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亦未寝

　　比试台东南西北四个席位，东、南、西三面坐镇的分别是竹云峰沈长青，悬云峰楚惊歌，枕云峰柳卿竹。

　　这三位峰主皆已到场，而正北的位置仍然是空的。

　　宁闻生听完系统对已到三人的介绍，抬了下巴问：“那北面坐的是谁？”

　　系统：“似云峰，宋怀风。”

　　“原来是他。”宁闻生盯着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心中了然。

　　这就不奇怪了。凌云宗四位峰主，就数萧隐这位师父架子最大，也难怪别的峰主都到齐了，他还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不过这在凌云宗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有“似云峰峰主”这个名头在，也没哪个弟子敢说些什么。

　　其他三位峰主又都脾气温和好相与，只管自家事，也就都睁只眼闭只眼。

　　就像此刻，宋怀风迟迟不见踪影，那三位也不见半点着急的样子，喝茶的垂着眼眸，倾酒的唇边含笑，摇扇的懒倚靠案，个个清闲得很。

　　宁闻生将主位的三人打量一遍，忽然又问：“他们怎么都这么喜欢‘云’字，是和什么人有关吗？”

　　带“云”字的木牌，印“云”字的弟子服，这些尚且能看作是凌云宗的标志，但连四座峰的名字都无一例外带了“云”字，实在令人很费解。

　　系统却道：“不是人，是仙。”

　　“仙？”宁闻生下意识跟着问了一遍，但后一瞬他就恍然大悟般，扭头去看谢尘。

　　“是神仙！和云都有关。”

　　提及云都，宁闻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谢尘，第一个看向的也是谢尘，扭过头来的一瞬，他的神情几乎是惊喜，显得整个人很高兴。

　　谢尘似是很轻地笑了下，说：“猜得不错。”

　　在此之前宁闻生已经受过不少来自谢尘的夸赞，因而他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这话不只是在肯定他的猜测，反而夸赞的意味要重上许多。

　　于是下一刻，宁闻生便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根。

　　谢尘当然也看见了那抹红，却只是盯着看了片刻便收了眼，并不点破。

　　但神仙这么通情达理的照顾某人的心情，系统就未必了，当即嘲讽出声：“这种联系是个人都能想得到，有什么好高兴的，有什么值得夸的。”

　　凡人修行，最终都是想飞升成仙，和云都沾上关系，自然是谁都乐意的事。凌云宗处处可见“云”字，也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显得自己和云都一脉相承罢了，确实不难猜到。

　　但宁闻生不服气，伸手拍了下系统，哼道：“我偏要高兴。”

　　谢尘偏脸笑了下，传音：「他不聪明，但胜在诚恳，诚恳之人最是难得，当得起这份夸赞。」

　　系统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显示屏上只冒出来一个单字：「哼。」

　　他突然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将那话说给这个破神仙听。

　　***
　　远处的人群忽然一阵吵闹，宁闻生视线投落过去，就见正北的那处席位空出一条道来，正不疾不徐地走过来一个头戴白玉冠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众弟子。

　　那男子眉眼略微细长，面上无笑，显得人有些冷淡，正是似云峰峰主，宋怀风。

　　“宋师兄来得有些迟了，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楚惊歌半杯清酒入了喉，撂了酒杯，掀了眼皮朝宋怀风看了过去。

　　他生了副好看模样，唇边又噙着笑，眼里是未消的酒意，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个矜贵公子的模样，惯会逗趣别人。

　　宋怀风往他这里看了一眼，便收了视线，径直走到席位前坐下。

　　他掸了掸衣摆处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极轻地抬了下眼，答了那句问话。
　　“底下弟子办事不严，忘了东西，回去取耽搁了些时间。”

　　这话一听便知是随口塞来的搪塞，一个弟子选拔试炼，哪用得着主人家的带什么东西来？

　　但楚惊歌也不气，反而笑道：“既是弟子出的差错，那师兄待会儿可要多挑几个合眼缘，做事牢靠的新弟子才是。”

　　宋怀风不冷不淡地“嗯”了声，没再说别的话。

　　四位峰主都来了，弟子选拔比试也正式拉开帷幕，比试台下人群哄闹起来，都开始跃跃欲试。

　　第一组对决的双方里，有一个正是同萧隐说过话的慕风。

　　慕风从比试台一侧踏上木阶，肩背挺拔，步伐稳健，整个人都透着股疏离冷漠的狠劲。

　　楚惊歌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处，微勾了唇。
　　第一个上台，倒是不怯场。

　　第一场比试总是引人注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台上，等着二人拔剑相向，都想看剑光四溢之下，谁会拔得这第一场比试的头筹。

　　但事实截然相反，想象中你来我往的对峙，长剑哐当，剑光扎眼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因为其中的一人甚至没有拔剑，仅凭诡谲的身法，一招便踢落了对方手中的长剑，翻身将对方踢下了比试台。

　　眨眼之间，比试台上便只剩下一脸漠然的慕风。

　　台下一片哗然，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庆幸自己没碰上这么个硬茬。

　　“倒是有些聪明。”楚惊歌轻声自言了一句。

　　这招式虽然看着狠厉，但其实只是表面上唬人，若是对方早有防备，并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但巧就巧在这是凌云宗，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比试双方会拔剑相向，就连慕风的对手也是整么想的。

　　而慕风正是抓住了这个漏洞，反其道而行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虽然也不乏有剑术出众的，但都远没有第一场比试所带来的震撼大。

　　直到比试台上出现了两个不少人都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被当成哑巴的萧隐，另一个是将萧隐当成哑巴的“本公子”。

　　刚进山时的那场风波才平息不久，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

　　“他不就是马车上那个……”
　　有人伸手指了指台上。

　　他身旁的同伴赶紧把人手抓回来，小声提醒道：“别指，他是宁家的人。”

　　“宁家？那个……宁家？”那人问话的声音越发小了。

　　“就是那个宁家。”他的同伴点点头，又示意他别乱说话。

　　那人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台上的萧隐，忍不住道：“这小子要倒大霉了。”

　　对于这个定论，他身旁的同伴并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而凡是知晓台上那位是宁家的人的，也都和他们一样心知肚明同一个事实——

　　无论这场比试是输是赢，那个看着不过八九岁的小子都彻底完了。

　　输了，便是半条命都要折在台上。
　　赢了，便是整条命都要折在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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