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间之地

　　安娜的到来在格里菲斯的计划之中，他见到恐帝本人后觉得对方所使用的力量并不只是像佐德他们那样超乎常人的蛮力，作为使徒恐帝也非常特殊，那宛如云朵的形态可以吸收一切物理攻击，大抵是类似于魔法的产物，另外恐帝的仙将达尔巴也是高超的魔道士。

　　这里最懂魔法的人就是安娜了，格里菲斯本想派人去接她，没想到安娜的行动力还是那么强。

　　安娜自制了一个望远镜在战场后方的瞭望塔上偷偷观察库夏的动向，她看见一些跟恶兆有些相似的士兵，还有形似人类的妖兽，恶兆兵头长尖角满嘴獠牙，但身材非常矮小，一举一动也宛如没有智力的二代白金之子，这无疑是人造的战争傀儡，不过跟卡利亚那种将灵魂灌输进钢铁容器的傀儡不同，也不像赛尔维斯将活人的灵魂抽离保留生前战斗的模样制作成类似骨灰的东西，这些傀儡除了外表身体构造目测基本和人类一样，他们是从某处诞生出来的。

　　格里菲斯见安娜从镜片后抬起头来:“你发现了什么吗？”

　　“他们跟交界地的人造傀儡有本质上的差别，也跟赛尔维斯将活人变成人偶的技术不一样，很明显这些魔兵看起来是刚刚诞生的模样，我想在附近某处应该有他们的制造工厂。”安娜仔细思考了一番，“这些魔兵大概率是从人类身体中诞生的。”

　　格里菲斯赞同似地点头:“我也有这样猜想，但没有余力去寻找工厂，派人去找了几次他们也没能回来。”

　　“那是恐帝的秘密，不是一般人可以找到的。”安娜也叹了口气，“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还不甚透彻，所以格里菲斯，接下来我要和你上战场。”

　　格里菲斯愣了一下，他原本的计划里没有这一步，但是对上安娜坚定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绝对拗不过她，为了了解对方的实力，亲自去战场上领悟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这一个月里格里菲斯知晓他们与库夏的实力差距，很少直接正面开战，基本是在和对方打游击，佐德那次完全是意外，鬼知道他会突然冒出来，好在有圣女信徒的帮助。

　　“格里菲斯，你梦见过托莉娜大人吗？”托莉娜的名字在米特兰军中也风靡了起来，很多士兵梦见了这位美丽而神圣的女子，圣女会庇佑米特兰，安娜因此询问身边的人。

　　格里菲斯摇头:“没有，你相信那种东西吗？”

　　安娜是不相信神明的，可米凯拉大人严格意义上只是半神中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她反问格里菲斯:“可是她确实救了你们，不是吗？”

　　“我们不能仅仅依靠神一时的垂怜，这还是安娜你教给我的。”

　　“哈哈你还记得，不过那位圣女大人是我认识的人，所以请相信他吧。”安娜双手握在胸前像是在祈祷，格里菲斯刚想问为什么是“他”，观察兵悄悄走到他的身边告知库夏军今天的行动。

　　格里菲斯抓起安娜的手腕，安娜晃了下神看见格里菲斯头盔下的眼神就知道，今天要开始了。

　　前方士兵把库夏兵引入森林和他们演起一出好戏，战斗正打得火热之际，安娜为自己和格里菲斯等人施加了一层隐形魔法悄悄躲在旁边的灌木丛中移动。

　　虽然这是演的，应该还是会出现不少伤亡，格里菲斯说牺牲的不可避免的，走上战场之时所有人便都已有了觉悟。

　　安娜心中为他们祈祷若有轮回转生，来世远离这种纷争，一边手握法杖，辉石会引导她前往魔力异常的地方。

　　她要找到那个魔物工厂，若能从根源斩除对方的非人战力，或许就能某种层面上改变战争的局势。

　　而格里菲斯说一定要跟着她，除此之外只带了一两个随从的小兵，他们都是格里菲斯的崇拜者，知道这次凶多吉少，时机恰当他们会为了掩护格里菲斯逃跑而死。

　　辉石所指的方向是一处破败的大型建筑，没有出口和入口，虽破败外层的高墙依然屹立不倒，要想进去只能从窗口飞进去，眼下他们既没有翅膀也没有攀爬的梯子。

　　这里完全没有人守卫，可是他们也完全进不去啊，安娜他们从灌木丛的遮蔽中走出来，看着高耸的建筑面面相觑。

　　说起来她还有从交界地带来什么吗，安娜临时抱佛脚一般去摸召唤铃....果然.....这玩意只能在交界地用，完全找不到了。

　　“这栋建筑虽然显眼但正因为太过显眼，外人不会认为其中有什么。”格里菲斯若有所思地说，“能够飞进去的恐怕只有鹰吧。”

　　为什么没有可以使人飞起来的魔法祷告，交界地怎么就没有人想过，虽然时间很充裕这边也很安全，可是为什么......

　　安娜不想自己的努力白费，就在她试图寻找飞在天空的生物想和它灵魂同步时，一个怪物出现在视野中。

　　手中的法杖差点滑落，格里菲斯和随从立刻把安娜围住，那个怪物丝毫没有惧色大笑着说:“你是否想和朕一样飞在空中，便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一股寒气从脚底倒灌而上，安娜双手紧紧抓住法杖，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第一次遇见恶兆妖鬼，第一次和半神战斗，不.....是她每次与艾尔登之兽战斗之时，她能听见无上意志对自己的轻蔑和嘲讽，这一切不过是无用功，律法的实体终究是一头野兽，真正的神明高高在上都不需要动手指就能安排他们的一生。

　　来自上位者的轻视，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她是不可能战胜的....安娜抬起头和怪物对视，法杖顶端不受她控制地连续挥出辉石魔法，然而一道道魔光穿过了怪物的身体，他毫发无损。

　　格里菲斯怒视怪物，说出了他的名字:“恐帝，终于.....”

　　他终于站到了敌人的面前，和他平等地对视。

　　“哼，白鹰，这次是朕想降临于你们面前而已。”格里菲斯的刀锋挥出一道火焰，然而也毫无作用。

　　恐帝退了几步，对他们看上去毫无兴趣:“超脱出因果的人，原来也不过是这种实力，太让我失望了，白鹰。”

　　超脱出因果？这应该是某种话术吧，格里菲斯没有多想继续挥舞军刀，火焰和冰雪夹杂在一起，依然没有伤到恐帝分毫。

　　“没有用的。”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反而激起了胜负心，格里菲斯和随从为了保护安娜冲在前方，后面的安娜也试着稳定心绪。

　　安娜深呼了几口气，重新握紧法杖调整精神对魔力的感悟，辉石魔法的最高境界是起源，若是起源魔法能否伤到他，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徒弟，因为你的话我重新思考了自己对于起源的看法。”这是瑟濂老师的声音，“我想，大师们的无机形态就象征着一切，起源比我们想的要更简单，只是我们都遗忘了。”

　　“我们的起源就是星星，那一小块辉石，从中我们感受到了什么？”

　　“对未知的好奇，以及恐惧.....”安娜想起来了，这是老师去和杰廉城主决战前给她上的最后一课。

　　老师好像苦笑了一下:“我们都忘记了恐惧，或者是装作忘记了，魔法学院那些家伙正是这样永远都接近不了魔法的奥义。”

　　从星空中亚兹勒和卢瑟特感受到了自己最初学习辉石魔法凝视星空时的恐惧，于是他们在尽头看见了毁灭与黑暗，回归成为了辉石最原生的状态，成为了别人恐惧的对象。

　　不了解恐惧就无法探究到魔法的本源，安娜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她重新看向恐帝，恐惧并不可怕，恐惧是人类的本源，眼前的这个男人要成为令世界都恐惧的霸王.....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也不过只是.....

　　安娜眼神示意格里菲斯他们分开两边吸引恐帝的注意力，让他陶醉于自己的强大，她将全部魔力灌注于辉石顶端的那一个点，接着全部爆发出来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波，这依然是亚兹勒的起源魔法，可是跟过去照葫芦画瓢不一样，体会到其中精髓后的威力超出了安娜自己的想象。

　　这才是真正可以吞噬人心的黑暗，恐帝都避之不及，可是他毕竟也是征战沙场的霸王，彗星只不过与他擦身而过，而安娜全神贯注释放魔法之际头顶一道雷差点劈中她，格里菲斯挥出一道冰刃打断恐帝的雷电才保护住安娜毫无防备的头顶上方。

　　下一秒被安娜的彗星擦破衣服而恼羞成怒的恐帝聚集胸口的雷电云也形成一道光波和安娜迎击，安娜本想收回魔法奈何刚刚施加的魔力太过庞大，若要躲开只能放开法杖，犹豫之际，格里菲斯直接帮她做了决定，拉过安娜带她躲到一边的墙角，若是迟了一秒，安娜要么被两股力量互相冲击时产生的能量震飞十几米要么恐帝更占上风她直接被雷电吞噬。

　　幸运的是格里菲斯当机立断让她躲过这一击，不幸的是她的法杖代替她遭受了这场厄运，安娜在被格里菲斯拉到一边的瞬间听见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留在原地的卡利亚法杖被雷电劈成了两截，顶端的辉石也被击碎散落在地上，恐帝出了一口恶气，他这次终于不是轻视的表情，而是带了某种提防和戒备瞪着安娜:“你就是那个因果之外的法师，居然还是个姑娘，有意思，下一次希望你能伤到朕的皮肉。”

　　安娜才发现刚刚滚的时候面具掉了，她不顾形象恶狠狠地回瞪恐帝，眼看着对方一转身就消散于空中，刚刚施展的起源魔法太消耗体力和精神，差一点连站立都做不到。

　　看见自己被打碎的法杖，安娜除了无力还有一种愤懑，是面对无上意志时相似的感情，说什么要和神抗争，结果不还是用自己的力量讨伐凡人。格里菲斯少见安娜如此生气，他看出安娜的腿早就使不上力，伸手扶住她的身体:“回去吧，这次你做得很好。”

　　而且恐帝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应该不是因为自己擦伤了他，而是安娜看见了，人类本质的恐惧。

　　安娜没有拒绝格里菲斯的帮扶，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多谢你们帮我分散注意力。”

　　“终于和他交上了手，”格里菲斯看起来也略显疲惫，“安娜，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格里菲斯果然敏锐，施展魔法非常强调集中力，因此法师对人类的情绪波动极为敏锐，情绪波动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魔法的形态，从恐帝的眼睛中安娜看见了和他们探究起源时一样的目光。

　　高傲的魔法师自认为可以征服星空，可是在他们面对最原始的秘密时，不管如何掩饰都会从眼角流露出来的原生的恐惧。

　　恐帝自称要用恐怖征服世界，他是不惧怕任何事物包括神明的帝王，可他不可能没有恐惧，无论怎么掩盖都不会消失的恐惧。

　　安娜抬头看见翱翔天际的鹰:“恐惧，恐帝在恐惧着什么。”

　　“这真是讽刺。”格里菲斯没有多做评价，他一定也看出来了，他另一只手拿着安娜残破的法杖，“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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