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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秋猎(一)
“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留下吃晚饭?”她微微撅嘴瞪他,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满,耍起小女儿的性子。
晚饭是他们唯一见面的机会,他不留下来吃晚饭,就是不愿意见自己。秦婉想到这里就觉得难受,心中全是亟需被好生安抚的委屈。她本想直接问为什么不见自己,但还是选择了这种更隐晦的问法。
蔺珩低头唇角弯起些弧度,心下有几分无奈,他刚在相府跟一屋子人打完哑谜,对秦婉这种单刀直入的问法还有些不习惯,既搪塞不得,也不能绕太多弯子让她听不懂,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如何作答。
因为你亲了我,可你那位高深莫测的宰相父亲并没有要把你嫁给我的意思,所以我们实在不应再有其他的接触。
还是说: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但我没办法娶你。
秦婉看到了他脸上的欲言又止,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她眼眶中蓄着泪水:“是我问得冒昧了吗?”
“不是…栀栀…”蔺珩一看她泫然若泣,思绪被彻底打乱,本能地伸出手就要去触碰她的脸颊,还好中途反应过来,从怀中摸出手帕。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可一遇到秦婉,却总是对此生出怀疑。他若真有理智,就不该明知她在那条巷子里,还要走那条路,自欺欺人地同车夫说无事,想必过得去,更不该来这里等她一起吃饭。
他蹲身到她近旁,递上手帕:“不冒昧,只是我这段时间事务有些繁杂,并非不愿留下同栀栀一起吃饭。”
蔺珩说的相当直白,秦婉眼泪刚滑落下来就收住了哭意,正巧几名小二过来上菜,她忙拿过手帕遮住脸。
打消顾虑,秦婉也就有胃口吃饭了。
比起吃桌上的菜,蔺珩更享受看她吃的过程。她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专心致志地吃他给她夹到碗里的东西。蔺珩盛了一碗鲜笋鱼汤,吹凉一勺后递至她唇边。
“哦……谢谢珩哥哥。”她低头,含住瓷白的汤勺,喝尽。
“不客气。”他尽量掩盖脸上的笑意。
一口气吃完两碗米饭,又喝完一碗汤,她这才摆手说吃不下了。
蔺珩注意到她明显圆润了许多的肚子,终于忍不住转首对着窗外笑开。
“你在笑什么啊?”
“没什么。”蔺珩看着她,仍是笑。
“你肯定是在笑我吃太多了。”秦婉有些难为情,懊恼不该吃那么多,手指绞着手帕。
他敛笑解释:“栀栀身体不好本就该多吃饭,我怎会笑你吃太多。”
说到身体不好,秦婉又想到中秋宫宴那日,“其他人喝几杯都没事,我才尝了一点点心跳就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后面脖子也不知道撞哪里了,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蔺珩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对她说:“那下次栀栀可要记着不能喝酒了,多吃点菜就好。”
她脖颈上的伤说是撞的倒还让人相信,可当他解释自己唇上的伤是不小心撞的时,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被几个关系亲近的同僚打趣了数日,问他是在何处留情,与哪位佳人行的风月之事。就连秦廷茂也是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他,旁敲侧击地告诫他,年纪轻轻不要染上些拈花惹草的坏毛病。
好在嘴唇上的伤好得快,眼前这个笨蛋对当晚之事毫无印象,若让她看到这伤,还不知道又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秦婉看着天色渐晚,也该回去了,心里有些不舍,问道:“珩哥哥,你什么时候能留在我家里吃饭呢?”她顿了顿,“三日后可以吗?”
她本想问的是明天,又觉得太唐突了,话到嘴边便改成了三日后。
“三日后怕是不行,要随陛下去秋猎。”
每年中秋后本朝都要秋猎,文武大臣,世家勋贵,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围场狩猎。不过秦婉从未去过,这样的场合世家女子都很少去,只有一些皇亲女眷能跟随父兄前去。
盛子凌每次秋猎回来,都要讲好久,围场那片草原风景多好啦,烤肉多香啦,他打到一只兔子多厉害啦。末了还要补一句,只要你嫁给我,你也能去玩。
秦婉不怎么会骑马,更遑论打猎了,但是她一直也想去看看,从小到大她都没离开过京城,更没见过草原。
出了杏花酒楼,看着京城里一条条熟悉的街道,秦婉又开始感叹自己见识太少,草原,雪山,大海于她而言是在另一个世界一般。
就在秦婉吃饭的功夫,刚好错过东宫那位前来邀她三日后一同前去围猎的太监。
秦廷茂端起茶杯,道:“小女身体不适,还请帮我谢过太子殿下好意。”
他怎会不知太子盛桓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是想要借秦婉拉拢自己和岑家罢了,众人皆知若非当初他为岑家争来活命的机会,又怎会有岑家今日。
这十来年,随着他和岑昶官位升高,为避嫌,他们明面上并未有过任何接触。最近的距离,不过是每三年岑昶回京述职时,二人在皇城外相隔数丈互相颔首致意罢了。
但在私下,秦廷茂为岑家在京中斡旋的大小事宜不计其数,甚至很多事连岑家自己都不知道。扑向岑家的火苗总是在无声无息中便被秦廷茂掐灭。
秦廷茂的出发点,不过是为了边疆的和平,国家的安宁。卫国能在两大邻国虎视眈眈中有这十几年的安稳日子,岑家功不可没。而今驻扎在漠北的五十万西北军都为岑家掌控,这样的势力,自然有人想要联姻。
岑昶生的三个都是儿子,老大早已成婚,老二出家为道,老三岑羽比秦婉小一岁,才不过十五,又远在漠北,多年没回来过。
有的人打不成岑家的主意,便想来打秦婉的主意。秦婉是秦廷茂唯一的子嗣,不管他们父女二人关系如何,娶了秦婉的人也就意味着能得到秦廷茂的支持,哪怕是夺嫡失败,有岑家庇护,也不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皇帝想让三皇子娶秦婉也就罢了,至少两人年纪相仿。可太子已三十大几了,又黑又胖,哪来的脸打这种算盘?
秦廷茂的不悦已经挂在了脸上,说个借口已经算给他盛桓面子了,见那太监仍是不走,索性直接喝茶不答话。
不料第二日,同皇帝议事间,皇帝笑着道:“过两日围猎,让秦婉也同去吧。”
秦廷茂一怔,随即道:“承蒙陛下恩典,小女上次中秋夜宴身体不适擅自离席,本该治她御前失礼之罪,陛下宽厚,未有追究。若此次带她去围猎,定会添出许多麻烦。”
皇帝含笑摇了摇头:“秦卿啊,你看公主每年都与朕一同去围猎,从小到大就鲜有生病,那丫头身子不好只怕是在家里闷久了的缘故,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容易生病。”
秦廷茂在心中冷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又怎会招惹上盛子凌?若是去了围猎,不知又会招惹什么是非。
“此次围猎,臣照例是要同其他几位大臣行监国之职,不能同去。亡妻素来对小女娇惯非常,她若是闯祸,臣无法向陛下交代,她若有个三长两短,臣…无法向亡妻交代,还请陛下见谅。”说着,秦廷茂当即跪地稽首。
皇帝走上前道:“秦卿言重了,请起。”
可秦廷茂刚起身,一个清脆的女声便从身后传来,“秦大人,是我想要秦婉姐姐给我作伴的。”
公主款款走来,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上次在宫宴,都没来得及和她一起玩她就走了,多遗憾呐。秦婉姐姐陪我去围场,有随行御医每天请平安脉,怕是会比在家中被照顾得更周到呢。”
不待秦廷茂说话,她又接着道:“再说了,秦大人总不能让秦婉姐姐呆在自己身边吧,总该出门多见见世面。”
面对成年人,秦廷茂很少让步,可面对一个孩子的请求,他终究还是放下警惕,虽然走出宫门就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到家后,他冷着脸把秦婉叫到自己面前,“后日围场狩猎,你也同去,带上霜儿,少给我惹是生非。”
秦婉本来还在烦叫自己干什么,一听此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两人的谈话头一次以平静的方式结束。
在秦婉走后,秦廷茂又叮嘱了自己的几个门生,要他们对秦婉照看着些。当然,最主要是蔺珩,毕竟他与秦婉最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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