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

　　舒云至没多留，吃完午饭就起身离开，交代平望风：“晚上跟何总一起回来，家里有客房给你和林律住。”

　　“好兄弟，”平望风笑嘻嘻地拍拍舒云至的肩，“林律最不喜欢住酒店了，你们家的客房是最高待遇吗？”

　　“那不是，我家来客人都睡地上。”舒云至故意跟他杠，何醉墨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春光正好，何醉墨扯过舒云至小声交代：“书房里有我们之前给法务送的礼，她直接拒收了，你去书房里找找，就在那一堆没拆封的东西里，找好了今晚让平导搂着睡。”

　　舒云至下午没课，闻言看了一眼已经弯着腰进入工作状态的平望风，点头离开。

　　何醉墨跟舒云至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话很多，热衷于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但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比如舒云至的强迫症和何醉墨的懒癌晚期。

　　书房两人共用，舒云至装修时就挑了个巨大的书桌，哪怕是四五个人的小团队来开会，桌子也完全够用。

　　这也就造成了书桌两侧的巨大分化——

　　一侧是舒云至在用，桌上整整齐齐，所有物品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另一侧是何醉墨的，从笔墨到刻刀、书纸全都混杂在一起。

　　至于何醉墨交给他的任务，舒云至看着书房角落里堆着的一堆未开封的包裹，慢悠悠地往后躺平。

　　两分钟后，舒云至又起身，任劳任怨地开始给何醉墨拆包裹。这些东西多半是谢邀她们帮忙收拾的，里面什么都有。

　　几瓶尚未撕开塑封的香水，还有几张黑胶唱片，下面甚至是衣服包着的玻璃杯。舒云至看得头大，实在摸不清打包这人到底走的是什么路子，一个盒子里囊括吃喝玩用几大类。

　　光是打开包裹之后分类，就花了舒云至两个小时。他看着最后一个未拆封的巨大纸箱，开始进入最后的拆箱。

　　箱子里是个等人大小棉花抱枕，上面应该是从林无晴的一寸照上抠下来的图，年轻漂亮的女孩面容清冷。这东西也难怪林无晴会拒收。

　　舒云至当即合上纸箱往隔壁客房搬，打算等晚上让平望风自己开箱。

　　再次回书房帮何醉墨收拾东西，舒云至发现了一封信，上面的字迹极为熟悉，是他缠何醉墨最紧的那段时间写的情书，两人在一起后才送到她手里。

　　舒云至已经回忆不起自己都在里面写了什么，好奇打开。

　　十八岁少年的热爱来得热烈，喜欢一个人总要用无数种方式表白。

　　舒云至是个左撇子，家人发现后没有硬逼他做出改变，任由他发展的结果就是，舒云至写字总要比右利手慢许多。儿时这种情况不明显，随着年龄的增长，作业量的增多，弊端慢慢显现。

　　左利手写字很麻烦，汉字的许多构造都是从右到左的顺序比较顺。为了能在考试时不出现到了时间卷子却还没写完的情况，舒云至的字逐渐成为脱缰野马。

　　也是这个原因，舒云至的语文拉低他的总分，在林无晴这个全科学神出现之后，舒云至再没拿过第一名。

　　“你的图画得非常漂亮，可以全院展览的程度，但你的字太考验大家的眼力了。”专业课的老教授这么跟舒云至建议，“不如去蹭蹭书法系的课，他们人均大师。”

　　何醉墨当初是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进的学校，她没去给人当过老师，但给人讲课的本事不错，为了教舒云至，自己还试着用左手练习了一段时间。

　　何醉墨的本科毕业论文也有舒云至出的一份力，她的题目是《从左利手谈汉字的构造》。

　　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练字的习惯倒是没丢，只是硬件所限，舒云至只练笔画线条变化相对较为单一的篆隶。

　　明明是一封表白信，舒云至花了大量笔墨写自己的练字心得，二十七岁的他看了以后忍俊不禁。看到最后，却发现更为熟悉的字迹。

　　用何醉墨的作品当字帖练了多年，舒云至对她的字再熟悉不过：阅，练字心得不错，我应该是个工具人。

　　舒云至拿着已经散发着陈旧古朴味道的信走到桌前，提笔在她后面写了一行字，又把信塞回信封，夹到书里放回原位。

　　“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何醉墨从桌子上抬起头，问薄年。

　　“不去了，你们朋友小聚，我去不合适。”薄年摆手，“等林律来了带带我就行，让我看看传说中的法务到底长什么样。”

　　何醉墨没勉强，笑着说：“两只眼睛一张嘴，都是人类，能有多大区别。”

　　“那不一样，能让你和谢总都摇头的女人，至今也只有咱们法务一个。”薄年摸着下巴道，“可见法务肯定是个不一般的女人。”

　　何醉墨无语凝噎，拍拍薄年的肩：“你快下班吧，还怪烦人的。”

　　时间刚过五点，除了几位老师傅，小楼里几乎没了员工。

　　“何总可以的，坚决执行朝九晚五，晚一分钟下班都是员工对工作的不尊重。”平望风正在收设备，看见何醉墨过来，打趣道。

　　“尤其录节目期间，”何醉墨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我跟大家说，录节目期间下班一定要积极，不然容易被误以为我们是黑心工厂，现在还要贿赂导演上门。”

　　平望风翻了个白眼，又交代几句，跟着何醉墨离开。

　　进了家门，何醉墨火速逃窜，根本来不及跟舒云至打招呼。平望风也不拘束，自己在他们家鞋柜里翻翻找找，选了双最满意的一次性拖鞋。

　　“你路上是不是话太多了？”背着手四处参观的平望风总算跑到舒云至眼前，他忍着笑，问道。

　　“我话多吗？”平望风对自己话密程度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煞有介事地点评道，“你家这个装修风格不错，找了哪个设计师？”

　　舒云至报了个名字，给他画重点：“给你和林律留的房间就在楼梯口，还给你准备了惊喜，等你走了带走吧。”

　　这话平望风爱听，进屋一看，一个巨大的纸箱进屋就能看见，按照他对舒云至的了解，多半是因为懒得动手，直截了当扔到了门口。

　　撕开胶带一看，平望风抱着等身娃娃出了卧室，纳罕道：“你家怎么会有我老婆的人形娃娃？该不会是为了迎接我特意去订做的吧？”

　　何醉墨已经出了屋，闻言捂着嘴笑起来：“对啊，平导喜欢吗？”

　　平望风非常喜欢，吃饭时非要拿副碗筷放在等身娃娃面前。何醉墨两口子满足客人的一切要求，还特意拍了张照发给本人：“所以当年送礼送错了对象。”

　　……哪个正常人会把送朋友的等身娃娃在朋友拒收之后再带回自己家！

　　林无晴按灭手机望向助理，一双眼平静无波：“明天我能开始休假吗？”

　　“小何你是不知道，平望风手特别巧，从小就喜欢自己搭模型，他从初中开始做的那些东西都是自己去找木材、打磨、画图拼接的。”平望风叹息，“就是不知道抽什么风，后来毕业非要三跨考。”

　　“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你看建院的忙碌程度，如果他真去了，说不定你就吃不上他做的饭了。”何醉墨也不清楚这人为什么转专业，只得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当事人对此内心毫无波澜，慢悠悠地给平望风添了口茶：“多喝点茶。”

　　平望风拦住舒云至的手，继续跟何醉墨说道：“吃不吃饭倒是次要，他也是真的狠，当年说转专业就转，毕业说来z市就来，咱们一大群朋友，就你离得远。”

　　“你难道还是小学生？”舒云至无可奈何地瞥了平望风一眼，“今天咱们吃饭一口酒都没有，你这是醉茶？”

　　何醉墨指了指平望风面前的啤酒鸭：“平导酒量这么差？”

　　“……”舒云至沉默，二话不说拿起手机给胡言乱语的平望风录了一段，准备等他醒了放给他。

　　“别拽我，我自己能走，”平望风挣扎着，还不忘抱上他的新玩具，“感谢墨墨精心准备的礼物，到时候走了我给带走。”

　　何醉墨忍笑点头：“你随意，只要你老婆不当场把你逐出家门。”

　　等安抚好平望风，舒云至出来时何醉墨已经把餐桌收拾得差不多，正在摆弄家里的洗碗机。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转专业？”厨房里只有洗碗机运转的声音，何醉墨看着弯腰收拾东西的舒云至，突然出声问。

　　舒云至动作一顿，何醉墨补充：“不想说就算了，没关系。”

　　他直起身，把手里的纸巾精准丢进垃圾桶，看她一眼：“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想法，我变了很奇怪吗？”

　　“有点奇怪，”何醉墨坦然道，“我们都没想到你会突然转专业去学中文。”

　　厨房的灯光很亮，整个空间又开阔，相对而站的两人隔着不近的距离，舒云至脸上冷冷清清，手上的婚戒闪烁着微光，目光遥遥看过来，有些奇异的反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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