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牛兔不相及2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雷声像开会一样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滚动，我很担心隔壁的孩子被突然惊醒，然后吓得惊慌失措，就提醒孩子爸爸把家里窗户都关紧，敞开门，这样孩子若真的惊醒，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我们的被窝。
　　但，打雷那晚，孩子睡得很安稳很安稳。
　　昨晚，孩子以最快的速度洗好，然后去书房找了本书，便直接钻进我们的被窝坐着看书。我好奇为什么都收拾好了还不早点睡呢，孩子爸爸说，今晚该剪脚趾甲了。哦，那就剪吧。
　　剪了脚趾甲，孩子自然没话说地灰溜溜回自己的房间，我心里觉得她应该有啥想法吧，就特意过去给她整理了被子，调整了电热毯。
　　“妈妈，我额头的伤口还没消毒呢。”她想让我做些什么；
　　“好，我看看——”我轻轻扒开她的额头，看了下，“嗯，这伤疤目前没有流血，很干松，今晚可以不消毒，明早给你消毒，行吧？”
　　“好的妈妈。”她很快答应，然后突然又想起什么，“妈妈你知道吗，我今天看到电热毯的说明书了，说明书里写着，只要把电热毯调到最上面，那两小时后自动关。你给我调自动关的吧，这样你们就等我睡着把插头拔了就行，哦，灯我自己也是能关的。”
　　“好。”听她的叙述，心里总觉得乖乖的，有点于心不忍的感觉，“这样吗？”
　　“不对，按最左边的，一直按，然后亮灯就会跳到最上面！——对，就这样，然后按右边的——对！你真棒！”
　　“好了。你真是细心啊，我跟你爸都没发现这个功能呢。”
　　“这个要看说明书的。”
　　“嗯，我知道的。我把你的羽绒服押在被子中间，这样你明早起来穿着就不会冷。”
　　“好的妈妈，谢谢妈妈！”
　　“好啦，明儿要上学，早点睡吧，我给你关灯。”
　　“嗯嗯！”
　　关了孩子卧室的灯，我便回房间躺着。我没兴趣看书，也没兴趣看电视，也不想看手机，那就逛逛购物网站吧，当自己逛街了。不一会儿，孩子爸也洗好了，他担心孩子房间不聚气，随手轻轻把孩子卧室的门关了，也关了我们卧室的门，然后，他刷他的游戏直播，我逛着网站。
　　我们都不困。连续的下雪天，连续的见不到太阳的日子，让我心里很难受，出不去，那休息的时间便多了，休息时间多了，自然就很难睡得着。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各自看着自己的，时间很快从九点到十点半。
　　“你们还没睡？”突然，孩子只穿了件薄毛衣打开门伸头看我们，并浑身蜷缩着，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
　　我明知道这是她的诡计，她是一个很爱自己的孩子，出去上厕所她都会裹得严严实实，很少会亏待自己，而在我们门前来这一出，无非是——
　　“——”孩子爸爸也愣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孩子抿着嘴，眼睛里透着可怜兮兮的神情；
　　“赶紧过来，到妈妈这边来，别冻着！”我赶紧朝孩子爸爸挤了挤，把左手边的位置空出来，掀开被子一角，孩子像一只小花猫一样钻到我怀里，蜷缩着，身上很冷啊，我赶紧掖紧被子——“你也不晓得披个睡衣！不冷嘛！——这还咋挤眼泪呢？！”
　　“妈妈，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进你们房间——你太好了，我太感动了！”孩子开始抒情，而我明明知道这个伎俩她屡屡得逞；
　　“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会演这一出，这么冷的天，我可不想你冻着！”
　　“你看，你又心软了~”孩子爸爸调侃我；
　　“妈妈，我一个人睡不着，你知道吗，一个人睡觉，关上门，时间久了，就像被关进一个黑盒子里，太孤独了，我早就醒了，在那边思考要不要放弃自己的热被窝过来，过来你会不会让我进你们被窝......我自己在房间能听到你跟爸爸聊天，还能听到你哈哈大笑，我就特别想跟你们一起，听听你们谈什么好玩的事情......”
　　“哈哈哈~”我又哈哈大笑起来，孩子在我的左胳膊弯里，露出一个头，得逞的她便开始露出狡猾的样子，我本就笑起来哈哈哈的，可能以后晚上要收敛点，不能再哈哈哈笑去吵孩子；
　　“好啦，待一会赶紧回去睡觉吧~”孩子爸催促着孩子，“你明天还得上课呢。”
　　“是啊——”我也接着一句，孩子的脸便像翻书一样，眉毛耷拉着，眼睛里闪着可怜兮兮的目光，又再次蜷缩着往我怀里钻；
　　“妈妈，你知道吗，上学期有一次啊，我跟两个同学一起上厕所，我们就聊到这个事情，A同学说，她跟她妈妈睡，B同学说，她想跟妈妈睡就跟妈妈睡，想跟奶奶睡就跟奶奶睡——只有我，自己睡，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安慰自己，我是独立的，但心里其实很难受。”
　　“你们班同学还有跟妈妈奶奶睡的？”
　　“对啊，他们大多数都是跟大人睡的！就不说别人，我跟老豆子老点子聊天，老豆子一周可以跟妈妈睡三天晚上，老点子就更多了，只有我，自己睡，连我都很惊讶，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现在冬天，天气冷，三个人挤一起容易冻到呢~”我开始找理由；
　　“对的，这几天温度低，又不是夏天，随便躺躺就行~”孩子爸爸也说道；
　　“额~你知道吗，你们的计谋我都懂，比如啊，我说比如，我们学校的老师，冬天时候说，啊，同学们，千万不能在走廊里跑，冬天冷有冰雪，容易滑跌倒，夏天你们玩玩是可以的！但是到了夏天呢，又开始说，啊，同学们，千万不能在走廊里跑，夏天穿的衣服少，跌倒了容易擦伤，等冬天你们穿衣服多时候玩，那时候摔倒了也不会疼~”孩子模仿老师的语气，看着我娓娓道来，我听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接着，她开始念叨起以前的“仇恨”，“你们还记得我小时候吗，有一次是夏天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晚上是在你们房间睡着的，但是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在自己的床上，你们说，到底是谁把我抱回自己房间的？！”
　　“不是我！”我赶紧摇头，貌似有这事，但坚决不能回忆给她，那时候为了让她独立睡觉，我们何止抱一次啊；
　　“我也没有这个印象~”孩子爸也摇头；
　　“你们知道我醒来后有多难受多失望！”孩子开始抒情，开始阐述自己的内心，“哼，都不承认！”
　　“你还是赶紧回房间吧，都几点了？”孩子爸又开始催促着孩子；
　　“嗯——”孩子撒娇，继续往被窝里缩，就露出两只眼睛，本着一个“听不到就不做”的态度，“能让我在你们房间怎样都行，我占地方不多，就这一点点！”
　　“少来啊，你现在就这一点点，你睡着就不是这一点点了！”我赶紧否定，孩子睡觉像打仗一样，四仰八叉，有时还带着小呼噜；
　　“嘿嘿~要不老爹去我房间吧，只要穿着袜子就行，不要在我被窝里留下病毒哦！或者老爹打地铺——”
　　“算了，你把你娘领走吧~”
　　“老娘老娘！”孩子兴奋着，不停地朝我眨眼，我知道结果，我去跟她睡，她会睡得很好，但我会睡不好；
　　“我去陪你睡着行吗？”
　　“你是又想让我伤心吗，我要第二天早晨见到你！”
　　“走走！赶紧睡觉吧！”
　　每次这种情况，我都要赔上一夜的睡眠，但我不想拖了，耗着干嘛呢！
　　来到孩子的房间，她盛情邀请我躺下，然后她还是不困，让我抱着她拍着她，然后开始她的聊天。
　　“老娘，谢谢你，你最好了！”
　　“老娘，你能讲一个小时候的故事吗，你可不能说‘我想想’，你每次说这个后就假装打呼噜睡着！”
　　“老娘，明天又要上学了，我有点不开心，为什么要上学呢！像你们大人多好啊~——你小时候上学开心吗？”她开始找话题，用提问的方式开头，多会聊天啊！
　　“嗯，大人也有很多事情做。我跟你爸爸经常配合着完成家务，包括陪你。你知道吗，我们晚上上厕所，都会去你房间看看，看看你踢被子了没有啊，流汗了没有啊，我们大人，只要醒着，都要有好多的事情做呢；还有啊，上学，我们小时候也上学，早晨去中午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然后下午回来，但我们上学放学很有意思的——”
　　“怎么有意思了？”
　　“嗯，我们那时候上下学，都是步行，能遇到很多同学，尤其放学时候，大家都呼啦地走出校门，许多同学一起，我们不喜欢走大路，就喜欢走小路，小路有野花啊野果子啊，还可以采桑葚啊，抓鱼啊，或者偷偷去人家板栗林捡板栗——也被人逮到过，见是小孩就让我们下次不要来了~”
　　“我们天天被关在学校，就没有这么好的生活，哎！”
　　“其实，你也可以有。在学校，高效率完成学校的作业，学习，八成得靠天赋，也有后天吃苦努力的，学习要会学，不是刻意去熬时间。我以前啊，在小学，我跟我的同桌总会在一起比赛提前学书本的知识，自己看例题，自己思考，自己提前做练习题，那时候老师不管这些——学习，也得到快乐也有满足感，然后，四处玩玩，也开心。”
　　“嗯，也是哦。但我们有晚延时的——也没有时间看什么——”
　　“有的。晚延时并不决定你的成绩。你想想，你成绩的取得是靠脑筋的。比如，你语文的课外阅读量非常大，用此方法，你可以阅读下英语的课外书籍，这样，知识面广了，考试就更简单了。”
　　“就像跟爸爸讨论数学思维题，觉得不用做很多题也很会思考。”
　　“对。思维是要调动起来的。”
　　“嗯，妈妈，我翻了今年的英语书，我发现课文变长了，字词也变多了，但我都能拼读出来！”
　　“我看到你提前看英语书，又用点读笔辅助拼读，标注音标，你很会安排的，这点很厉害！”
　　“对了妈妈，我现在还记着几个比较难的，比如翻译成中文的‘科学课’‘困难’，剩下的星期几什么，我可以拼读写出，就这几个难点。”
　　“你还记得怎么读吗？”
　　“嗯，是......”
　　......
　　就这样，我们躺在床上，把她脑海中的难单词通过拼读记了下来，有疑问，我会立即拿出手机查看验证。等孩子心满意足要睡觉的时候，我一点睡意也没有。我想，她是积攒了一段时间的困惑，一段时间的孤独，需要找个人陪着，聊一聊，讨论下，找一找方法，我们做父母的，不就应当在她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耐心倾听，用心聊天么。这样想，她睡觉不老实四仰八叉我一夜不眠，能抱怨啥呢！
　　“妈妈，你会记录今晚的事情吗？”
　　“嗯，看明天心情。你还关心这些呢。赶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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