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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
夜色深沉，凉风嗖嗖，姜璟心想：我们这会儿还站在房顶上……怪冷的，能不能进屋继续说。
算了，那个屋子爱谁进谁进，她是不要再进的了。
上官溪不好意思看谢无拘，只得将目光转向被他紧紧护住的女子，见她弱质纤纤，目光清正，当即“哎哟”一声：“悄悄这小可怜样，小姑娘也太瘦了，来来来，伯母给你带了些东西，你拿着！”然后就提起那个黑木箱子就想递给她。
姜璟平生第一回遇到这样直接的长辈。见上官溪拿着东西就要朝她手里塞，她连忙推拒：“不不，夫人……”
徒然身边崔行云大喝：“别拿！”
谢无拘眉头狠狠一跳，赶紧拦过接下，只觉触手极沉，哪怕他有所准备，手还是狠狠朝下，差一点就没能接住。
看到这一幕的姜璟：“……”
害怕……
这到底是装了什么……
谢无拘忙道：“伯母，她不会武。”
上官溪很干巴地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嗷嗷，不会武啊哈哈。”
“哈哈。”
崔行云无奈地看着自家师娘，干巴巴解释一句：“抱歉，我师娘性格跳脱，她并不是故意的。”
姜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上官师娘行事不羁，为人很是潇洒呢！
好半晌，厚重的黑云遮住星月，天地间一片漆黑。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人很少，街角支了个卖羊肉汤的小摊，零星倒还有些生意。
此刻摊前就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容貌出色的人，各自捧着热乎乎的羊肉汤，沉默着坐在那儿。
女人面前已堆了十个空碗，羊肉汤老板震惊地看着她，下意识看向对方平坦的肚子，心想：这姑娘真是了不得，这么多汤到底喝到哪里去了。
不过卖羊肉汤的自然不讨厌喝羊肉汤的，老板乐滋滋又舀了一碗，抓上肉和调料再送去一碗。
走进了就听到那个男人说什么解药之类的怪话，老板也不在意，憨笑着送汤。
突然，他面前银光一闪！
男人面色大变，喝道：“小心！”
他来不及做太多反应，双脚一踏，斜斜踏出一步，身后长弓打落那根毒针，弓弦不小心扫到老板手上汤碗，“呛啷啷”声中，碗碎在地上，羊汤也撒了一地。
老板脸色“唰”一下变白，吓得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连倒也不敢倒。
男人怒道：“你在干什么！这是无辜的人！”
女人轻哼一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语调有些古怪：“一个中原人而已，哪个杀不得？”
“南疆也是中原，宿小山也是中原人。” 丁朝岚声音冷硬，“你这么说，南疆想造反么？”
女人冷冷同他对视。
丁朝岚只看到了冰冷和杀意。
没有反驳。
他心中一沉：“你的那些虫子吃完了吗？吃完就走，记得你答应的事情。”
“将曲姑娘身体内的僵尸蛊取出来。”
男人将一锭银子仍在桌上，匆匆道：“老板受惊了，今夜天太黑，拿了钱就赶紧回去吧。”
他想了想，拿了桌上一个大碗，自己打了一碗羊肉汤，又抓了好些肉进去，拿起摊位上的一个食盒装好，这才急急跟着人离开。
老板被这疯女人一言不合就杀人这种酷烈手段震住，倒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愣着看两人匆匆远去。
一直到巷子里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
老板慢慢从地上站起来，随便找了椅子坐下，翘着腿，看着冒白烟的羊汤，原本惬意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突然地，老板手如闪电一般深入汤中，居然夹出一只黑漆漆的虫子，而那只虫子还在他手上吱哇乱叫，像是要透过他手上厚厚的茧皮钻入肉中。
它当然没能成功，被老板随手捏死。
啧，多么好的一锅羊汤啊，二十年前哪里吃得到。
可惜啊可惜，可惜了这锅羊汤，被人下了毒再也不能吃了。
他的眼神徒然变得酷烈无比，短短二十年……短短二十年，你们居然就敢破坏我们的好日子！
那边厢黑暗中，一路弯弯绕绕，丁朝岚跟着女人最终来到一个偏僻的庭院，一颗巨大的槐树伫立在院子旁，周围一里内都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人家，也不知道女人从哪儿找到的房子。
花园杂草丛生，枯枝败叶落了一地，看起来破落的很。角落有个断碑，碑上斜斜剩了个寨字，要倒不倒地颓废在那里。
丁朝岚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这是哪里了。
彼时新朝未立，越昌这地方群魔乱舞，九帮十三寨赫赫有名，可不知怎得，一夜之间这帮人就分崩离析，自己打的不停，也就渐渐没落了，新朝成立后所谓九帮十三寨也就成了滚滚车轮下的泥土，再没了声息。
他直接问：“你是九帮十三寨哪位当家的后人？”
女人动作骤然一停，冷冷地看着他：“不要胡乱揣测。”
走过已破坏的花园，朝前走了好长一段，总算来到两间歪歪倒倒的大屋前。
无数残垣瓦砾中，只有这两间大屋幸存，在丁朝岚这个神龙帮少帮主看来，两间房一间印着“破”字，另外那间印着一个“烂”字，合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破烂。
女人却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破烂的，她推开其中一扇门，让出半个身位：“诺，就是这里。”
丁朝岚越过她看去，就见肮脏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美人安静坐在那里，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窗看外面景色，一动不动。
哪怕身陷囹圄，她的表情依旧沉稳，听到声音转头看来人，又见了丁朝岚，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这正是失踪的曲惜舟。
丁朝岚喜道：“曲姑娘！”
时间回到一月前，那时姜璟仍昏迷不醒，谢无拘长时间留在悦来客栈。
曲惜舟一向追着他跑，见状也不急着离开，每日便去洛水的育婴堂干一些活，很晚才回客栈。丁朝岚在溶洞中救出几个自家的帮众，将他们安置在洛水神龙帮的宅邸，自己也住在客栈，不过他是忙于处理后续，两人也不过是晚上回客栈时见上一面，互相打个招呼。
哪知某日丁朝岚回客栈，突然发现“曲惜舟”有些不对劲，几番试探后，丁朝岚最终确认，客栈中的“曲惜舟”已不是本人。
他原本准备按兵不动，可第二日就看到桌上有一封信。信中自然都是威胁之言，威胁他一旦他敢将这事情说出去，真正的曲惜舟就会在僵尸蛊的控制下主动将自己送给他人享用。
丁朝岚顿时目眦欲裂，当场拍桌。
——哪怕对方说立刻杀死曲惜舟都不会让他这样愤怒。
他绝对不能让曲惜舟受这样的屈辱！
对方原本是想接着神龙帮的势力找个人，不知道为何突然转换目标，对准了姜璟，只是姜璟一个千金小姐不比他们江湖人，出入身边都有人，暗中还有一两高手保护。
他才一路冒险跟着谢无拘一行人，想要给“曲惜舟”创造机会。
丁朝岚紧紧攥着拳头，强忍怒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扶曲惜舟坐起，掏出怀中的帕子，仔细替她擦拭椅子上的灰尘，再扶她坐好。
他冷声道：“你就让她住这里？”
他打开食盒，柔声道：“曲姑娘，这份羊肉汤是我从外面打包而来，你要是想喝就眨眨眼睛。”
曲惜舟眨了眨眼睛。
丁朝岚只是迁怒，并没有要从女人这边得到答案的意思。
女人却被问得一愣，心想你们中原人的问题都这么蠢么？
她也懒得回答，见丁朝岚跟伺候大爷一样伺候曲惜舟，曲惜舟被迫依靠在对方怀里，乖顺地喝着打包的羊汤，喝完丁朝岚又用干净帕子替她擦净嘴角，顿时心中生出一种恶趣味。
她手指微动，在丁朝岚惊愕的眼神中，曲惜舟双手突然举起，骤然环抱住他的脖子，随后将整幅僵硬的身体凑了上来，还要将自己红唇送上来。
丁朝岚艰难后退，曲惜舟被控制着，又再靠上来，任何一个女人都没办法忍受这种侮辱，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丁朝岚满脸通红，点向她身上穴道，可曲惜舟此时被僵尸蛊操控，点穴根本没用，两人一个扑一个躲，看得女人放声大笑，连贯穿肩膀的伤都不觉得痛了。
“哈哈哈，你们中原的男人真不坦率，你不是喜欢她么？你要是不喜欢她，干嘛为她做那么多事？”
“换了我们南疆，好汉子遇到喜欢的女人哪怕是打晕了也要抗走的。”
丁朝岚咬着牙冷冷说道：“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满脑子都是情爱，我佩服曲姑娘为人，绝不会抛下她，这是仁义。”
“我们中原男人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讲仁义，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切，真没意思。”女人解除这种控制，“要是做不到呢？”
丁朝岚小心将曲惜舟扶到椅子上坐好：“在我死之前，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你答应过的，请给曲姑娘解毒。”丁朝岚静静地看着她，“请开始吧。”
女人眼珠一转：“如果我不呢？”
丁朝岚定定地看着，一字一句说的极是坚定：“我做了这样的事，已无颜去见谢门主，如果你不解开，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然后自杀，让曲姑娘提着我的头去给谢门主道歉。”
铿锵有力的一段话直刺女人心口，她被对方杀气所摄，一时心口砰砰直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心想：真的，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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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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