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山河

作者:风静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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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碎月之夜


      武成二十二年七月十五晚亥时过半(晚上十点),天中城北门安远门外二里。
      刚看完风静深写给天曦的信,得知他就要逃回静远,天晨立即返回了天中城内。
      她忧急的坐在马车里,纵使马车已经飞奔起来,还是觉得太慢。
      她下了“敢硬闯者,就地格杀”的严令。她希望风静深慢点行动,至少在自己赶到之后,那样一切还都可以挽回。她又想他快一些,最好已经在她赶到之前出了城,那样一了百了,自己也不会下不来台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忧心和矛盾。是因为看了那信么?
      她之前对他毫无了解,能想起来和他的交集,也只是去年在翠羽轩外误伤了他一刀。
      就算在太学演武场用木刀打过他一顿,也只是因为他哥哥风弈鸣逃婚而咽不下那口气,转而对他泄愤。
      可这时那些写给天曦的信里的文字,却在她脑海中久久盘桓。
      那是怎样的情愫,才会写出那样的字句?会不会今后也会有一个男孩,会为自己也写出这些?即使写的不是像那般好,但只要是真情实感,就都是好的。
      一声雷又激荡在空中,把她从短促又偶尔的沉思中拉了回来。
      她转念又想:“风静深血中神力是一个太大的助力,一旦他离开了天中城,这股力量和北候风修远的军队结合在一起,对天月如今的地位是一个大大的威胁。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天中城。”
      “除非,是死了的风静深回到静远!”她暗暗下定决心,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马车忽然突兀的颠簸一下,那是上了安远门外的吊桥,她知道是要进城门了。
      她的心也突然跟着这颠簸颤了一下,像是有一颗种子埋在了心中,不知会长出什么。但总会长出一点东西。
      她又想起了已经死去多年的母亲。
      如果母亲还在,她好想告诉母亲自己是如何长大的,有无可以共进退的朋友。好想告诉母亲她内心也会有自卑和怯弱,好想问问母亲自己是不是有坦然爱与被爱的能力。
      她却始终守口如瓶,因为不知向谁开口。
      城门已经关闭了,城门内传出一阵阵烈风的呼啸声,伴随着金铁相击的刺耳锵锵声,却并没有喊杀声传出来。
      天晨下了马车,下令开门。
      狂风从城门洞内忽的涌了出来,把她吹得向后退了一步。
      透过暴雨,她看到城门里一队巡城卫军士在围住了一个人。那人正挥刀舞剑,把近到他身前的人逐个斩杀在地。
      这时只有雨声和风声,仍是没有一般拼杀时都会有的嚎叫,许是大家都惊住了,忘了呼喊。
      天晨把自己一直用顺手的那把马刀拿在了手里,深吸一口气,缓缓进城。
      爬上了城门洞内壁上的青苔斑驳,她脚下的青石板光亮,拂过了它们的时光流逝如飞。
      她终于看清了被围住的风静深。只见他眼中喷着赤红的怒火,胸中像是藏着无尽的惊雷,一手百辟刀,一手不易剑,浴血全身,如杀神下凡。
      这样大的雨,他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周身沸腾起来的热血蒸起了热气,把他的衣服烘干,不断落下的雨水都来不及湿润他的衣服。
      他身上的伤口流出滚烫的血泡,落在地上把雨水击的四散奔逃。
      这样摄人心魄的气势,天晨忽然不由来想起这句话:‘回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
      看着眼前血中风神之力大作的、狂暴起来的风静深,她心中又回荡起那封信中柔和温暖的文字,回想起第一次在安远门见到挡在她马前的青涩少年。
      她之前从来想象不出这些竟会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或许每个人都是这样矛盾的吧,她想着。
      风静深脚下倒着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天晨认出来了,那是他的伴当,叫韩嘉月的。
      嘉月身上插满了羽箭,有一口没一口的倒着气,眼看就不行了。
      嘉月的哥哥嘉树大腿上也中了一箭,但没有性命之忧。他站不起来了,正抱着地上的嘉月,却没哭,只是紧紧抱着他。
      宝璐和魏六一人一把从巡城卫手里夺下来的朴刀,只是跟在跟在风静深身边,却丝毫帮不上任何忙。
      目光再次转向仍在奋力拼杀的风静深,天晨心中忖度:“这就是风神之力?”
      一向好强的她不想退缩,只想上去较量一番。任何事上她都不想输,包括武艺,包括权力,也包括感情。
      天晨不由双手抓紧马刀,迎面上到风静深身前去接战。
      风静深刚刚挡开一人的劈砍,见天晨上来,不经意的右手百辟刀挥斩格住天晨马刀,挡开天晨的同时,竟把天晨击飞了三步远。
      被震回来的天晨大惊:这还是那个去年在太学演武场时,被自己木刀劈砍,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怯懦又柔弱的少年吗?
      她刚想再上前一试,却听微弱的声音从嘉月嘴里喊出:“哥?”
      “嘉月!”嘉树握住他的左手,终于泪如雨下。
      “来前爹娘说了,是侯爷救了我们全家,要用命,用命,挡在小世子身前。”嘉月断断续续道。
      做哥哥的嘉树哭的更狠了。
      “哥?”嘉月又叫了一声哥,却不是对嘉树,而是尽力抬头转眼,看向了双手刀剑、正怒目向天晨的风静深。
      风静深忽的呆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喊他哥哥,是比他小一个月的嘉月喊的。
      “以前不敢这样喊,但,但我拿小世子,也是当哥哥的。”嘉月轻笑道,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风静深眼睛不再是赤红,他好像恢复了常态,刀剑在手,却四顾茫然。
      他不再理会天晨,只是把刀剑一扔,颓然的把自己摔倒在泥地上,坐在了嘉月身旁,却也不看刚死的嘉月。
      有泪有声是哭,有泪无声是泣。他没有哭,也没有泣,他已经哭不出眼泪。他全身的力气刚刚都被风神之力耗干了。
      他只是在嚎,在干嚎,有声无泪的干嚎。
      他嚎道:“天上的月亮碎了,地上的嘉月也碎了,我的心也碎了。全都碎了。下一个要碎的,会是什么?”
      听到这,天晨不由自主抬头。这时又一阵大风刮过,吹得头顶的乌云和火山灰恰好一起开了一个口子。
      天晨愣住了,只见圆月已经碎成了一块块,正分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明亮着,却分崩离析着。
      风静深不管这些,忽然叫嘉树道:“哥。”
      嘉树不哭了,愣住问风静深:“小世子,你糊涂了?你把我认做大世子了?”
      “嘉树哥。”风静深惨笑:“嘉月他叫了我哥哥,你就是我哥哥了。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嘉树更愣了,他又看向嘉月,更加泪流满面,开始嚎啕:“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叫我哥了!”
      宝璐和魏六都放下了刀,四人一起围坐在嘉月尸体旁,抱头痛哭。
      一个或平庸、或波澜壮阔的人生,就这样不经意结尾了。
      十六七岁的风静深他们还没到‘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年纪,这时只有恐惧和悲痛。
      在天中,他们也本就是那风中的墙头草,头重脚轻根底浅,谁都依靠不了。
      但记忆一旦被时间打上了结,它就永远留在了那里。
      曾经一直携手并肩的他们,直到这时,才知道了互相认真看看对方,掂量出了伙伴们在各自心中的位置。
      “关进天牢。”天晨干净利索的下令。
      风静深不再在乎这些,只是呆呆得,低声念到:

      “星沉月明朗,家在远方。抿一口清酒,梦里回乡。
      望山水长长,别来无恙。葬我高山上,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永不能忘。何日梅花落,送我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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