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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电话铃声打破了林逢的思绪,她摸出手机,是钱丰鸣。
“大师兄,怎么了?”
“落言呢?怎么不回?他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生气了?你跟他说,我已经替他和你教训过大萝卜了!这小子,整天乱说话!”
“啪!”
电话那头传来谁被拍了一下脑袋的声音,张苒大叫着“大师兄你打我干什么”,林逢无奈地说道:“没有,师兄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生气?他已经去电脑城了,大概是没看到大萝卜发的消息吧。”
不等钱丰鸣回答,电话那头传来张苒的声音:“我就说嘛,师兄最大度了!哎哎小师妹,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了?来我实验室坐坐呗,大家都在,待会一起走……啊!”
又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啪!”
电话那头嘈杂了片刻,钱丰鸣的声音响起:“林逢,你去你自己那待一会,可以走了我叫你啊!”
林逢应了一声,很快上楼回到自己的实验室。想起那几张脑图,她从口袋里摸出来,细细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样。
已经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群,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从泽大正门上203路公交车,不过一站就能到电脑城,按理说,这会吴落言应该要回来了啊……
她点开朋友栏,找到吴落言的名字,点开对话界面。
要不要问问他到哪了?
正犹豫着,突然传来敲门声。
“林逢,走了!”
她听出那是钱丰鸣的声音,连忙收起手机,开门出去。
师兄们都已经在她实验室门口了,张苒看着她嘿嘿笑道:“小师妹,怎么师兄不带你一起去电脑城啊?我可跟你说,他这个人呐,不近女色,将来肯定会跟徐报告那个的大师兄一样,去庙里出家,斩断红尘……啊!”
钱丰鸣的巴掌再一次精准呼在他脑袋上。
“大师兄你干什么啊!这可是你今天第7次打我了,把我脑袋打坏了,毕业论文你给我写啊!”
没等钱丰鸣开口喷他,林逢抱着手道:“大萝卜,从现在开始,你对大师兄可不能再这么说话了。”
“为什么?”张苒一脸懵。
林逢神情严肃,右掌一翻,恭敬地指着钱丰鸣:“重新介绍一下,这位,将来有90%的可能,会成为泽大的一名行政教师。你,你们,还有我,以后都要对大师兄礼让三分,不然以后去财务科报销,肯定要被为难。”
张苒吃了一惊,顾不得揉脑袋,凑到钱丰鸣面前眉头紧皱:“大师兄,你不做科研了?”
“不做啦。”钱丰鸣坦然地笑笑,“你们知道我的,我……哎,科研水平实在有限。”
“不是,你小论文不是发出来了吗?两篇都在顶刊,科研水平哪里有限?”
钱丰鸣示意众人往楼下去:“第一篇是周老师把我拉起来的,第二篇是落言帮忙改的。说实话,如果让我一个人写,大方向肯定把握不住。将来要是真的在教学科研岗上待着,我自己通不过考核事小,没带好学生,误人子弟就不好了。”
众人听得沉默,凡是辛辛苦苦读到博士的,谁不想在科研圈里大干一场?
行政教师虽然也在高校里待着,但终究还是走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这么多年的科研积累和学术训练,是再也不会用上了。
“哎呀你们干嘛啊!”钱丰鸣无奈地推了把张苒和其他师弟们,“我只是换条赛道嘛,你们这个样子,搞得我像要死了一样!”
“大师兄,那你一定要来泽大,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喝酒吹牛。”一个师弟说道。
“你怎么知道大师兄一定能考进泽大?”张苒满脸不爽,“大师兄,你要是考不进行政岗,就再跟着周老师做博后呗,多发几篇文章,以后再找教学科研岗……”
“我去!大萝卜,你饶了我吧,还做博后。”钱丰鸣翻了个白眼,“我连博士毕业都这么艰难,读个博后岂不是要我的命?”
张苒不说话了,跟着大家一起往南门走,脑袋上却顶着大大的不开心。
见钱丰鸣在跟其他师弟们说笑,林逢上前几步,走到张苒身边:“离开科研圈,大师兄心里肯定也很难过。”
张苒叹了口气:“我刚读博一的时候,之前的院长冯凯,就是去年进去踩缝纫机那个,跟周老师不对付,故意把周老师支去美国交流了大半年。你也知道,咱们组里没有小导师,不管什么事都是周老师亲自做的。他一走,组里差点乱了。
那会大师兄在行政楼那边当学生助理,跟财务处的老师关系特别好,为了院里老师们能顺利报销,冯凯没敢动他。吴师兄正要开题,幸亏他能力强,又捏着国家级的项目经费,冯凯虽然想弄他,但也怕项目没了,校领导发火。
所以后来冯凯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三天两头找我谈话,说什么周老师不在,他帮我选题,免得耽误博二开题。一开始我真以为他是个好老师,没想到他跟我说的那些课题,不是别博士做过了,就是特别没前景,肯定通不过开题的那种。
那段时间我心情特别差,都快抑郁了,整天上咱们实验楼顶楼吹风。要不是政府规定西湖边不准造高楼,咱们实验楼才5层,跳下来也摔不死,可能我早就从上面跳下来了。”
“那后来你是怎么选到现在这个课题的?”林逢忍不住问道。
“是大师兄和吴师兄,他们两个去院里吵架。”
“吵架?!他们俩?!”
林逢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钱丰鸣,只要出了实验室,他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可能会吵架!
更别说吴落言那个对什么事都一脸冷淡的人了。
“对啊,你也想不到吧?”张苒低头笑了笑,“当时我也吓到了。”
林逢好奇起来:“那他们是怎么吵的?”
“那天院里在开会,他们两个一进去,大师兄拿出一叠资料,要实名举报冯凯贪污院里的科研经费,欺压老师,乱教学生。吴师兄说觉得咱们学院科研氛围太差,想退学,顺便把项目经费全部带走,那会国家项目还是跟人走的。”
“一个实名举报,一个带走项目经费,那冯凯肯定要吓死了。”
“何止是吓死了,他们两个把话一放,当场就有好几个青椒也说要举报。第二天,冯凯的学生在网上爆了他好多料,不到一周上面就有人来调查冯凯,再后来他就进去了。”
林逢又震惊又激动。
之前她虽然听说过冯凯的一些事,但这还是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家师兄们也在里面出了大力。
“冯凯就这么进去了?他没背景?”
“当然有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院里早就有人对他不满,学校那边也听说了。有个领导想把他拉下去,但苦于没有证据,也没有愿意出面举报的人。毕竟冯凯的硕士生和博士生不敢举报自家导师,怕没法毕业么。
中间的事,大师兄没具体说,不过我知道的是,大师兄见我被冯凯欺负得太狠,就跟那领导通了气,说自己愿意去实名举报。他整理检举材料的时候,被吴师兄看到了,吴师兄就跟着一块去了。”
林逢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师兄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就欺负你一个,但你也从来不跟他翻脸。”
“救命恩人么,当然要让着点了。”张苒笑笑,“后来周老师回来了,院里的歪风也肃清了,咱们组的日子才好过起来。我一直以为,大师兄是真心喜欢科研才继续读博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学术圈。”
“大师兄肯定是喜欢科研的。”林逢语气笃定,“可是,喜欢和做好,是两件事。大师兄虽然离开科研圈了,但他还是我们的师兄啊!”
张苒侧头看着她,眸光里星星点点:“对,永远都是。”
“……哎,你们知道朴墅之前叫什么吗?”
钱丰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逢和张苒回头喊了句“不知道”,那声音得意洋洋起来:“你们还是年轻,在泽大待的时间太少!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是2012年,学校的南门外没几家像样的馆子,就朴记小馆还过得去,也就是后来的朴墅。”
“朴记小馆”这四个字,落在林逢心头,用力撞开了她记忆中的2007年。
她和吴落言第一次一起吃饭,就是在朴记小馆。
原来朴记开了这么久,还换了名字,现在都是两层楼的大饭馆了。
就是不知道,当初她写下的心愿贴还在不在。
说笑间,众人出了南门,一路向下,往朴墅的方向去。
眼看就要到了,林逢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摸出来一看,吴落言给她发了条微信。
【即使是绝对前行的时间,也会有相对分叉的可能。】
她默念了一遍,心想这不是吴落言计算机的启动语么?
突然发这个过来做什么?
皱眉看了片刻,她正要发个【怎么了】回去,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下一秒,她握着手机飞奔起来!
“小师妹,干嘛去啊?”张苒惊讶地跟上去拉住她,“朴记在右边。”
林逢却一把甩掉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边跑边喊:“快去大门口公交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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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岸上,人来了又走。”——朱婧汐《寂寞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