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屿

　　#30
　　于是屿宙就又双叒稀里糊涂火出圈，引得各大艺术高校都纷纷跟风转评赞一波，尤其是Aphas，还在底下留言求翻牌，想和屿宙在公演当天来一次真正的线下联动。

　　周屿一开始还挺高兴的，直到逐渐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脱离掌控，以至于……离奇。

　　博轶欲言又止地咽了咽口水，把刷新后的屏幕递给周屿看：“社长，这……是不是太过了。”

　　周屿闭上眼，一个小破社团而已，她何德何能冲上全国热搜的啊！
　　老墨为爱发电就算了，至少人前脚做了好事后脚就敢恬着脸来要“饭”，可这些底下评论清一色的“社长好美”“周屿神颜”“期待屿宙公演”是什么鬼？

　　有些东西一被勘破，就没意思了。

　　这些无心的好意和心照不宣之间，舆论把屿宙推上风口浪尖，等于断掉了他们的后路。
　　逐渐的，不止是周屿，所有屿宙成员都明白了这一点。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大家都收起了公演后的闲散心思，甚至不惜翘掉副科课或节省吃饭时间都要赶来屿宙帮忙。

　　“又失败了？”郭洋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躁，“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们还有时间从头再来吗？”

　　沉默，大片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失望和焦虑的情绪。

　　有男生不甘地辩驳：“昨晚我跟泽哥回家熬夜到凌晨三点，一直在改这部分。”
　　吴泽焘紧握着工具，脸色铁青：“我知道大家压力大，但声感器的集成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我们都知道你在努力，但是.……时间真的不多了。当初决定启用Adams，技术层面是你们保证过的。最后一次公演所有人都在看着屿宙，我们不能因为一项技术问题而卡住。”

　　“没错。关乎屿宙和九中的声誉，失败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机甲服装的整个技术集成过程需要跨学科的知识和技能，极其复杂且富有挑战性。与之对应的，将会是演出当天酷炫的视觉和听觉效果，走在游行的头阵，不用想都能知道有多吸睛。

　　可是大家毕竟只是高中生，组装机甲充其量也只能算课余爱好，参考网站上的教程和指引。现在涉及专业领域的bug，就算请人帮忙也需要从头了解架构，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博轶面容沉肃，“社长，怎么办？”
　　周屿沉默一会儿：”放手去做，大不了请人。就算推翻重来，我们也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找外援？这是放弃自己的意思吗？”Adams是吴泽焘的创意，他自然不愿拱手让人：“屿宙从来都是靠我们自己。既然还有两个月，就一定还能找到解决方案。”
　　郭洋冷笑：“解决方案？你的保证太没底了，难道还要等奇迹发生不成？”

　　“够了！”博轶控制局面，“指责彼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周屿冷不防出声：“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接受Aphas的联动请求。”

　　“什么？！”
　　“让Aphas来？”
　　“接受Aphas的联动请求？！”

　　这看似不该是Aphas的特长，可Aphas作为世界顶尖的艺术殿堂，举办海内外大小展出简直是驾轻就熟，区区声光电集成自然不成问题。

　　语惊四座，大多都是反对的声音：“社长，Aphas来明摆着就是降维打击，这意味着我们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啊！”

　　“那不然呢！”周屿终于还是发火了，拍案而起：“我们现在是要面对现实，还是要继续自欺欺人？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现在怎么了，每次遇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互相指责，找借口，备选方案到现在也没出来，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还能你们坚持这么自私和短视！“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博轶拉了拉她的袖子，连社长都不敢叫了：“……姐。”

　　周屿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目标是让公演成功，不是为了自尊而失败。跟Aphas的合作只是作为一个兜底，万一出了意外，也不至于叫我们那天输的太难看。”

　　·
　　在校外的晚上，通常瑜归亦会学到深夜，两人平时也会偶尔点夜宵。现在的周屿逐渐适应不再打游戏，而是爱上了给瑜归亦做饭，每晚都换一种食谱。

　　周屿挽着袖子撑在案板前，单手划着手机：“我今天看好一种，芋泥奶酪球，想不想吃。”

　　她要准备工作时，总会事先挽一个简易丸子头，露出好看纤长的脖颈，连颈侧的青色血管都明晰可见。
　　瑜归亦托着下巴，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想吃。”

　　瑜归亦很喜欢厨房中岛旁的那张高脚椅，通常她就坐在那里学习，看累了就抬起眼来看她，烤箱的暖黄色灯光静静铺洒开来，同时弥漫开在夜晚稍显得不合时宜的突兀香甜。

　　周屿戴着厨用的□□手套，正在将第二轮捣碎的芋泥搓圆，心跳却有些脱轨，“你老盯着我做什么，今晚不看书了？”

　　瑜归亦勾起笑，合了书本：“本来每晚回来都是额外摄入的知识，也可以不学。”
　　更认真地盯着她了。

　　周屿余光瞟见瑜归亦的动作，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仿佛一个激灵，叫嚣着自己即将收到更为热切地注视。

　　为什么觉得好奇怪……
　　能不能不要盯着她了……

　　周屿下意识想咬唇，又想到她在看，只好咬住嘴里的肉。

　　瑜归亦伸手过来戳了戳案板上放着的一颗颗圆滚滚的球：“你里面包了什么，吃起来会不会像汤圆？”

　　“嗯。”周屿下意识答，反应过来一愣：“不是，这怎么会像汤圆，跟汤圆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好像真的对这次的甜品很感兴趣，“只尝试过芋泥加在奶茶里，不知道被烤箱烤是什么味道。”

　　“一会儿试试，保证不是黑暗料理就是了。”周屿下巴点了点烤箱里第一波即将出炉的奶酪球，“芋泥里加了炼乳白糖和黄油，里面包的是奶油奶酪，不过你吃不了太甜，我就都没放太多。”

　　“一会儿你也要吃，不能我一个人长胖。”

　　周屿鬓角落下两缕发丝，挡住瑜归亦从侧面朝她投去的视线。
　　换做别的女孩，这个就叫八字刘海，是女孩子独有的柔软和风情的象征，可放在周屿身上就莫名显得违和，像是進撃の巨人里的利威尔阿克曼。
　　灯光温柔地勾勒周屿发丝的线条，笔触纤细，几近微不可查，像是光线本身。一时间，瑜归亦竟无法辨别，是它更亮还是被遮住的那双眼睛更亮。

　　这么想着瑜归亦就这么做了，隔着中岛台撑起身，想替她撩开那缕发丝。

　　“……你，你干什么！”可周屿的反应明显大了些，袋鼠一样突然就跳开，手里的动作都没来得及顾上。

　　啪嗒。

　　芋泥球掉在地上，又被略微慌乱的退步踩了一脚。

　　叭叽。

　　瑜归亦：“……看你手不空，帮你撩头发。”

　　耳朵已经开始明显地发烫，周屿呼吸不稳了瞬，忙抬手拿手背把头发别在耳后，语调都变快：“我自己来就行，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说到后面气势不足，音量都小了下去，面对的是穿一条裤子长大、连胸都互摸过的过命交情，这借口不免实在是没什么可信度。

　　瑜归亦狐疑地坐回去：“你吃枪药了？”

　　周屿默默蹲下身收拾，没理她，想等耳朵消下去再站起来。

　　瑜归亦也由她去：“是不是最近准备公演压力太大了？自从你们宣传上了热搜，我来班上都很少看见你，还有博轶他们，一问都在屿宙。”

　　“你也看见了。”周屿还在磨蹭：“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又没人求着他们那样做，太画蛇添足了。”

　　“可是我还挺满意咱们学校转发的那条文案的。”瑜归亦美滋滋地盯着空气，“‘春归屿梦’，你说巧不巧，我们俩的名字都在里面诶。”

　　周屿手指一顿，唇角勾起一抹笑，看见那条转发的第一刻起她就发现了，故意没告诉瑜归亦，就是想等她来找她，主动提起这个比跟九中联动更为美妙的联动。

　　借着瑜归亦看不见，她突然又压抑不住恶劣的小心思：“这四个字的意思不就是，你来我梦里……”
　　“是春天来你梦里。”
　　“你来我梦里……”
　　“是春天来你梦里。”瑜归亦耐心重复，陷入憧憬，“当然，我也可以来。”
　　轮到周屿愣住了：”嗯？”

　　“我说，我考完试就来屿宙帮你，所以别压力太大。”巨大的中岛台遮掩，周屿看不见高脚凳上女孩的脸，只听到那一如既往的轻倦声音，“公演之后就过新年，我们当然要一起迎接春天啊。”

　　周屿鼻子一酸，突然就又很自暴自弃。

　　她到底、到底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么多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妙情绪的？

　　搞得人……
　　很想扑进她怀里。

　　叮咚。

　　瑜归亦眼睛一亮，站起来：“烤好了！”
　　周屿站起来，看见瑜归亦兔子一般蹦跶过来戴上烤箱手套，拦腰截过：“坐回去，我来。”
　　瑜归亦抱怨：“什么嘛，我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前两天搞小龙虾油炸串那些油烟重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提参与感？”周屿嫌弃瞥她一眼，把烤盘放桌上，“德性。”

　　瑜归亦伸手捻起一只，对面说：“这有叉子。”
　　瑜归亦撕开吸油纸，对面说：“别扔桌上。”
　　瑜归亦往嘴边放，对面说：“小心烫。”

　　瑜归亦吹了又吹，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一只，鼓着腮帮露出满足的笑容：“真的很好吃，你快尝尝。”
　　周屿被她感染，语气也变柔：“好吃？那你多吃点。”

　　从爱上给她做饭开始，周屿就知道，她只是想像这样看瑜归亦多笑一点。
　　只为了她而笑。

　　瑜归亦命令：“说好你陪我吃的。”
　　周屿只好下筷，“好好好。”

　　不知不觉两人就解决了一盘，突然周屿伸手过来。
　　瑜归亦：“干嘛？”
　　“拉勾。”
　　“拉什么勾？”
　　“说你考完试就来帮我。”周屿捏了捏鼻梁，轻声，“屿宙最近转不动，我需要你。”
　　瑜归亦眨了眨眼：“你需要我？”
　　周屿一噎，嘴硬改口：“屿宙，需要你……的脑子。”

　　只听对面哼笑一声，把手揣怀里，傲娇：”不跟你拉勾。”

　　周屿疑惑：“芋泥奶酪球都贿赂不了你了？”

　　“来我肯定是会来，”瑜归亦深笑着弯眸，低头看周屿伸出的小指一眼，“‘动手动脚’嘛……还是算了。”

　　眼见瑜归亦噔噔噔就跑上楼，生怕慢了一秒似的，周屿愣了老半天，最终紧紧握回拳头去：“瑜、归、亦！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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