙门,说不定还能反将顾昭琼一军,毕竟这皇位可是顾昭璇禅位给顾昭琼的。
顾学明不傻,自是知晓其中曲折。可是眼前这位睿王爷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都道是珷怀城的那位与十七王爷姐弟情深,果真如此吗?
顾学明脸上的神色,顾昭璇自是看在了眼里,“我知道顾城主有所顾虑,可我如今只身一人在这南邑城,手无寸铁又能做什么呢?还是说顾城主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眼前此局?”
顾学明倒是坦然:“尚未有.....”
顾昭璇:“无妨无妨,本王静待城主的消息,只是顾城主可要抓紧时间呐。”
珷怀城,卢国公府。
今日是卢国公五十大寿,昔年先珷玞女帝之时,卢家盛极一时,后经珷庆帝,卢家敛去一身锋芒,低调筹谋。直至今日厚积薄发,重归众人视野,而卢卓便是这一辈中最为出色的。以女子之身,再次让家门荣耀。这日天还未亮,来贺寿的车马络绎不绝,顾昭琼还允了卢卓一天的休沐。
直至入夜,寿宴结束,卢卓揉了揉太阳穴,今日可是喝了不少酒,该有的礼节和人情世故,自问没有什么遗漏。风穿过回廊,让她清醒了不少,继续往书房走去。
刚来到书房门口,便见一清瘦男子负手而立,不过弱冠之年。一切都在卢卓意料之中。
珷庆帝十八年,皇十七子顾昭璇赴西北督查官员受贿,入吴地,吴王与皇十子顾昭琰勾结谋害顾昭璇,吴王殁,顾昭璇重伤。吴王府坍圮,却不知废墟之下,唯留吴王第六子存活,名唤顾立勤,被卢卓的手下寻回。那时的顾立勤因为吸入过多的烟尘险些殒命,被卢卓救回后一直留在国公府。
顾立勤:“为什么不让我去?”显然,书桌上的奏折,他是看到了,奏折上的名单是卢卓奏请顾昭琼派往南邑城的官员。这份名单,也是卢卓故意而为之的。
卢卓:“你原本有更好的选择,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不好吗?”早在顾昭璇要南征的时候,顾立勤就想着随军一同南下,寻机会将顾昭璇除掉,却被卢卓拦下。
顾立勤:“好一个重新开始,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每每一闭眼,耳朵里都是吴王府上下八十口人的哀嚎,眼前是父王后脑上的那柄利刃!凭什么他顾昭璇还可以依旧逍遥人间!凭什么!”
所谓仇恨,灭族之仇只会随时间愈发浓烈,当复仇的烈焰足以烧掉一个人最后的理智,才可以带来致命一击。
卢卓:“你当真想清楚了?”
顾立勤:“吴王府的亡魂等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卢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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