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影交错

　　赵长官知道自己气势逼人，一般人见他都难免瑟缩，所以他尽量控制周身气场，收敛气势。

　　他的秘书官拿了茶、点心和水果进来，先把一个看起来有点年份的搪瓷杯放在赵老面前，才在令止和江清澄面前各摆上一份吃食。

　　赵长官笑着看向两个年轻人，尤其是江清澄，爽朗说道：“来，吃吃吃，别客气。回国就是回家了，不用怕了。就当这里是自己地方，别拘束。”

　　令止倒还好，江清澄实在没经过这种阵势。明明这屋里也没几个人，装修布置陈列物全都朴实无华，看上去还颇有年份，但面对着这位赵长官，她就老有那种小时候去教导处给老师交作业本，结果突然看到校长一样的胆怯。

　　赵长官自己拿起茶杯，小抿了几口茶，才问令止：“东西拿回来了吗？”

　　令止赶紧把一直抓在手里的黑色手提行李箱打开，把放在箱内的两份合同拿出来，然后打开里面的暗格，拿出里面的合同，以及他们在暹粒吴哥窟拿到的那块U盘。

　　令止把三份合同和U盘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赵老。

　　赵老接过，将U盘递给一旁的李勇辉，示意：“赶紧解析一下U盘里的数据。”

　　李勇辉领命，拿了U盘就走了出去。

　　赵老扫了眼三份合同，拿出眼镜戴上，仔细看了下暗格里的那份，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个矿拿下来，以后我们自己就可以研发生产，少了一个被卡脖子的项目。”

　　他边看边跟令止讨论那份合同的内容，问令止对今后的开发以及运输问题的解决思路，令止认认真真地作答。

　　这些东西对江清澄来说太遥远，只能在旁边陪听。

　　跟令止约略过了一下后续事项，赵老满意地结束话题，之后才看向江清澄，主动介绍道：“江小姐，小君就像我的孩子，他父亲是我发小，从小一个村里长大的好哥儿们。不过我们那时候环境艰苦，为了生计，他爸爸下海经商，我呢，选择走了另一条路，这一晃眼，几十年就过去了。”

　　“小君？”江清澄下意识问道。

　　“小名。”不待令止解释，赵老替他说了,“家人都叫他小名。”

　　江清澄觉得这么有威严的长官实在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也不敢再插话，收敛心神洗耳恭听。

　　“小君争气，在他父母去世后，把他爸爸打下的基业扛了起来，做得还不错，总算没辜负他父母一番培养。”赵老口中毫不掩饰对老兄弟逝去的扼腕和对令止有出息的骄傲，“这次他到西港这几件事，你在旁边，想必也都知道了。”

　　原来他父母不在了，怪不得这么年轻就当了大集团的老板。江清澄老实地说道：“嗯，令先生有跟我说过他这次的几个项目。”

　　赵老有些不满地撇了一眼令止，温和地对江清澄说道：“听说你中间气到不想跟他同行，我理解你肯定是吓坏了，不过我跟你保证，他做的这些事情是正道，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江清澄被说得有点羞赧，却也更感受到这位长者的善意。

　　赵老继续说道：“产业技术这些科学上的东西，没有捷径可以走。很多国外的产品，技术都被他们牢牢掌控在手里，我们的科研人员一代人追赶人家几代人的积累，非常艰难。而关键的原材料，又被不公平的贸易壁垒所限，让我们在攻克关键难点的时候，缺少足够的试错资源。

　　“小君他，接手他父亲的产业后，花了大量精力和金钱做科研开发。江小姐，你很年轻，也许不懂，科研攻关的投入是无底洞，投入再多金钱都很难保证有成果，但小君还是自觉主动地用他的集团投入了这一块。”

　　令止想说句什么，被赵老示意制止，继续说：“令氏集团虽然体量不小，在科研上投入再多都可能是杯水车薪。但他还是义无反顾，以令氏集团在产业上的经验积累和数据积累，在相关领域里率先开展产业升级和转型。”

　　江清澄不明白这位赵老为什么要讲这个，这些话题对她来说太宏大，只能听他接着说道：“民营企业自由度更大，在国际交易中，灵活度和透明度也更易取信他人。现在柬埔寨开放投资，他先过去拿地，做当地欢迎的房地产开发，再以海外公司为主体，拿下我们稀缺的矿产资源，可以避开许多限制。

　　“所以不管是他，还是老黄，都是真正实干的企业家，小君让我很骄傲，我希望你也可以信任他们。”

　　赵老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他不是不知道跟一个小姑娘不用说这些，但是他忍不住。看多了产业落后被国外掣肘的事情，任何一个愿意在这方面努力的人和事，都让他欣赏。

　　江清澄这时候实在是受宠若惊，这样的一位长官，给她这么一个小虾米解释这么多，她有点难以承受。

　　“但是西港的枪击案，却不是因为这两个合作项目。其实是因为我让小君去暹粒帮忙的那件事。”赵老话锋一转，“我们这边有个人员被害，消息泄露了，为了破坏这次接头，对方提前在老黄接送你们的车里装了监控和炸弹......”

　　这话说得令止和江清澄俱是一惊。

　　“老黄从以前开始，就帮了我们很多。对方知道老黄之后，为了永绝后患，所以对老黄下了死手。而你们，因为对方不掌握整件事的全貌，不知道你们是干嘛的，以防万一，才决定连你们一起除掉。”

　　“赵伯伯，那我的手机？”令止这时候插了一句。

　　“你们跟老黄在赌场的时候，于涛那辆车已经被控制住了。之后你们俩从赌场逃跑，对方发现后，利用他的手机反向追踪你们。”

　　“那后来我跟他联系的时候，他怎么没有透露一点？”当时联系于涛来接的时候，于涛的通话语气一点异常都没有。于涛跟了他多年，遇到意外情况时，会有他们早已约定好的一些话术。

　　“用的是AI语音模拟。”赵老看向令止一脸严肃，“当时于涛其实已经死了。”

　　AI语音，已经可以仿生到这种程度了？令止难以置信，赵老看着他，颇为庆幸地说：“那天，幸好你先给我电话，也亏得你够小心，没有在旅馆等他。给自己争取了时间顺利逃跑。”

　　“竟然......”令止又震惊又难过，于涛自大学毕业就跟着他，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非常信任的手下。却谁曾想，他已经命丧他乡。

　　“你这次回去后，要照顾好他的家人，做好抚恤，尤其要照顾好他家人后续的生活。”赵老也叹气，只能提醒一下令止。

　　“那肯定......”令止沉重地点头承诺。

　　“那暹粒，吴哥窟上的那个老外......”江清澄在他们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就是同一伙人，他们本来就因为这件事杀老黄的，自是提前埋伏在小吴哥准备杀我方人员。小君过去替我们拿回U盘，也让我方人员能空出手来解决掉对方。如果不这么做，还有更多我们在那边的人要丧命！

　　“江小姐，你们拿回来的U盘非常重要，正是因为这个U盘，才死了那么多人。也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即使你们当时在西港已经那么危险了，我还是必须让小君代替老黄，帮我跑这一趟。”

　　这么复杂......

　　赵老叹了口气，又补充说：“关于老黄，江小姐，你年轻，可能不相信。其实我们国家很多海外华人，虽然旅居海外多年，却从没忘记祖国。他们虽然在外扎根，却真的心系祖国发展。”

　　“嗯，赵长官，我懂。黄老板那天晚上也有说。”江清澄乖巧地回了一句。

　　赵老还是难掩唏嘘：“唉，老黄实在是个好人啊！太可惜了！”

　　三人都无奈地叹了叹气。

　　顿了顿，赵老先开口：“江小姐，我们很谢谢你在西港的时候没有扔下受伤的小君，后来也照顾了他很多。这次他犯了很大的错误，才害你卷入这一系列危险事件，是他对你不住，我作为长辈，也替他给你道个歉。”他指的是绑错人的事。

　　“赵伯伯！”令止羞愧得抬不起头。

　　“不用不用。”江清澄也不敢担此待遇。

　　说话间，李勇辉走了进来：“报告长官，数据解析出来了。”他指的是那个U盘上的数据。

　　“哦？这么快？快拿过来。”赵老接过李勇辉呈上来的报告，看了上面几行字，双眉紧皱，越看表情越凝重，渐渐眼现怒意。

　　接待室突然笼罩着一片山雨欲来的安静......

　　“哼！”赵老终于看完文件，没忍住拍了桌子。

　　江清澄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喘。令止也下意识坐得板正，等待着赵老发话。

　　赵老对他俩说道：“这是病毒蛋白结构，他们想要来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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