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S No.10 往事不可忆
小池塘里的鲤鱼逍遥自在地在石头缝来回游动,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清脆的流水声传来,仿佛风儿拂过的风铃。
我趴在凉亭边上,漫不经心地将面包屑一点一点地洒在水里。忽然间,鱼儿便争起食,争先恐后地往我这边挤,不知是哪条鱼,用尽全力一跳,溅起丈高的水花。忽如其来的变数,吓得我把手里的半块面包掉水里,我也只好讪讪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我转过身时,猛地一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摸着自己的头,抬起来一看,愣了一会。手戴机械表,深蓝色的西装,棱角分明的脸庞,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差点就以为□□闯进家里。
当时也不知道我用一种什么语气说:“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虽是寒冬,但正午的太阳依旧如夏日般刺眼,小水池反射出亮眼的光斑。没有风,没有蝉鸣,周围只有鱼儿嬉戏的拍水声,剩下的是慢慢长的陌生与尴尬。
我妈首先就把我拉进客厅里,塞了一大堆我没有兴趣的东西给我,虚寒温暖地问了一大堆。不过具体是什么我倒是忘了,准确地说,我是根本没有听进去,反正也就是那些常规操作,但我也不能一声不吭,只好不情愿地附和。
我确实是不善言辞,想说点别地,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居然没有发现。不过也是,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怪不得会回来,可他们回来也不就一两天,接下来还是得满世界乱跑,也不会多管我。
“敏敏,这半年来,你过得还好,要不要请一个保姆来帮你做饭。“我妈拉住我的手,温和地说。
不小心碰到戴在她手腕的玉镯子,我感觉到异常的冰冷,我不经心地把手抽出来,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我都是吃学校饭堂的,也不用我自己煮。”
我爸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敏敏,你自己在流川过得还好,我看这里还是跟其他城市差很远,基本上连五线城市都算不上,没怎么发展起来。在这里教育资源我还是不放心,还是回……”
“这里挺好的,这里不也是你的家乡吗?”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又想聊这件事,当初答应让我来,怎么就反悔,然后随意地看了看,“我还约了同学出去玩,也差不多到点了,先出去了。”
一想到回到以前那座城市,我的内心就很不安,彷徨又绝望;就像是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深井里,我想逃,却又逃不掉,孤独又无助。
在建于上个世纪的老街道上,我故意地骑得异常的慢,漫无目的地转悠着,看着墙壁斑驳、腐朽的木质窗框、灰白的瓦片、雕花外墙,原本繁华的骑楼街道,现在却是人迹罕见,偶尔只能看到几个老人家在家门前下象棋,抑或发呆。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倒是与这片衰老与宁静相比显得尤为突兀。
继续消磨时光,沿着这条小路,骑向未知的远方。
沿道的房屋越来越现代化,一栋栋的小高楼,从木制大门到铜质铁栅门再到不锈钢门,两旁的榕树也愈来愈稀疏,前路渐渐明亮起来,小轿车也越来越多,路也从水泥马路变成柏油马路。
感觉到前方的喧闹声,我便好奇地停下,远远的一看,原来是花街。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和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起来逛过,至于看了什么花,我早已忘却,只记得那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但现在爷爷奶奶不在了,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孩。
找地方,停好自行车,走进繁闹的花街,团簇成群的花儿映入眼帘,沿着整齐的摊位一路走下去,各家都出售着有许多道不出名的花卉,但我只是粗略一看,并没有过于关注那些花花草草。
远远的望去,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慢慢地走过去,定眼一看,原来是凌云。真是不凑巧,这样也能遇到同学。为了防止被他看见,我决定绕道避开,毕竟现在也不怎么的想和别人搭话。
渐渐地远离人群,走到附近的小石椅,便坐下来,仰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墨绿色的树叶,依稀的瞧见蓝得清澈的天空。低下头,一群小孩在青黄色的草地上放风筝,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
忽然发现有一个老爷爷坐在我旁边的另一张石椅,黝黑的脸上堆满皱纹,下巴灰白的胡子胡乱地生长,仿佛无人打理的杂草,青色的衬衫早已泛白,也不知道这件衣服被洗过多少遍,而他粗糙的手还握着插满了糖葫芦的糖葫芦棍,棍子上的几根稻草不老实的翘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应该尝一尝久违的糖葫芦的。于是我便走进那位老爷爷,微笑地问道:“爷爷,一串糖葫芦多少钱?”
突如其来生意让他措不及防,很快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其中还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这个画面让我想起美术书里的一张农民油画,没想到现代生活中,真真切切地遇到了。后来我又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从小我的生活环境过于优越,再加上平常我也不会去接触其他一些什么人,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吧。
“小串的1块,大串的1块5,姑娘我家的糖葫芦最甜了。”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的话语突然间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
“那来个大串的吧。”我指着一串晶莹剔透中露出朱砂般红的糖葫芦说,摸索着我的口袋,把全身上下都找遍了,也找不到钱,此刻我只能是朝着老爷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看来今天我是与糖葫芦无缘了。
当我准备要走的时候,凌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没等我有所反映,他就已经把糖葫芦递到我面前:“买多了,不用跟我客气。”
“你不觉得你的借口很不走心吗?”我嫌弃地撇了他一眼,没有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任由他在原地石化。
“我倒觉得这借口没毛病,是你对借口的要求太高了。”凌云思量了片刻,最终得出如此结论,接着又似乎是很无奈地说,“你想要就拿去,不要就我自己吃了,就不跟着你一起矫情了。到底想不想要?”
矫情?他果然欠揍,这种话居然当着当事人的面上说出来!况且,我怎么就矫情了?他那样子就像是在施舍,我要是拿了他的东西,我才欠揍!
“我要你离我远点!”
又不是我想要搭理他,是他自己硬要蹭过来,我要是再给他脸面,他岂不是得寸进尺。
然后我索性当作看不见他,坐回到我原来坐着的小石凳上,独自生闷气。而凌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倒是心有余悸地坐在凳子的另一头。
待我冷静下来,我觉得我刚才的做法十分的偏激,虽然我是挺想尝一尝那糖葫芦的,但是每次看到凌云,以前那种复杂的负面情绪就跑了出来。我是应该好好说话,可,可他也不能说我矫情,我到底哪里矫情,我像是矫情的样子吗?
“额,那个……”凌云侧过头看着我,吞吞吐吐的,像是有话不能说的样子。
“有话快说。”我心里依旧不痛快,但也是稍稍收敛了些许,这话也说得不轻不重,不疼不痒的。
“今天是除夕,你不用回家吃年夜饭吗?”他悄悄地朝我坐近了点,故作神秘地说,“看你今天脾气暴躁的样子,怕不会是跟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了吧?”
好家伙,他今天说话怎么就……就……就像是字字诛心!?我确实好像大概是脾气有点烦躁,但离家出走就说严重了,我只不过不想跟他们说客套话,又不是真的不回去,我不会去今晚是睡大街去吗?
我自然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问题推回给他:“我看是你比较像要离家出走,你不也没回去吗?”
“我是让出空间,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凌云微微向后仰,双手抱头,悠闲地看着天空,“况且跟他们呆在一起,我就特别不自在,特别我是爸,他这人……”
他话说了一半却没有说下去了,反而是差点从凳子上滑了下去。我本来没有正眼看他,心里正疑惑着,他为什么突然间坐不住了。也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立即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黏在身上的草,向着我身后方向,略有点心虚地说:“你们两位怎么有兴致跑来这边,不去看花了?”
我扭过头,朝后方看去,看到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像我的爸爸妈妈,但细细一看,却又不像了。他们或许会比我爸妈更严厉些,也难怪凌云见着他们就像见鬼了一样,想不到他也会怕家长。
“凌云,你是嫌我打扰到你了吗?”凌云的妈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虽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凌云并没有马上接话,反而是看着他爸爸有何表现。
我想他应该是没办法巧妙地应对这种局面,只能先坐观局势。在我看来,作为家长,看见自己的孩子单独跟一位异性坐在一起聊天,难免不起疑心。如果我要是没猜错,他肯定有前科,而且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而且还需要他爸妈出面解决。
要不然也不至于问出如此直白的话,虽然她那句话没有用凌云的原话“让出空间,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但是意思总是差不多的。虽然清者自清,但我看凌云会把这件事给弄复杂,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二。
“叔叔阿姨好,那个,是我和家里人闹变扭,恰好见到凌云,然后就闲聊了几句,他刚才那话只是用来开导我,倒也不是什么其他特别的意思。”我首先胡说八道一通,主要还是要给足双方脸面,然后借机来了最为精髓的一段,“大过年的,一家人因一点小事闹翻了,也不好。现在我也想开了,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
最后我微笑着朝他们点头,示意我就要走了,整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毫不违和,成功脱离。
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匆匆忙忙离开这里,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挤出去。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希望凌云可不要使尽添乱,怎么每次见到他,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就在那么的一刹那,被我压抑在最深处的种种,像潮水一般涌进我的脑海,我的脑子就像是负荷过重的机器,嗡嗡嗡的运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即将停摆。
在这个过程中,我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但我没有理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把所有的所有都抛弃,世俗的灯红酒绿,街市的鸟语花香,都不能阻挡我向前的道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