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之欺

　　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2人已经下到了目的地，我已累得气喘吁吁，受了参儿一阵奚落。
　　“这什么鬼地方？？”参儿丧气道。
　　一个小房间，墙壁依然是剑与山的雕刻，对面墙有一个能容一人站立的凹槽。当我看到这个凹槽时，瞬间觉得不妙了。
　　突然！轰隆一声，头顶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我心中一紧，被吓得不轻。
　　“啊啊啊啊啊啊！”参儿尖叫，瞬间就抓了我的胳膊把头杵在我肩膀上。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和接触，让我受了二度惊吓。惊吓的心还没平稳，唰地一声，棚顶上刺出了排列有序的剑，紧接着棚顶就开始逐渐下降。我第一时间看向楼梯，楼梯口早已被石门封闭，这样一来能够躲避头顶长剑的只有那个凹槽了。
　　那凹槽仅能容下一人，我以为参儿会立刻跑向那里，但她环顾四周和天花板之后，却没有动。
　　“不过去吗。”我质疑。
　　参儿站直身体，怒瞪了我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诧异，本是确定了她不会顾及我的死活，但她此刻却被我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激怒了，这是意料之外的。
　　“可现在的情况，一起死并不理智。”我低低地说。
　　我心里是害怕的，顶上的剑尖逐渐下降，最后会一寸寸没入身体，那痛楚不敢想象。可现在只能在我和参儿之间取舍，我又怎能让她为了我这种无所谓的人牺牲。我与参儿之间，就算是要7来抉择，她也该是要选择参儿的。
　　参儿不客气地打量我一番，怪气道：“你知道我讨厌你吧？讨厌你的人，你也该讨厌才对，怎么赶上这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你倒做起好人了？”
　　“这不是做好人，因为参小姐比我更有用。”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即使RE之中的死并不是真的死，但这过程定是要痛苦不堪了。
　　“那还用你说，本小姐的命比你精贵多了。”虽是那么说，参儿还是担心地望了我一眼，才走到了凹槽里。那神情没有得意，也没有放肆，仅仅是做了一种理智的选择。
　　参儿在凹槽站定，看了会墙壁，忽然抬起了绑着RE腕带的手臂。她神情专注，手掌张开，那手心里立刻汇聚了淡绿色的光芒，丝丝缕缕缠绕成了一个光芒四溢的球体。我被那球体的柔美光线吸引着视线，竟一时忘了即将到来的极刑。
　　球体越变越大，比治疗苏儿时的球体更大，参儿在凝聚了这个球体之后，面色已经苍白如纸。
　　逐渐地，剑尖已经逼迫我不得不弯下腰身，参儿喘着粗气，颤巍巍地将那球体朝我的方向抛来。
　　“别碰！就让它在你身边，待你需要的时候再触摸它。”
　　我听了参儿的话，便向那球体移动了些距离，由蹲身变为爬行。这时已经看不到参儿的脸了，但依旧能听到她的声音。
　　“…摆好姿势，别让剑刺进致命部位……，墙面有提示，顶棚完全下降后，我可以出去，待我出去，顶棚就会上升……记得……掌握好时机。”参儿声音颤抖了，我看见她的身体也在颤抖。
　　刚才已经注意到，这些剑尖并不是密集到无处可躲，至少头部和致命部位能够幸免。参儿出去，顶棚就会上升，只要我在疼到失去意识前触到参儿留给我的治愈光球，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临月会长，到底想要什么。
　　“参小姐，能不能捂上耳朵。”我已摆好姿势，剑尖就要开始没入我的皮肤。
　　“…好。”
　　会受这种极刑，想都没想过。我本是个不起眼的大一新生，普普通通，安安全全。怎么会身处未知世界的未知空间躺着等待被数把长剑贯穿身体。
　　越来越疼，无处可躲。如果是堪堪时光的世界，这段记忆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无法逃避的痛，唯有接受。
　　……
　　……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
　　朦朦胧胧，灵魂似遨游了天地，满足且疲惫。
　　……

　　醒来，口干舌燥，身上疼过的地方仿佛依旧是疼的。在血泊中撑起身体，地面的粘腻尚有温度似的。我颤颤地，缓缓拉开已经染红的制服，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伤口，甚至是疤痕。
　　艰难地倚墙而坐，有些目眩。
　　刚才的极刑，绝对是终身难忘的。想起7说，不知道我将会面对什么，而这极刑，也许只是个开始。巨大的痛楚，除了难以承受以外，还有着另一种神奇的效果，它能让人在痛过之后感到异常的沉静安心，甚至有丝丝愉悦。因为普普通通，确实比极大的痛楚要幸福得多了。
　　参儿救了我，她的治愈能力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使我更觉得新奇的便是对她有了新的认识——她并非刁钻到底。然而接着一瞬想起她那刻薄的样子，又不禁摇了摇头。
　　我活了下来，也就意味着要继续面对这个难题。可四壁皆空，我该如何。
　　活动了一会肢体，似乎并无大的影响，限制我行动的仅仅是脑中留下的疼痛记忆。
　　拾起7给我的匕首，这纤细淡雅的外观，就像她一样美。她此刻会不会在我现实的身体边焦急，会不会在等我醒来。如果我用这匕首将自己了结，便马上可以知道答案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或许是刚尝过万剑穿身的感觉，用这匕首一抹脖子倒成了轻松的事。
　　但不行。
　　这是7赠予我保护自己用的，我怎可轻易辜负。
　　我还有那不知是不是理想之眼的能力，如果这是会长的安排，理想之眼会没有用武之地吗。于是取下眼镜，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开始集中注意力。
　　想看，想看这关卡的空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把这里看个透彻。不断地重复，不断地暗示，直到眼睛开始发热，刺痛，周围变得清晰起来。
　　向来时的楼梯斜上方看去，楼梯出现了，细长，狭窄，通往上一个空场。我稍微闭了眼，再睁开时恢复最初，接着转向其他方向，又开始尝试。直到面向其中一面墙的时候，那墙变的透明，接着消失，后面竟然是一条通道。
　　忽地闭了眼，灼痛让头脑更加晕眩，稳定片刻，心里升起了点点希望。
　　我到石墙前仔细观察，这墙竟多了些图案，大致都是些剑的形状，很符合关卡名字，剑关。上面的剑很有规律，方向变换，像是什么密码提示。
　　剑关以剑为武器，那么这显示着不同方向的剑，难道是劈砍的方向。我退了一步，抽出匕首，按着上面的提示，劈向石壁。
　　燃着火焰的匕首每落下一次，除了火焰的呼声，便有一个奇特的响动传来，当劈下最后一次，原本好好的石壁竟按着刚才劈砍的轨迹碎成了几大块。我被轰隆声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待尘埃落定，看到面前这通道宽敞，墙壁不同于外面，是整齐的灰砖，地面也平整得多。向里走了一会，又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中是一个神坛，神坛周围的木刻雕花果然与会长家的亭台阁楼如出一辙。神坛中央有一道细长缺口。我小心迈步检查四壁，惊讶地发现这四壁上密密麻麻刻着不知名的文字，若不是偶尔有一些剑的图案能猜测这大概是讲和剑有关的事，就这符号一样的形状真是难明其意了。
　　不过这符号的样子，我似在哪里见过，便是那最初的白色房间之中，最后出现的圆形光点。
　　再看神坛上的细长缺口，也只有手中匕首才能够放得进去。犹豫了半晌，将匕首倒入神坛中央的缺口。
　　起初还没有变化，只听嗤地一声，匕首的刃部被牢牢吸进神坛，仿佛在与一股力量制衡，金属刮擦的声音极其刺耳。
　　就在下一瞬，匕首的火焰轰然爆发，巨大的响声和空气波动震得我退到了墙角。
　　待烟雾和尘埃散去，我忍着咳嗽望向神坛，惊得睁大双眼。
　　神坛中间倒入着的匕首，那原本朴素的木制手柄明显长了许多，还有些暗红的动的纹路时隐时现。
　　7给我的匕首……发生了什么。我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靠近，抬手伸向那‘匕首’，终在食指指尖接触到它，并没什么不好的感觉时，一把握住，用力一拔。
　　‘匕首’纹丝不动。再尝试几次，直到用了最大的力气，它仍然好端端地，被一股力量牢牢吸住就是不肯挪动一分。几经尝试，已经累到气喘。在这关卡折腾了几个小时，还受了极刑，又倦又渴，体力大打折扣。
　　休息片刻，自知拔不出那‘匕首’，便又看起了墙壁上的‘符号’
　　不知名的语言，让我想到7在柒之家的花园里唱的那只歌，她说是一种古老的语言，是否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看了许久，尽管读不懂，却觉得这些‘文字’颇有规律，它们以点组成，而靠近再看，原本的点中，还包含着更多的点，各种组合也遵循着一定法则。这‘文字’，不似文字发展历程上的任何一种，甚至，它更像是物质的构成，甚至让我有种错觉，它就像一种基础粒子，可以组成任何东西。如果此刻我有放大镜甚至显微镜，或许可以看到那些点中包含的更小的点也说不定。
　　思考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低头看时间，已经凌晨4点多，疲乏困倦，又饥又渴。
　　剑冢，大概就是要拔出那‘匕首’吧。总会听到那样的故事，天选之人，帝命之身，才有可能拔出某件神兵利器。不禁摇了摇头，这时才开始后悔没有注重过身体方面的锻炼。
　　但这‘匕首’只要力气大就拔得出来吗。若它是考验某种能力，那么能想到的便是RE世界，每个人都不同的专属能力了。现在我实在累得头昏眼花，想到专属能力带给眼睛的灼烧和刺痛就没有信心可以忍受。在角落沉下身，不知不觉倒在地上，渐渐入睡了。
　　……
　　睁眼，四周仍是一片寂静，眼干口涩之感更甚。才起身，胃就在抵抗，即便平时吃得不多，但这般消耗却不进食还是头一次。悬浮窗口显示，时间已是上午9点多，再过一会，也该去上课了。但我却困在了另一个世界的诡异空间中，以这理由请假，谁人会信。尝试了一下回到现实，无果。
　　来到神坛前，我打算再尝试一次理想之眼。
　　取下眼镜，盯着那‘匕首’。我的专属能力不需要思考太多，我只能看，而我想看的，便是匕‘匕首’没入神坛的部分，究竟为何被牢牢吸住拔不出来。
　　集中精神，灼热，刺痛，虚弱的身体开始颤抖。牙关在打颤，每一秒都极其漫长。
　　终于，那神坛变得透明了。终于，我见了‘匕首’的刃身，那根本已经不是匕首，而成了一把剑。
　　剑身火红，细而修长，播散着淡淡红光。靠近手柄的一处，仍清晰的刻着‘柒’字。再往下看，剑尖处竟是那些奇怪的‘文字’组成的一股能量，牢牢地缠绕着。我仔细盯紧了那‘文字’，大致记住了它的排列方式。下一刻，终是因难以忍受的刺痛，闭了双眼。
　　休息片刻，开始在墙壁上寻找相似的排列。果然，确实有一段‘文字’和那股力量极为相似。再往下看，这段句子还有另外一半，我便记下了另外一段的排列方式，印在脑中。可接下来该如何，又没了头绪。只得再次开启能力，拼命看到了剑身，那股力量在涌动，我努力回想了刚刚印在脑中的另外一段。
　　神奇的事发生了。那段明明只在我脑中的‘文字’排列，竟凭空出现，我越是回想，便越是清晰，它清晰到和那股力量有了相同的亮度时融为了一体，光亮一闪，消失了。
　　我收了能力，心里有了底。果然，再次拔剑时只稍发力，那赤红的细剑便应声而出了。
　　剑身笔直，细而修长，柒字在上，红光微漾。
　　我握着它，感觉到它仿佛蕴藏着力量，自手臂源源不断地传到我身上。这感觉十分神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能量，这感觉也十分怪异，我的手臂似要要被撑破一般地刺痛。
　　就在这时，走道外面的空场传来巨大的轰隆声，连这房间都跟着震颤。待稍稍平息，我又回到受极刑的房间时，发现这里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房间已然变得相当巨大，地面高低起伏成了一条蜿蜒的，没有扶手的楼梯，每隔一段，是一个平台，而每个平台上都站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人。参儿，苏儿，还有7。长时间孤身一人，我忍不住欣喜，立刻奔上苏儿站的第一个平台。
　　“你们没出去吗？”我忙问。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不似我想的那般，苏儿完全没有笑容，原本大大的水灵的眼睛里是木然的。她突然提起手中短剑朝我劈面而来！
　　我下意识以手中红色细剑阻挡。那剑仿佛加快了我的动作，迅速摆好阻挡的位置，并放出一股力量堪堪接住苏儿的攻击。但没时间讶异于这般神力，苏儿展开翅膀，以煽动翅膀的威力又一次进攻。手中细剑随着我的意识接了一招又一招，尽管手依然被震得生疼，那胀痛感更是难以忍受。
　　“苏儿！到底怎么了？”我急切地询问，空隙间望向参儿和7，她们也如苏儿一般，眼睛里只有木然，没有灵魂。
　　与苏儿缠斗了一会，虽说有这细剑的神力相助，但我原本就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苏儿这般身手的人对战根本无法再支持下去。眼见不是办法，我一心只想去7的身边问个清楚。于是挡下苏儿长剑的一瞬间忽一转身，迅速朝上一层跑去。快接近参儿的平台时，回头一看苏儿并没有追上来，只目光无神的呆在原地。
　　踏上第二个平台时，参儿果然毫不犹豫地攻了过来，她一手持匕首，一手持杖，那攻势比苏儿更加多变，而我不想多浪费一丝体力，终于在一个参儿攻击的间隙逃到了楼梯上，参儿也同样没有追上来。
　　没多做考虑，直接奔上了7所在的平台，我从不知道自己竟可以一口气跑上这么多级的台阶，只一心想去到她的身边。
　　“7……！”明知道，7大概也同样会向我发起攻击，可此刻我好想听到她的声音，哪怕说的都是戏弄我的话。而现实却是，她空刃一闪，以几乎我看不到的速度进攻而来，我微微一偏身，手臂便是一凉，接着传来剧痛！
　　一切发生得太快，一瞬的失血，让眼前一片模糊。
　　时间仿佛静止了。
　　……
　　‘世界是个大房子，我们是一辈子都生活在房子里的猫。你会觉得孤独吗？’堪堪时光里的一句话。为什么偏偏在此时想起呢，是否，我只是房子里的玩偶而已。
　　……
　　我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那只熟悉的，戴着RE腕带的左手臂，正离我远去，坠入平台之下。
　　我失力，跪在地上，左侧残断正涓涓流淌着温热的液体，那痛楚是撕心裂肺的，几乎令我晕厥，无力到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果然，终身难忘的极刑，又来了。
　　面前的7，没有灵魂的7，她的眼睛甚至没有焦距，只机械化地又一次摆好了进攻的架势。这之前，她说什么都不愿斩断我的手，怕我吃苦头，而今，如此利落的让我尝了这痛楚。
　　她一定不是7，这时的我才开始找回一些理智。我暗暗嘲笑，自己被困了太久，都变得恍惚了。相比7被困于梦中，真是小巫见大巫，怎可这般没用。既然我得了这红色细剑的神力，一丝希望，都不该放弃。
　　7的第二次攻击也仅仅一瞬间，别说正常情况下我不知该如何应对，如今断手之痛，清晰的意识只剩一丝，实在无法做任何抵抗。我自知她再次落刃，我便可以回到现实了，永远。
　　金光袭来，胸口是更加难以承受的痛楚，仿佛要将我整个灵魂抽去。这为我挡去一切灾难的空气之刃，如今毫不犹豫地刺入了我的身体。
　　我胀痛的右手也没闲着，握着的红色细剑听从了我的意识指挥，它也正正地刺入了，那没有灵魂的7的身体，她眼神木然，却也依旧美丽。有一瞬间我害怕了，她会不会是就是7，只是受了关卡的支配，而我亲手伤害了她。
　　不会的，7一定平安出去了，一定是。
　　失去意识前，我的眼里，是‘她’倒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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