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优秀毕业生松田阵平

　　在松田丈太郎还没有染上酗酒的恶习时，曾带着他的儿子去过一次游乐园。

　　这位父亲的想法很简单，前些天松田阵平在比赛中夺魁，总得给他些奖励，譬如趁着休息日出去玩一趟。以他对自己儿子喜好的了解，包含了诸多机械设施的游乐园总不会出错，况且松田阵平从小就喜欢待在高处，诸如过山车、跳楼机、摩天轮这些空中项目，他一定喜欢。

　　但当父子二人坐上摩天轮，随着座舱缓慢上升，松田丈太郎却发现自己儿子的神情不太对劲，松田阵平扫了一眼玻璃窗外的景色，神情淡漠得不似一个年幼的孩子。

　　的确，松田阵平在第一次坐上摩天轮时，就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讨厌这个满载浪漫的游乐设施。他无法感受到平日里身处高处的无拘无束，地面上游玩的人影逐渐缩小，他移开视线，河畔的绿地映入眼帘，男女老少牵着风筝线，各色风筝在天空飞扬。

　　他不耐烦地闭上了眼。

　　小时候，松田阵平时不时会冒出不明所以的念头，他站在充斥着人情味的老旧城区，人们从他身边缓步走过，聊着今天的晚饭、昨天的电视、超市的优惠。松田阵平眺望着远方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恍若隔世，仿佛自己曾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白昼与黑夜。

　　他宛若一只灰白的风筝，在人世间飘飘荡荡，不知何时会飞向天际。

　　那时，松田阵平没有那么喜欢他的故土，他的家在神奈川县的某个小城，不知名的河流贯穿着这个充满市井气息的普通城镇，站在桥上放眼望去，低矮的木造独栋建筑绵延出城市的血脉，街坊邻里谈笑间，编织出一片传统的熟人社会。

　　年幼的松田阵平用不悦的眼神注视着这方土地，在他的父亲被误抓后，邻里不辨是非地为他们一家贴上了“杀人犯”和“杀人犯儿子”的标签。人们需要一个宣泄口，为的是在压抑的社会下露出伪装的阳光笑容，人们也需要一个共同的谈资，让他们用微笑应和、闲言碎语，在孤独的生活中找到那所谓的归属感。

　　对此，松田阵平打心底地不屑一顾，他早已学会用拆卸和拼装的爱好为自己搭建出一片安宁祥和，因此，他不需要为自己找到一个伪装和虚假的归所。

　　后来，松田阵平没有那么讨厌自己的故乡了，他与萩原研二相遇，论性格，两人截然不同，但他们志趣相投，相熟后，仿若连体婴儿般几乎是无时无刻黏在一起，回忆间仿佛都淬了蜜糖。

　　萩原研二拉着松田阵平的手，跑向河畔的草坪，每年的这个时节，小城的男女老少总会聚在这儿放风筝。

　　“小阵平，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萩原研二怀抱着父亲为他制作的白色风筝，上面绘有1972年上市的马自达RX-4。

　　松田阵平瞥了一眼被家人疼爱的萩原研二，他想到了几年前与父亲去过的游乐园，想起了自己在摩天轮上俯视色彩纷呈的风筝。他沉默不语，状似不在意地冷哼一声：“我才没兴趣！”

　　“嘛嘛，小阵平别这么说呀，放风筝可是很有意思的！”萩原研二笑着将风筝线塞进松田阵平湿润冰凉的掌心。

　　于是有人握住了松田阵平的风筝线，此后，他很少再感受到那种飘飘悠悠的感觉了。

　　可现如今，它们再度笼罩了松田阵平。

　　这大抵是一种孤独感吧。松田阵平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他一方面因其痛苦，仿若被无名的惶恐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成了最困难的行为。另一方面，他又无比熟悉这种感受，就好像自己曾经与其相伴多年，熟悉到了麻木的境地。

　　是因为学长学姐已经毕业了吗？是因为已经不能给hagi和父亲写信了吗？他又将回到孤身一人的境地。

　　松田阵平缓缓地睁开眼，纯白的穹顶晃得人头晕目眩，他终于想起来了，是因为……雪莉已经不在了。

　　“阵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人急切地问道，松田阵平微微侧头，见西里斯猛地站起，俯下身紧盯着自己这位学弟，“需要我去喊詹姆和莉莉吗？”

　　松田阵平张了张口，想告诉西里斯自己没事、不必麻烦那对幸福夫妻，但病房里除了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之外，落针可闻。

　　“等等，我应该先去找治疗师——不对，你要喝水吗？”在关键时刻向来靠谱的学长此刻显得手忙脚乱，他似是为了活跃气氛，故作轻松地念叨着，“怎么回事啊尖耳朵？被偷袭了吗？你可是挨了三个钻心剜骨，得亏你小子命大。我可是英雄般登场，打倒了食死徒，帅气地把你救走，怎么说也值你一句感谢吧！”

　　松田阵平接过水杯，润了润喉，但他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西里斯刹住话头，诧异地望着松田阵平，卷发少年垂下眼眸，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他从未接触过的三个字。

　　——“失语症”。

　　“西里斯，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阵平说几句话，可以吗？”老人温和的声音传来，西里斯回过头，魔法界声名赫赫的老巫师缓步走进病房，向他点头致意，于是西里斯胡乱地答应着，离开病房。

　　邓布利多似乎察觉到了松田阵平的状况，他挥动魔杖，变出纸笔。

　　松田阵平接过纸笔，静静地看着棕黄的羊皮纸，片刻后，他提笔写道：「邓布利多教授，这是失语症吗？」

　　“我想是的，阵平。”邓布利多答道，“我很抱歉……”

　　松田阵平早就猜到了邓布利多的用意，无非是那些利用与历练，只可惜中间出了意外，于是他打断邓布利多接下来的解释，直奔主题：「怎样才能治好它？」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圣芒戈的治疗师说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这或许是心理上的问题吧——你愿意与我这个老人分享吗？”

　　松田阵平皱起眉，他必须要克服这个心理疾病，邓布利多这个在某种方面与自己相似的人或许能帮助他找到突破口，于是他提起笔。

　　「我想我患上了ptsd——一种麻瓜世界的心理疾病，经历创伤后出现的应激障碍，因此我在被食死徒囚禁时无法使用魔咒，甚至没有力气用物理手段反抗。
　　高空、狭隘的空间、公寓楼、雨滴声、爆炸声，这些应该都是造成我应激的原因，但我的记忆里，我找不到与这些刺激源有关的任何线索。」

　　邓布利多陷入了沉思，他问道：“你失去过记忆吗？”

　　「除了太过年幼不记事的那段时间，没有。」松田阵平肯定地回答。

　　邓布利多朝松田阵平身上扔去数个五光十色的检测咒语，魔咒的反馈令他眉头紧皱，半晌，他摇了摇头，转移开话题，“能和我讲讲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松田阵平抿着嘴唇，神色晦暗不明，他简短地陈述道：「三个钻心剜骨咒，但是后面两个威力不济，我想到了hagi，撑了下来，大概也是因此捡回一条命。后来食死徒对着雪莉用了阿瓦达索命，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那是我的错，松田阵平想着，如果没有那该死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心理问题，他能战胜食死徒，能从那栋公寓楼里逃出来……这样，雪莉就不会死了。

　　“是小天狼星把你救出来的，”邓布利多看出了松田阵平知道他的用意，也大致猜到松田阵平的内心所想，他心知肚明，松田阵平与他的相处模式，永远不可能是慈祥老人的开导与刺头学生的开悟，于是他将重点放到了卷发少年的那位挚友身上。

　　“我以前有一位志同道合的友人，我曾与他在少年轻狂的年纪一起做过许多出格的事，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了。”邓布利多平静地陈述道，“我的妹妹死在我、他、我的弟弟——我们三个人的混战中，被魔咒误伤。”

　　“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一句话吗？‘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邓布利多点到即止，“那是我妹妹的墓志铭。”

　　邓布利多说的是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他们二人不为世人所知的往事，松田阵平是聪明的人，他很快理解了邓布利多想表达的。

　　但他只是满眼倔强地望向邓布利多，「我能自己克服这个问题——我是不会将hagi牵扯进魔法界的危险中的。我们会打败伏地魔，在那之前，就让hagi做所谓的‘珍宝’吧……啧，这个比喻也太恶心了！」

　　松田阵平与邓布利多很快结束了交流，他在圣芒戈又待了一个礼拜，但直到学期结束，松田阵平依旧没有治好他的失语症。这对他来说倒是没有很大的影响，不如说这位天才学生趁此机会，无声无杖咒的熟练度急速上升，大脑封闭术的学习进度也突飞猛进，甚至还在闲暇时为詹姆和莉莉即将出生的孩子开发了一套益智玩具。

　　但人不能一味地依靠忙碌来麻痹自己，人终究还是需要走出来的。

　　后来……后来松田阵平是怎么走出来、再度站起来的呢？

　　那是他在1980年的7月31日，对着刚出生的小婴儿施展呼神护卫的时候。

　　詹姆满身洋溢着为人父母的喜悦，莉莉喝下魔药后再度变得容光焕发，将小哈利抱在臂弯中轻轻摇晃，西里斯和詹姆斯正拿着松田阵平的益智玩具逗眼睛还没睁开的哈利，婴幼儿惯常的哭声令每个人手足无措。

　　——这就是“家”。

　　松田阵平想起那个夏日，在电风扇坏掉的夜晚，父亲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松田阵平拆掉了电风扇却没修好，导致自己还得花钱买新的，他侧躺在榻榻米上，打着蒲扇，左手手臂轻轻笼着昏昏欲睡的卷发小孩。微凉的风拂过松田阵平的发丝，于是他沉沉地合上双眼。

　　公共休息室壁炉里跳动的火光、戈德里克山谷的一日三餐、故乡神奈川的夏夜……它们如泛黄的旧相册，一页页翻动着，暖色一寸寸填满脑海，最终定格在紫眸小孩伸出他小小的手，握住那根轻而韧的风筝线，递给身旁的卷发小孩。

　　银色的雾气自魔杖尖端喷涌而出，化作一只银白色的猫头鹰，它展开双翼，绕着卷发青年盘旋一圈，飞向小婴儿向着半空伸出的手。

　　哈利睁开了他翠绿色的眼眸，露出笑容。

　　松田阵平喃喃地脱口而出：“……雪莉。”

　　他的失语症治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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