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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
猪猪叹道:“闲得慌啊你,还想插手他们巫祖传位之事不成。”
不曾想,往日混吃混喝的猪猪竟难得聪明了一回,宁初点点头,道:“对啊。”
猪猪死鱼眼看着他,半晌,蹬了蹬后脚,落地后懒得管他了。
眼下,小弟子们已画完阵法的最后一笔,却推推搡搡的没人敢上前启阵,显然是对自己第一次画的这种大型阵法十分没有信心。
正当他们纠结着是不是先站远些,丢道灵符过去探探风险,就见猪猪迈出前后脚,身形左右一摆,踏入阵中。
此番稳如老狗之态,极大的增进了众人的信心。
不想第一次布阵,便能得小仙兽青睐,实是他们无量宗二百八十一代弟子之幸!
文柏刚想就此感慨一番,便见阵中的小仙兽突如烈火焚身般,“呲”得一下化成一堆灰烬。
风一吹,就此消失于世。
众小弟子惊恐万分:“!!!”
文柏抖着手指着那处,颤声道:“仙仙仙……仙君!小仙兽它它它……”
被这一场景吓到的还有紧紧围观的其他小弟子们,如撞见老鹰扑食的小鹌鹑般抱在一团瑟瑟发抖,急切的望向宁初,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仙君能给予些许补救的法子。
宁初倒是想逗一逗他们的,难得同这群有趣的小朋友们一同出行,此番收获颇多趣事,很是充盈。但鲛人乐起后十分危险,不宜久留,便只温声道:“你们第一次就能布这样的大阵,很是不易。不用担心,猪猪已安全到了另一边,放心过去吧。”
众人听罢,这才松下一口气。有了开头的第一个,后面跟着的人便都不再犹豫,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阵中,最后只剩下了秦修远在原地。
秦修远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四周,道:“仙君,程甜甜……”
“我在这里!”
二楼,程甜甜抱着一本书壳破损得极为严重的旧书,小跑着从楼梯上疾步下来,她急于道出一件事,摊开的书本被重重摔在木桌上,她指着书上泛黄的页面道:“巫祖传位会召集所有鲛人聚于月下,继位者天定,收众神魂,锻其体魄,阵为盅,煞为食,胜者为皇。”
“而活物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些煞气,所以那些鲛人才会紧追我们,这根本不是什么追月大宴……”
而是一场真真正正的鲛人捕杀!
“当然是。”宁初打断了小姑娘后面的话,笑看着她道,“修者的历练变化多端、数不胜数,但若是只专注于其中凶险,错过沿途美景,岂不是得不偿失。”
程甜甜愣了愣,小声喃喃道:“仙君您都知道啊……”
宁初将桌上那本旧书合上,递还给她,接着道:“今日安肆那身新衣,你们二人识得?”
秦修远立马道:“识得的,那是揽霞间首席绣娘的百年作,小辈有幸参加过一次绫娘的衣展,这才知晓。”
那次衣展,揽霞间只邀请了少数名门世家,许多小辈也只跟着家族里颇有些地位的大人们远远看过一眼。
绫娘那件百年作,是唯一一件被放在数块冰晶铺成的冰架上展示的作品,其四周寒云缥缈,衣上彩光斑斓。众所周知,揽霞间的百年作不同于其他地方,别处一百年展出一次就叫百年作。绫娘的百年作是她在一百年间唯一的一件作品。而一位绣娘,更何况是一位人族修士的绣娘,作为揽霞间首席的一生中,又能有多少个一百年单单只去完成这一件作品呢?
宁初又道:“但你们并没有说出来。”
程甜甜无奈的撇了秦修远一眼,解释道:“仙君既然将那件百年作送予安肆,自然是希望这件新衣发挥它最原始的作用了,若是叫物件抢去了主人的风头,岂不是本末倒置。”
说完,她立马意识到了子潇仙君为何会提这件事。
仙君今晚带他们来看追月大宴,也是希望他们可以快快乐乐的享受这一段难得的经历,若是其中的些许意外盖过了这段旅程本身带来的乐趣,岂不也是本末倒置了。
这样一想通,心中不免泛起阵阵波澜,程甜甜后知后觉的看着宁初:“仙君您……”
宁初笑了笑,将二位小弟子带入阵中,又说起些无关的小事:“待到了那边客栈,便去寻那位叫乐乐的小老板,他们家擅做鱼干,若是同他说说这边追月宴上的趣事,能换到五大罐不止。”
二人听了立马两眼放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迫不及待的蹿进阵中,化作两片火焰消失于夜下,只余地面上些许星光明明灭灭、灭灭明明……
宁初蹙起眉头,只见地面上原本将要彻底熄灭的星光,忽然间化作熊熊大火,金黄色的焰光蹿至一层楼高,待火焰熄下后,一白衣少年捧着本书傻愣愣的立在原地。
数百年来,子潇仙君首次在肺管子里卡了一口不上不下的闷气,沉声道:“安肆,你回来干什么?”
安肆似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无辜道:“我把话本落这了,回来拿而已,那么凶干嘛。”
宁初看向那本自始至终都被他拿在手中的话本,不置一词。
安肆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被自己拿在手中的话本,恍然道:“哦,原来在这,那我现在回去。”
然而,等他再次入阵时,并没有燃起任何火焰。
安肆后知后觉的看着宁初,道:“好像失效了。”
宁初还未见识过这般拙劣的演技,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在这,我护不住你。”
安肆却撩了撩衣摆,在旁边一张长凳上坐下,得意道:“现下,谁护谁还不一定。”
话音落下,还未理解少年这句话的意思,宁初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身处异地。
……
此时,脚下已不再是一片静水,而是块结实的土地。其上偶有红花零落,夹杂着阵阵酒香,自一偌大的桃树下飘来,久久不曾散去。
树下站着一红衣郎君,他背在身后的手里吊着一巴掌大小的白瓷酒壶,向宁初招呼道:“这次怎的这般晚,回去不怕老薛唠叨了?”
听此称呼,宁初呼吸一窒,心中清楚的知道,这里是鲛人乐起后的幻境,但还是没忍住向十三先生问道:“你说——府主?”
十三先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一脸了然的道:“老薛嘴上说不想你去太玄宗做什么客卿,实际上还挺支持的,只是那地方着实离家里远了些,他许是放心不下。”
十三先生这话说的再寻常不过,好像宁初真的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府主还在家忧心忡忡的等着他回来。
片刻,宁初嗓子有些干涩的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现下许是金秋时节,穿过花泥野道,前方一大片良田稻米丰收在望。不远处的白墙黑瓦正是宁初记忆里最为熟悉的模样,只是这时,墙边的苔藓颜色还没那么深。
十三先生带着他绕过院前的青石小路,院门内,府主正仰着头向上看着什么。
见他们来了,府主快步走来接过十三先生手里的白瓷酒壶,笑骂道:“先前话还没说完,你人就没影儿了,前日里沐家小姐来寻,也未见你这般赶投胎似的跑着去。”
十三先生也是笑道:“那位沐家小姐我可不敢惹了,这不是去接小初么,他头一次来这,若是没接着人焦心的不还是你。”说罢,他便要领着宁初往院内走去。
岂料,府主伸手在前一挡。
十三先生看着前面挡道的手臂,抬高了眉梢道:“怎的?”
府主伸手绕过了他,将宁初牵着揽到身后,说道:“你去隔壁村民处讨些香菜回来,晚上包饺子要和在馅里。”
十三先生讶然道:“你知道我不吃香菜的。”
府主面色不改,道:“废话,快去。”
见拗不过他,十三先生只好摇头叹气,絮絮叨叨的往外走了。
“这次回来怎的一句话都不同我说了,上次气还没消吗?”府主说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宁初,但他语气里的担忧不是作假,像他这样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知晓自己想要的答案。
现下,宁初才明白鲛人乐起的可怕所在。
当年,观南居止归必定也是知晓自己身处幻境之中,只是他明知此处为虚,仍愿做一愚人,在假相中停留良久。这幻境所化皆是入阵者心中所想,即使真的有片刻晃神,想必入阵者也愿做一个视而不见的瞎子吧。
宁初不知上次他们说了什么,但府主问起,他就不好不答,便道:“没气。”
这话他说得有些没底气,若在以往,府主听了定是要再问一番。但这次,府主只往他手里放了个温热的鸡蛋,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好用午膳,先用这个垫垫。今夜转凉,我带了几件厚些的衣物过来,样式定是你喜欢的,我去拿来给你试试。”
话落,府主便绕过种在院内的一棵老树,去了靠后的小院里。
许久,宁初才注意到,府主这次出行没有带一名随身侍卫。所以当下这些琐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不然一件衣物而已,哪用得着府主亲自去拿。
宁初正要过去叫住他,忽觉上方有一落物划破风声而下,立马伸手截住。
随即,一声音低低地笑道:“连愣神的时候都这般可爱,不愧是府主大人日日挂在口头边的小客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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